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叶冰月起身坐在地上望着他们,安成先是惊讶,紧接着又觉得震惊。这个小女子居然敢一个人出远门,这得多大的胆量啊。他不由得再次打量起叶冰月来。
只见她头发蓬乱,灰头土脸,浑身黄泥,样子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可是,脸上除了一丝惊魂未定的神色,却也看不出别的来。要是换做他认识的一般女子,肯定早就嘤嘤哭泣起来了。而且,她手上居然还握着把小刀,她是准备刺向那个歹人吗?
叶冰月看到安成,想到适才是他们主仆二人,把她从强盗手里救了出来,之前的气愤不满早抛到爪哇国去了,心里充满了感激。
她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小刀收好,激动地说道:“原来是你们啊?真是太巧了!刚才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不然,我……”叶冰月顿了顿,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
“不过,这两人虽然罪大恶极,可是不应该把他们押送到官府处置吗?就这样被你们杀了,是不是有些过了啊?……还有,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叶冰月迟疑地问道。
在21世纪,自然是有警察缉捕犯罪分子,而在这个时代,衙门捕快履行了这个职责。虽然这属于正当防卫,可长这么大,第一次眼看着两个人,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叶冰月觉得极度不适应。而且,死了人,自己会不会惹上官司麻烦之类的,对此,叶冰月心里忐忑不安着。
“嗯?这……”高个男子一时愣住了,不知该怎样回答。
安成有些郁闷地想道:“刚才你差点就被这两人毁了,自己都拿着刀准备刺人了,怎么这会儿得救了,反而说起这话来了?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然后无奈地答道:“不妨事,刚才阿辉远远就看清了,这两人是衙门通缉的朝廷要犯,他们不仅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还迫害了好几名良家妇女,实属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而且,他们穷凶极恶,已经伤了好几名捕快了,为了安全,通缉文上都写明了可以格杀勿论的。”
话音刚落,阿辉就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打开来抽出了两张,递给叶冰月。
叶冰月看着那上面寥寥几笔的人像简笔画,先在心里赞叹了一番,看不出来,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照相机,画得倒还蛮传神的。
等她看清上面的悬赏时,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个时代的字居然跟21世纪差不了多少,那这上面写的一千两纹银,真是有一千两纹银?
一千两,应该是很大一笔钱了吧,应该够她过很久很久了吧!
叶冰月指着上面的字,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问安成道:“真有,一千两,纹银?”
安成看她眼睛放光的样子,不由暗暗好笑,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要怎么领赏呢?”
“把这两人首级割下来,拿到衙门去。”
“啊,这么血腥……那,还是算了吧……”叶冰月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蔫了。
“你们怎么会随身带着通缉犯的画像啊?你们是所谓的赏金猎人?”叶冰月问道。
还不等安成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我记得你说你是医生啊,那带这些画像有什么用啊?”
安成等她说完了,才开口说道:“这是为了安全起见,看着歹人好多些防备。出门在外,一般都备有这个。”
“哦。”叶冰月做了然状。
沉默了一会儿,安成问道:“不知叶姑娘准备去往何处?”
“我准备去枫城。”叶冰月答道。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们呢?”
