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陶乐说话间反手从后面解了项链,“如果是你的,就不要让人送到别人手里说是朱胤侃送给我的。”
陶乐怕卓懿,但是卓懿这一路都玩阴的,让她很不痛快。
卓懿从陶乐手心抓过她的项链,出乎意料手一扔,把项链扔进江里。激起片片涟漪,而后消失平静。
“你疯了!”陶乐抓住护栏,极尽可能去张望,早就没了项链消失的地方。
卓懿反倒自在,风吹起她的长发,反倒生了乱世佳人既视感:“我一直都是疯的。”
“你。”陶乐怔怔望着卓懿,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肉疼那项链,卓懿都说价值连城,那么必然值很多银子。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顺着风撩了撩刘海,卓懿说:“陶乐,说实话,你除了比我年轻,我真找不到其他什么好。当然,可能致命的就是年轻。”
“你针对余款冬?”陶乐颤音发问,卓懿这样的,得不到总念念不忘吧?
“陶乐,我让你死个明白。我不爱余款冬,我只是想征服他,可惜他带着你逃了。我本来可以罢手或者继续千方百计让他折服。可是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告诉我余款冬的真实身份,然后我罢手了。陶乐,朱胤侃给了你我全部的资料,我什么人你清楚。连我,听到名字就惹不起的人,你觉得,那是你能留住的?”卓懿倚着栏杆,漫不经心含笑说,只有现在她觉得她是胜利者。她站在命运的前沿,看着陶乐和周准的结局。
陶乐捏着手心,忽然觉得刚刚那药劲上来,浑身发软:“你开什么玩笑?”
“我开玩笑?我爱朱胤侃,我为什么要放弃他?你觉得,凭你,我就算神不知鬼不觉折腾死你,我为什么要放弃朱胤侃?”卓懿这话半真半假,放弃朱胤侃,既有外力影响,也有她内心上的骄傲在作祟。
朱胤侃,温文尔雅、墨守陈规的朱胤侃已经不择手段让她消失了。可笑,她爱过的人,都这么可笑!
爱得热烈,恨得蚀骨,确实是卓懿。
“所以呢,余款冬有很不一样的过去,所以呢?”陶乐命令自己镇静,初遇,她就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和自己一个世界的。现在,不过被人亲口告诉罢了。
卓懿冷冷而笑:“真可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这样角色的,居然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和我说话。你要问的所以,你心知肚明。爱情仰仗在失忆之上,比我的爱情仰仗着别人的婚姻有好很多吗?”
“不会。”她如实回答,她早就纠结过早就想过了。她只是舍不得款冬,现在他的身份比她预想的更恐怖,那也不过结局更无望一点。她……就算会发抖会害怕,她始终舍不得。她这辈子始终挣扎在变得更好的路上,连学生时代都没有暗恋过男神或者学长。遇到余款冬,先是无条件地相信和在雨里傻等,又是庇护和照顾共生……她完全沦陷。
“对,痛苦就好。”卓懿缓缓吐字,目光突然变得狠戾,“我在放弃朱胤侃时,比你痛苦一万倍。你最好期待,我这次出国,能找到下一个目标,不然等着我摧毁那份协议吧。”
“你要走了?”陶乐抓住了这句话,“那以后Corey找谁,都和你没有关系?”
“他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在我之前,他又不是没有客户。”卓懿对“贞操”两个字不十分上心。她的第一次在十六岁没了,而且那次是和两个男人。两个她相信过的男人,她是被迫的,可她也在极度的痛苦中获得了极度的快乐。后来,她极尽施虐手段,也很少有和当初那份快乐相比拟的。
“噢。”她有点替Corey可悲,的确,他做了鸭子,所以所有人都不会把他当人看,不会放在心上。她能理解他为什么嫉妒缺乏安全感,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了。
“我也说明白了,我再告诉你,我需要你做什么。”卓懿盯住陶乐,感叹易非那臭小子果然手艺不怎么样。
陶乐回:“你说吧。”如果可以避免卓懿日后的报复,她愿意努力去做到。
“跳下去,找到那根项链。”卓懿的笑漂亮,却含毒,“我会告诉在场的人,你偷了我的项链,不小心扔进江里,然后跳下去捡了。”
“我不会游泳。”陶乐轻声说。
果然,卓懿更加高兴了:“你会不会游泳,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要你捞上项链。它之所以价值连城,是因为你是朱胤侃送给我的。办不到,我就不甘心。你猜,我不甘心,会做什么?”
“可是,我真的怕……”陶乐声音发抖。
卓懿踩着高跟后退了几步:“立刻,马上,跳下去。”
“我会淹死的。”她双手发抖,死死抓住护栏。
“一。”卓懿的烈焰红唇开始计时。
陶乐拎起裙摆,站在一旁开始深呼吸酝酿。
“二。”
陶乐蹲在地上,抓住栏杆,感觉整个人在摇晃中要作呕。
“三。”
卓懿的红唇刚刚吐出这字,陶乐已经“扑通”一声跳进江里了。
“啊!救命!”陶乐使劲在水里扑腾,使劲扑腾。一会儿沉下去,一会挣扎着浮上来一会儿。不知道白喝了多少口水,她一浮上来就呸呸呸个不停。
礼服沾水瞬间沉甸甸费事得很,果然,她还是适合穿请便的衣服。
卓懿站在栏杆旁,低头,冷冷看她沉浮。
不管会不会有人救她,如此挣扎在生死间,如此名誉尽毁,她心满意足。同样有在甲板上吹风看夜景的,围上来问她:“卓女士,怎么了?”
