黑衣人越来越近,却丝毫没有勒马停下的意思。安成和阿辉也静静的站在路中,一动不动。阿辉早已扔掉了手中的弓箭,从腰间拔出了佩剑,蓄势待发。
在离两人还有一丈远的距离时,黑衣人纷纷飞身下马,任由快速奔跑的骏马继续前冲。
安成和阿辉看得分明,足尖一点,身形微动,几个闪身,已如穿花蝴蝶般,轻轻避开了马群的冲踏。
然而,还不等他们站稳身形,黑衣人已经持刀砍杀了过来。
瓢泼大雨中,只见数个黑色的身影分成了两拨儿,先后扑向了一白一蓝两个身影,凶猛地砍杀起来。白色和蓝色的身影从容地穿梭在黑色的身影中。刀光阵阵,当当作响,偶而有砍到肉体的闷响,却听不见一点儿人的声音,无论是呼喝声,还是哀鸣声。只有风声和雨声,回荡在这场沉默的厮杀里。
有黑色的身影倒在了路上,路面黄色混浊的雨水中混进了几道红色的水痕。又有黑色的身影倒了下来,渐渐的,红色的水痕越来越多,几乎把黄色的泥水全变成红色的了,站立着的黑色身影越来越少。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掌,白色和蓝色的身影开始稍显迟钝。
“嗤”的一声,白色身影的手臂上似乎多了一条血痕。“扑通”的一声,蓝色的身影单脚跪了下来。
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近十个黑衣人,一动不动,早已断气,只剩下四个黑色的身影站立在雨中。他们把白色和蓝色的身影包围在中间,喘息着,等待着。
安成和阿辉经过一场恶战,有些体力不支了,但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倒下了,所有的一切都将白费,辛苦了那么多年所收集准备的东西将一无所用。所以,他们背靠着背,支持着,等待着最后一搏。
终于,有黑衣人挥刀砍向安成,阿辉强自站起,转身举剑挡住那从天而降的一刀,安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指点向那人的喉部。
“扑”的一声,那名黑衣人双目圆瞪,仰面倒下。
而安成的背部,则被另一人趁机砍了一刀。阿辉再回剑,刺入那人的胸膛,自己的右手却被砍伤。他把剑交到左手,顺势上撩,割断了第三人的喉咙。安成伸出左手,抓住第四人握刀的右手,再度伸指戳向那人的喉部。
只听“扑通、扑通、扑通”,三声以后,雨中只有一白一蓝两个身影。
……
早在叶冰月听到马蹄声的时候,就偷偷从车窗往后看了过去。当看到众多黑衣人骑马飞奔而至,阿辉拉弓射杀的时候,叶冰月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心脏乱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是什么状况?这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难道他们是先前那两个恶贼的同伙,现在来报仇?还是,他们是这里的山贼,想杀人打劫?……
众多思绪纷纷涌出,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叶冰月紧抱斑斑,蜷起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被那些黑衣人发现以后,被乱刀砍成肉酱,斑斑似乎能感到她此时的恐惧,乖乖的一声不吭,只是警惕地睁着双眼。
当马群冲过来时,拉车的瘦马惊了一下,往旁边躲去,叶冰月在车内被颠得紧靠车厢,却仍是一动不敢动,连惊呼都被她生生咽下!
这是什么疯狂的世界啊!视人命如草芥!我还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我想回家!我要继续当我的医生!最重要的是,我还要恋爱结婚生子,幸福的过一辈子啊~
叶冰月在心里哀号连连,不停地祈祷安成和阿辉能顺利地把黑衣人都解决了,但一想到黑衣人来者众多,又不禁担心他们寡不敌众。
安成、阿辉,你们可千万不能死啊……
每听到刀剑相碰的声音或者“扑通”重物倒地的声音,叶冰月的心就会紧缩一下,最后,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被这些声音捏碎了。
终于,外面的世界重新安静了下来,除了风声、雨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叶冰月却怎么也不敢掀开车帘看上一眼。
安成他们胜了吗?还是,他们都死了?要是黑衣人胜了怎么办?他们马上就会来车里了吧?
叶冰月手心里直冒冷汗,她悄悄把袖里的小刀又抽了出来,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如果他们要杀了我,我就跟他们拼了……叶冰月吞了口唾沫,握紧了手里的小刀……
突然,车帘“唰”地一下被掀开了,冷风冷雨顺着车帘一下子灌了进来,叶冰月打了个寒颤,心脏忽地提到了嗓子眼儿,猛地抬手,握紧小刀直指车门。
等看清进来的是浑身染血的安成和阿辉时,她的心呼地一下落回了原位,赶紧把小刀收好,把斑斑放到车厢角落里趴好,帮着阿辉把安成扶了进来。
安成和阿辉都精疲力竭,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安成似乎受伤更重,月白色的长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猩红血迹,红色的血水混着雨水不停地滴落在车厢里,很快打湿了一大片。
阿辉扶安成躺好后,对叶冰月说:“叶姑娘,我们遇袭,现在都受了伤,只有暂避一下,麻烦你好好照顾我家少爷!”
