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多少年了?

至少得有数十年了吧?它明明活了比这更长的时间,却感觉这几十载比百年、千年还要难熬。

它想起刚有记忆时起的那条河流,那时候的它以鱼群龟蛙为伴,游耍嬉戏,晨曦赏阳光洒落水面时映出的粼粼波光,暮夜闻蛙声蝉鸣而眠,无拘无束,不亦乐哉。后来无意中被个老婆子看中了本事,将它带到宅子,唤它奉水,每日贡上吃喝,日子过得倒也舒坦。可惜好景不长,老婆子死后,家族日渐衰落,小崽子们为了重振家业纷纷出门,临走前请人在宅子里面画上许多奇怪的符文,却不知这些符文虽然能保护奉水不受其它鬼怪的侵害,却也将它困在了这个老宅里。

它等啊,等啊,没有等到一个人回来,每一天,每一夜,都是生不如死。

“不敢忘了您啊。”鬼魂说。

奉水喘着气,没有吭声。脑中浮现多年前的某日,浅睡中的它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立即抖动着耳朵,兴奋地跑下黑黝狭窄的楼道,来到前厅大门前,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它脸上,几乎晃花了它的眼。

院里寻食的鸟儿陡地看到如此庞然大物,吓得扑腾翅膀,纷纷散开。

而它呢?它左右环顾,半天没有看到人影,才醒悟过来:“原来刚才是麻雀发出的声音啊。”

看着只有残败枝叶的前院,奉水感觉心里就像被挖了个洞一样,空荡荡的。

“对不起。”鬼魂说。

奉水还是没有回应。这群鬼魂中有不少是它看着长大的,但它等了太久了,寂寞和怨恨已经让它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小崽子说话了。

年老的鬼魂见它不说话,神情哀戚不已,这时,飘在后边另一个看上去较为年轻的鬼魂忍不住道:“舅舅,您就把实话说了吧。”

“住嘴!”年老的鬼魂一声呵斥。

“可是……”

“若是说出来的话,不是更显得我们没出息吗!”

就在这一老一小的鬼魂互相争论的时候,另一个鬼魂顾自飘出,气软无力地说道:“奉水,不是我们想要把你留下,只是我们万是没想到刚离开村子没多久就遭遇山匪,全都命丧刀口之下。”

鬼魂们停止了争吵,不一而同露出惭愧之色。

奉水看着他们,终于开口:“所以你们才回不来了?”

年老的鬼魂回答:“我们死后,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去的法子,只能一直徘徊在这林子里。”

年轻的鬼魂:“其实我们也想回去的,告诉您我们并没有忘了您。”

年老的鬼魂:“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留个人在家里,这样您就不会等这么久,家族也不会就此完蛋。”

鬼魂:“对不起。”

奉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围观了整个过程的蔺相安也不由叹了口气:“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知道原来人与怪也能有这么深的感情。”

站在旁边的白黟瞥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虽然现在怪的名声大多不好,但是古时候人们经常把一些既温顺又强大的怪请到家中镇宅,我猜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你笑什么?”

白黟看着对自己笑得一脸狡黠的蔺相安,心里一阵鸡皮疙瘩。

“你现在肯承认它本性不坏了?”

闻言,白黟眉头拧在了一声,“你这么问是想让我放了它。”

“那可不,既然它没犯什么错,你理所当然就该放了它!”

“可这是两回事。”

“我还一直以为你们除魔师是惩恶扬善的,结果不过是脑子一根筋,只要是怪,你们就要不分清红皂白赶尽杀绝是吗?”蔺相安叉着腰,仗着身高优势质问少年。

“自然……不是。”白黟撇开头回答道,没人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有多勉强,自小接受的教导就是叫他只要看到怪就要杀光杀绝,他也习惯了只要见到怪就一定斩杀干净的作法,现在却突然叫他改变?

目光不觉移向被众鬼魂包围的奉水,虚弱、无力,被他刺伤的部位还在往外淌血。

白黟推开不断压过来的蔺相安,说:“你去给怪包扎一下,再这样不管它就要流血而死了。”

“那你呢?”

“我去解决那些鬼魂。”

蔺相安立刻紧张起来:“你要这么解决?”

白黟转回头,不耐烦地瞪了蔺相安一眼:“超渡它们。”

夜幕落下时,白黟与蔺相安终于赶在狼群嗅着血腥味过来前堆好了篝火,他们现在在回程的路上,距离村子已经相当远了。

白黟拔弄着火堆,偶而看一眼蔺相安,怪此时当真好像一只猫儿似的睡在他腿上,不时能听到它发出几声咕噜。

“你确定要带它回去了?”

“嗯。”蔺相安点点头,腮帮子因为正在啃馒头而鼓鼓的,他咀嚼了一会,努力咽下后接着说道:“你不是说过你师傅的命令是解决村子里的怪吗?那只要我把它带走,就既能让你完成任务,也能让它留下一条命了,况且——”他轻轻抚摸着怪身上的毛,“如果我不带着它,谁来照顾它的伤势?”

“说得倒是头头是道……”白黟目光直直盯着跳跃的火焰,“我才第一次任务就要欺瞒师傅。”

蔺相安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白黟肩膀,“这叫积德行善。”

除魔师不屑地哼了声,过了会,望向郎中的手指,那捏着馒头的手指一如既往地翘着,煞是扎眼。

“你的手和脚是怎么回事?”

蔺相安整个身体猛地弹起,他腿上的怪睁开一只眼睛,见一切无恙后又闭上眼,打了个呵欠继续睡去。

“你、你你……”蔺相安知知吾吾半晌,忽然扯出一个讪笑,甩甩手,像是为了证明一点问题也没有地说道:“我手和腿这不是好好的吗。”

如此明显的谎言,白黟自然不会中套,道:“那把你翘起的那根手指收回来给我瞧瞧。”

蔺相安随即面容一僵,他收起伪装的笑容,无奈道:“大姑奶奶……”

“啊——?”威胁的语气。

识到自己口误,蔺相安急忙改口:“不是、大少爷,你又何必逼我呢?”

“叫我白黟。”

“……哪个黟?”

“黑多黟。”

“记下了。”蔺相安笑起来。“我还以为直到回城你都不会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白黟闷声道。

蔺相安似有所悟地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也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告诉你也无所谓。”

白黟立即好奇地看向蔺相安,后者捏着自己的一边尾指摇了摇,说:“我的手和脚在我小的时候就被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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