卓懿如告知陶乐般告诉那些人,成功打消了他们的同情,让他们继续玩乐。
卓懿往里走时,陶乐已经挣扎不过,沉入江面了。
憋了很久的气,陶乐才敢浮上江面,以手代毛巾,擦了擦脸,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其实她会游泳,她明知道卓懿要整她,在说自己会游泳,不是自找麻烦?在她眼底装得再可怜再惨一点,这样卓懿也会少了些刁难的心思。
不过整个人长期泡在水里真的不好受,那水又不干净……她缓了口气,还是不得不憋气下去找那个项链。污蔑她,让她痛苦,项链,卓懿一样都不能少。
可真会算计,她心里早就问候卓懿祖宗十八代了。
但事实上,她再次憋气,去找项链。可恶,江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挂住项链,她又不是专业的,能在江里憋气找一会就好了。到江底,她还真的不行。眼睛不能睁开很久,根本是瞎摸索,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底捞针吧。
眼睛疼,脑袋疼,手发嘛,她费劲浮上水面,气喘吁吁:再耗下去,她会游泳也要淹死在这里了。
可她游走溜了,又是白受这些罪了。
思虑一念间,她一咬牙心一狠,游到另一个地方,沉下去。
她手尽可能去抓摸江里的东西,树叶,石子,滑溜溜一闪即逝的鱼鳞……就是没有项链。她闭眼,单手捏住鼻子,准备再往下……
然而,她一个用力不均,不适应,脚不合时宜地痉挛了。
她动不了了!
要不是四面朝她汹涌而来的都是水,她早就嗷嗷乱叫大哭了:她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这个时候出事?真要她英年早逝?
这样卓懿多高兴,真的没出手伤她,而她很给面子的送命了。
她想动,可是右腿不给力,不能动了,心里一慌,她连憋气都不行了。感觉死亡的气息逼近,她索性等死睁眼,死之前在看看周围的世界。哪怕是隔着水波隐隐约约根本不清楚的江上B市。
眼睛疼,她捂住嘴,闭眼,使劲往上游,可右腿连带左腿,全部失了力气。她自己,除了脑子是灵活的,其他都是麻木的。
下沉,下沉,缓缓下沉。
“啪”,在水里消音的声音,在她耳里却分外明显。
有人扣住她的手腕了,心如死水的她刹那燃起烟花般绚烂的希望。她费力睁眼,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救她。
睁眼,面前是一大股水流,她没看清,嘴唇就被牢牢堵住,对方拼命地给她渡空气。等水流由浊变清,她看清了:给她第二次生命的,正是余款冬!
漂亮的脸,在水里,依然是那么漂亮。
他刹那和她对视,眼里传播的全是“不要怕,相信我”。
她动了动还没有僵死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把所有的希望都交托给他。
哗啦一声,那是她浮出江面的声音。她再也不会听到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了,因为那是她豁得新生的声音。脚依旧是麻木的,她欣喜若狂,抽离那个缱绻的吻,重重抱住面前的余款冬把下巴抵在他肩膀:“款冬,你来了,真好!”
心有余悸,可他坚信,陶乐不会出事。
他回抱她,声如晨钟:“陶乐,我一直在。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因为没有请柬,他进不去。夏晚淳说好保护陶乐,但今天却消失了。不管是事出有因而是有意为之,他都不会再相信夏晚淳。眼见游艇开出去了,他只好剑走偏锋,跳江,寻思着上去。
没想到,看到陶乐上下折腾。他往她那边游,游到就看到她无力下沉着,应该是遇到危险了,二话不说就去救了。
所幸,他来得不算太迟。
相互依偎而抱,江水是冷的,她的身体是热的。远处的热闹喧嚣是模糊的,她的心跳声是清晰的。
她还在劫后重逢的震惊中,脑子中除了欣喜就是欣喜,只知道死死抱住余款冬。从来没有觉得,他如此迷人,迷人到她看一眼,就是无穷无尽的沉迷。
而他知道江水里不能久待,已经转换姿势,带着她往岸边游去。
这对他不算难事,他把她连拖带抱终于到了岸上。大晚上没什么人,所以也没人吵嚷围观,俩人都湿漉漉的,灯光下,他可以看到她唇色发紫,面色发白,需要尽快洗个热水澡。
“等一下,卓懿让我找项链。找不到,她还会为难我们……款冬,我不能白受罪。款冬,可能我自私了,但是能不能请你,帮我找回来?”她躺在地上,抓住他的胳膊。
头发湿漉漉的他,一点不减风姿。
“好,我明白。”余款冬答应,好一个卓懿,想如此卑劣的招数,“那你等我回来,不要跟别人走了。”
“好。”她愧疚、感激,舍不得,“我一定等你。”
就凭你今日舍命救我又为我回去捡项链,他日你恢复记忆,不管如何颠覆我们的过往,我都等你,不离不弃。
陶乐半坐起,靠在一旁的护栏,看着他再次跳下去,游啊游,游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本来,她死里逃生,真的应该跟他一起走,可他送她一路,她把什么都想起来了。她不能继续给卓懿为难的借口,她想彻底跟卓懿再见。
而且潜意识里,她想,余款冬如果曾经是那么厉害的狠角儿,江里找个项链不会有事的。
然而她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时,她开始心慌了。
是啊,毕竟难度和海底捞针无异。
余款冬再厉害,都是肉体凡身啊……
她在水里脚痉挛了有他救,那他抽筋了呢?
“呸呸呸!”她赶紧伸手拍自己的嘴,“乌鸦嘴乌鸦嘴,老天爷你别当真,一定要让款冬平平安安回来。”
又等了很久,心里失去的惶恐已经达到了极点,她身体缓过劲来,走到台阶处,坐着,脚再次浸在江水里,她已经带了哭腔:“款冬,你快回来……我不要项链了,你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