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暂停！”
常乐猛然吼了一声，便陷入沉默。
族人们并不询问原因，祭司们立刻停手，他们执行族长命令从不打折扣。
只有灵魂仆从帕巴多瓦发来意念传讯，简单提醒说献祭要在三十分钟内完成。
常乐顾不上回应，而是满怀震惊地与那神秘声音对话。
既然声音在灵魂里响起，他也以意念回应：
“请问，您是谁？”
“幸运的仆人，你强大的主人即将重生，我是黑暗主宰！我是索尔查克！”
随着这句话音响起，常乐手上那枚戒指再度涌出黑暗之力，似电流又似阴风，拂过肌肤，掠过神经，也震动着他的灵魂。
一瞬间震惊与畏惧之后，常乐居然忍不住想笑。
你是谁你就敢主宰黑暗？听都没听说过什么索尔查克，老子还是黑暗君王呢！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家伙多半寄身于戒指之中，这也能解释为何戒指的黑暗力量如此强大。
对于强者，哪怕是个吹牛说大话的强者，还是要保持必要的尊敬。
常乐嘲讽之意一闪而逝，恭恭敬敬回复：
“抱歉，我从来不知自己竟然有了个主人，现在也无法承认这种从属关系，但如果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我愿意尽力。”
索尔查克沉默了一会，嘿嘿地笑了起来：
“七百年前，我的上一个仆人，最初也是这样说。很好，我喜欢强势有主见的仆人。”
“七百年前”这个词猛地触动了常乐，他几乎喊出声来，在意念中激烈追问：
“您上一位仆人，叫什么名字？”
“追随者叫他‘将军’，敌人叫他‘悖逆者’，而我叫他‘小家伙’，至于他的本名，我不记得了，也从来不关心……”
“七百年前，光明保卫战！统帅魔军的，是一个被人称为‘将军’的贱民，那是我的祖先！”常乐双眼瞪圆，两手握拳，心跳呼吸同时加快：“而您，就是那个怂恿我祖先发起灭世之战的‘上位大魔尊’！远古魔王手下的将领之一！”
“错！错得离谱！”索尔查克怒吼，“小家伙，你不要自以为是！什么上位大魔尊，那是对我的侮辱！我是黑暗主神！”
“呵，主神……好吧，随便你怎么说。那么，七百年前你为什么会惨败？害我的祖先也陪着殉葬！”
“那是因为……小家伙给我找的身体太差，夺舍重生之后，我的力量根本没有恢复，也就无法对抗天界诸神！”
“夺舍？”
“就是灭掉一个躯体的灵魂，由我的灵魂取而代之！”
“那你现在也能夺舍？例如占据我的身体？”
“不，你别怕，灭掉灵魂这件事，只能由你去做，除非你自己不想活，引刀自尽，否则我无法对你夺舍。”
“我明白了……”
经过与索尔查克一番对话，常乐渐渐弄清对方的身份，以及自己所处的局面。
自己与七百年前那位祖先一样，机缘巧合遇上了复苏的魔王魂魄，只需要找到一具够强大的躯体，由自己将其灵魂击灭，说直白点就是将其杀死，魔王便可借助该躯体重生。
接着，有了魔王做后盾，自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祖先选择了发起灭世之战，试图打烂旧秩序，建立更公正的新世界。
而这似乎也正是常乐的梦想。
但问题在于，魔王的“撑腰”肯定有代价，魔王又不是亲爹，哪有免费午餐给你吃？
自己恐怕首先就要签灵魂契约，成为魔王的真正仆从！
索尔查克不知常乐的紧张思考，还在絮絮叨叨为当年遗憾。
因为那“悖逆者”实力不够强，物色夺舍对象也很艰难，千辛万苦才杀了一个战灵，那躯体只够索尔查克恢复到“战帝”实力。
“战帝”在人间虽已是无法超越的巅峰，千年来仅此一位，却还不足以对抗天神，以至于索尔查克最终还是败给天界，只剩一缕魂魄藏入戒指。
常乐目前实力，已经与当年的“悖逆者”所差无几，却比他年轻很多，只要继续提升自己，早晚有一天能击杀战宗，那时索尔查克便可借助战宗躯体，恢复“战神”实力。
“战神，就是天神的实力吗？”常乐好奇追问。
“不，只相当于低级神祗，与至高神差距巨大！”
“那有屁用，到时候你还是被天界干掉，让我陪着你倒霉！”
“但恢复本体之后，我也可以继续变强，只要你发动战争，让我获得足够的灵魂供养，因为我本来就是主神，黑暗主神！”
“你是黑暗主神？那么魔君阿摩利卡是谁？你俩谁听谁的？”
常乐认为对方在吹牛，索性拿出这个最直接的问题来打脸。
结果索尔查克又一次愤怒：
“我怎会服从阿摩利卡？阿摩利卡是敌人，是恶魔，而我是神！光明黑暗一体两面，我是天界主神，被至高神压制暗算的主神！”
这句话一出，常乐所受的震撼，远远刚才骤然听到灵魂里的“魔王”发声。
黑暗与光明一体两面！黑暗主神也是天界神祗！他原本与光明诸神并肩对抗魔王，也是五千年前神魔大战中光明的一方！
过去一直用“黑暗”指代“恶魔”，难道全都错了？
对常乐的疑问，索尔查克冷笑道：
“你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相，说不定就是幻觉，何况你听到的？天界经由光明教会编撰的历史，全是一派胡言！”