“正巧,我们也准备去枫城。”安成答道。
想起前日在南郡山区,拒绝了叶冰月的恳求,想起她昨日说的什么“救死扶伤、见死不救”之类乱七八糟的指责,再加上她奇怪的医术,安成略一思索,主动说道:“不如,姑娘和我们一路同行,相互也能有个照应。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叶冰月早被刚才的变故吓破了胆,怎么也不敢一个人走了,听到安成的邀请,自然是求之不得,怎么会拒绝。而且,她突然想到了,安成也正在寻找那个得道高僧,跟着他,岂不是更直接省事。不过,这点小心思可不能被他看出来,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甩下自己,扬长而去。
于是,叶冰月连连点头,一叠声地说道:“好啊,好啊,公子你真是思虑周全,侠肝义胆,不光救我于水火之中,还好人做到底,真是济世的大英雄啊……”一通吹捧,完全忘记了自己昨天才骂了安成些什么。
要是她想起来的话,多半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安成听着她明显谄媚的话,心里再次好笑起来,却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她:“叶姑娘,你赶紧收拾一下吧。”
叶冰月这才一瘸一拐地从马车旁走开,去找斑斑、自己的包袱和小黑驴了。
可怜的斑斑这时蔫蔫地躺在路边,小小的身躯微微抖动,呼吸微弱,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叶冰月紧走两步,轻轻把它抱起来,看它小小的肚皮没有明显的膨隆起来,应该没伤及内脏,稍微松了一口气,再轻轻把它抱在怀中,转身朝包袱走去。
包袱落在高个儿的尸体旁,因为系得很紧,没有散落四处。叶冰月拾起包袱背好,又牵过因为受惊,躲在路旁的小黑,转身向安成他们招了招手。
等阿辉驾着马车慢慢过来以后,叶冰月拉住缰绳,准备再次骑到小黑身上去。
可是,因为她才从驴背上摔了下来,又受到了如此大的惊吓,浑身疼痛,就像要散架了似的,试了两次,竟是没能有骑上去。
安成再次微微皱眉,看着叶冰月瘦弱的背影,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身体都摔成这样了,却不开口要求和他同坐一辆马车,而是还想着自己骑驴。这么倔强,这么独立,到底从哪里来的呢?
阿辉也看出来了叶冰月的无力,可是,主人不开口,他怎么能邀请叶冰月坐马车呢。只好担心地看着叶冰月,回头望了安成一眼。
其实,叶冰月完全没想那么多,只是在21世纪,她独自一人在异乡求学,身边无亲无故,所以,无论是生活、学习,还是工作,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解决问题。而且,安成只是邀她“一路同行”,又没邀她“一路同坐”,她又没折胳膊折腿的,自然不会主动要求上马车,哪里能想到,这种独立与坚强,会让她在这个时代显得那么特别。
安成默不作声,等叶冰月第三次从驴背上摔下来,他低声说道:“叶姑娘,看你似乎受了些伤。如果,你不嫌弃,就和在下共乘一辆马车吧……”
叶冰月有些讶异,在她的印象中,虽然安成刚救了她,可是,前日他们初遇时,安成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声音,还让她记忆犹新呢。
不过,叶冰月很快把惊讶甩到一边。既然可以坐舒服的马车,当然不用自讨苦吃地再骑驴了呀,这点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怎么会嫌弃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叶冰月略带惊喜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脆。
听着她话里的愉快,安成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其实,他想多了……
不一会儿,阿辉就把马车上的行李包袱取出,放到小黑的背上,再把它的缰绳系在马车后,叶冰月也把包袱放着小黑背上,抱着斑斑不客气地钻进了马车。
从外表看,这辆马车破旧不堪,真正坐了进去,叶冰月发现这马车还是蛮结实的,至少不会因为增加了她的体重而有坍塌的危险。
马车内部不算宽敞,但因为搬出了行李,而且叶冰月本身体态娇小,和安成一起坐在里面也不显拥挤。
坐在松软的羽绒坐垫上,背后靠着松软的羽绒靠垫,叶冰月抱着斑斑,伸直了酸痛麻木的双腿,舒服地只想睡觉。
可这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不争气地从她的肚子里传出来。叶冰月再是厚脸皮,也不由地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这怎么能怪她呢,大清早地起来,匆匆吃了点豆浆、油条,赶了一上午的路,又遇到歹人,害她又惊又怕,又舍命狂奔了几十米,这个时候,午时都过了,还没喝水吃饭,肚子不叫才是奇怪的事呢~
叶冰月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清秀的脸庞依然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半点没退。安成忍不住笑了笑,从身边拿过一块囊饼递给她,说道:“叶姑娘还没吃午饭吧,在下这里有一点干粮,可以先垫垫肚子。”接着,对阿辉说:“把叶姑娘的水囊递进来。”
叶冰月也不客气,红着脸接过饼和水囊,一声不吭地埋头苦吃起来,还不忘喂斑斑一点儿。
安成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心弦像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微微颤动起来。可是,多年来,本能的疑虑让他很快从这种软软的思绪里清醒过来。
他转头望向车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辉挥动缰绳,驾马继续上路了,不知道未来的路上,还有什么在等着车里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