叶冰月只觉得心乱如麻,惶恐问道:“你呢?你没事吗?那些黑衣人是些什么人啊?为什么要追杀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没事,皮外伤而已。敌人一定以为我们会继续前进,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我记得来的时候有一条岔路,离这里不远,现在我们就掉头,从岔路离开官道,先找个地方疗伤。好在有这一场大雨,应该可以把我们的行迹掩掉。我家少爷就拜托你了,这里有些金创药,你先帮忙给他敷上。”
说完,阿辉从车上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了叶冰月,转身出了车厢,匆匆驾马向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小黑拴在马车上,继续驮着行李跟着前进。
绕过那一堆黑衣人的尸体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顺着寒风钻进马车扑鼻而来,饶是叶冰月见过不少外伤,也被熏得差点吐了出来。
很快,他们就走上了那条岔路,马车艰难地在泥泞里前行,越来越大的雨水冲刷着泥路上的一切,很快,车轮的印记就消失不见了。
车厢里,安成虽然虚弱,却还保持着清醒,只见他微闭双目,面如白纸,口唇干涸,呼吸浅快,四肢冰凉。叶冰月定了定心神,摸了摸他的脉搏,速而细弱,知道是由于失血过多而导致的。
她拿出水囊,喂到安成嘴边,说:“你现在失血过多,需要补充水分,来,多喝点水。”等安成听话地喝完水以后,她继续说道:“你现在还需要保暖,我会把你的湿衣服换掉,顺便检查你的伤口,给你上药。”
安成听到这里,微弱地说道:“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可以……麻烦姑娘转过头去……”说完,勉强要起身,结果,刚撑起一点儿,就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叶冰月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想到如果他真死了,不光自己回去的事情变得遥遥无期了,而且,保不准还会遇到劫财劫色的歹徒,不由大为郁闷,再加上之前的惊吓,忍不住没好气地训道:“你就省省吧,都伤成这样子了还穷讲究!你要是死了,我……”顿了顿,终究没把最深层的想法说出来,改口说道:“我也是医生,有什么关系!”
说完,就开始动手脱下安成的湿衣服了。
安成大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闭着眼睛,仍由叶冰月上下其手了。
虽然叶冰月语气凶狠,动作却很轻柔,她轻轻解开长袍的系带,脱下安成的湿衣服。当看到安成衣服下结实匀称的肌肉时,居然一下子脸红起来。好在安成早已紧闭双眼,没看到叶冰月的窘样,不然,不知道他们谁会更囧。
叶冰月努力平复自己咚咚乱跳的心脏,忽略自己红得快冒烟的脸颊,轻轻用干毛巾擦干了安成身上的雨水和血水,仔细检查起安成的伤口。
只见安成腰部及手臂上各有数道大小不一的伤口,流血已经明显减少了,叶冰月轻轻擦掉伤口周围的血迹就把金创药敷了上去,再把他转过身去,背对自己。安成背上有两道尺余长的刀伤,深可见骨,皮开肉绽,正不停地冒出殷虹的鲜血。
叶冰月微微皱眉,担心伤到哪根小动脉了。在这个时代,没有先进的缝合结扎外科技术,他会不会失血过多而亡啊。
甩开忧虑,她用毛巾使劲压迫出血最明显的地方,希望能通过压迫止血的方法止住出血。过了一会儿,出血果然减少了一些。多半是小静脉,她庆幸地想到,然后赶紧敷上金创药。
这金创药成黄色粉末状,有股浓烈的药味儿,效果却出奇的好,只见敷上药粉儿的伤口,都很快凝出了血痂,止住了出血。虽然背后的伤口深些,多敷了些药粉,再用力压了一会儿,出血也渐渐减少了。
叶冰月再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明显的活动性出血了,就取出安成的干衣服,小心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帮他穿好,再给他盖上两床厚毯子,至于裤子,她只有假装没看到了……
经过一番折腾,安成的脸色渐渐有了些血色,手脚也逐渐暖和起来了,他有些尴尬地向叶冰月说道:“多谢叶姑娘了,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下……”
听着叶冰月坦率的回答,安成心中一动,想到:“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子。”然后,也不多说,微微点头致意后,闭目休息了。
马车渐行渐远,顺着岔路前行,泥路越发狭小,而路面的山石渐多,越发颠簸,竟渐渐入了山林。
夜幕降临,大雨仍未有停歇的迹象,马车行进在黝黑的林间,不知前方何处才有暂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