“那么……”常乐按捺住激动，尽量平静地追问，“贱民……到底是不是魔王盟友？”
“恰恰相反！贱民本是光明之民，是打败魔王的主力军！哪怕在我被至高神暗算，陷入沉睡的那个年代，贱民也还是大陆上最高贵的阶层！七百年前，我醒来时，光明之民竟然成了贱民，其中原因，你慢慢去找，我不关心！”
常乐沉默了，索尔查克所说的不像假话，貌似也没必要编这种假话。
然而短短几分钟，他的整个“正邪-光暗-神魔”世界观竟被彻底颠覆！
“这是真的吗？”常乐身体在颤抖，声音也抖，不知不觉问出了声音。
“证据多得很！你说的大陆通用语，你写的方块字，与所谓的贵族语不是一个体系，肯定不是贵族所创，你觉得这通用语是从哪来的？”
“不是光明圣帝创造的吗？”
“错！它们就是贱民，也就是原先光明之民的语言和文字！所以它才会占据统治地位，让整个世界不分肤色种族被迫学习使用！就连魔兽幻化人形，说的也是通用语，这些语言文字深入了所有人形生物血脉！”
“原来……”常乐双拳握紧，直接攥得发白，“原来我们贱民才是正义的！光明的！为什么现在反而被称作恶魔盟友，饱受欺凌压迫？”
索尔查克冷笑一声：
“你以为，所谓的光明之民就很光明？你们统治世界的时候，就很宽容仁慈？光明与黑暗，从来就是一体两面，我只是黑暗力量挑选的执行者，就算杀死我，也杀不死黑暗！”
常乐陷入了沉默，再也不提出新问题。
短时间接受到太多颠覆性的真相，他还需要慢慢消化。
现在他倒是能理解七百年前那场“灭世之战”，那位祖先“悖逆者”，一定也是从索尔查克口中听到贱民本不该是贱民，这才决心用战争恢复贱民的尊贵地位。
而战争也是索尔查克所需，他要有更多灵魂来供养，才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这就是所谓“各取所需”。
经过思索，他冷静回答道：
“好吧，既然你我都需要变强，我帮你变强，你也来帮我变强，但我不是你的仆从，这种合作关系，你是否能够接受？”
索尔查克轻蔑冷笑：
“做黑暗主神的合伙人，你认为自己有这种资格？”
“不想合作也没关系，你没有别的选择，而我有无数种选择。”
常乐说着，将戒指从手上摘下。
黑暗主神态度立刻软化，“哈哈”一笑：
“小家伙真有意思，好吧，我可以暂时与你合作。”
“我可以给你很多灵魂，但你可以给我什么？”
“力量！黑暗的力量！更多灵魂，更多力量！”
“成交！”
常乐结束了低头冥想，笑眯眯转向十二祭司：
“继续下一轮献祭！”
又是十二个瀚海俘虏哭喊嚎叫着被押上祭坛，又是鲜血奔流。
灵魂能量正在抽取和凝聚，一股浓烈血腥扑面而来。
鲜血本该是咸的，可是在这一瞬间，常乐忽然感觉它应该是甜的，就像艳丽糖浆，很想亲口尝一尝。
与以往几次相似，这种邪念引发他的警醒，迅速加以压制，然后在意识中向着邪恶戒指发问：
“你在控制我的意志？”
“你说什么？”索尔查克显得有些茫然。
再听常乐解释几句，他笑了起来：
“不，不，小家伙，我无法影响你的意志，但黑暗力量可以释放你的暗面，显露出你真实的自我。光明黑暗一体两面，善良的你，邪恶的你，都是你！”
“错！”这回终于轮到常乐向对方大喊一声“错”，“能压制自己的黑暗面，才是真正的人，否则就是畜生！”
索尔查克大笑：
“将你的脸转向光明，你的屁|股就是黑暗，有本事，就割掉它，哈哈哈……”
再争论也没有什么意义，常乐惟有提高警惕，不再说话，默默注视献祭的进行。
后面几轮献祭所收集的灵魂，明显更多地被戒指所吸纳，意识复苏后的索尔查克越发贪婪，它力量的增长也随之提速。
常乐所获得的回报，除了黑暗系天赋力量的增强，便是传送门里飞出的死灵鸟，还有更多涌出的恶灵虫。
现在真相大白，为何他戴着戒指就可以指挥这些黑暗生物。
因为传送门背后就是一片纯黑暗的空间，是索尔查克的特属领域。
而那里并不像常乐原先想象的，有很多黑暗生物排着队等待传送门开放，而是每次献祭都有少许灵魂被送过去，索尔查克的力量基于这些灵魂创造黑暗生物。
灵魂越强，黑暗生物越高端！
“想要真正的魔龙吗？请活捉一个战宗来献祭，哈哈！”索尔查克大笑。
想要魔龙，就要献祭战宗，而献祭后失去灵魂的躯体，便可成为索尔查克重生的载体。
问题是，一旦索尔查克脱离了戒指束缚，那时黑暗生物究竟听谁的？比起戴着戒指的常乐，黑暗军团恐怕更服从其创造者！
“我只是利用你，才不会让你重生！”常乐暗暗冷笑。
他这种念头由于没有主动寻求沟通，并不会被索尔查克察觉，就像他与阿妮塔以及灵魂仆从们的交流，存在许多“频道”，可以开启，也能关闭。
然而，献祭一个战宗就能获得“真正的魔龙”，身为魔龙族长，自己能否始终抵制这种诱惑，其实常乐自己也不太有把握。
“一定不能忘了，自己强大，才是真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