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正值夕阳西下,田里劳作的,山里打猎的、砍柴的,大多已收工回家,村里的烟囱升起缕缕白烟,然而山林并未因此宁静下来。

交错的树木间,隐约可见两道快速的黑影一前一后奔跑着,不过或许是不熟悉地形,这两个黑影久久都没能绕出山林,只是不断在原地追逐着。

“小子,你挺厉害的呀。”兴许是被追得无聊了,跑在前头的怪突然开口道。

白黟没有理会怪的话。

“切,小子,你刚才那句话我可是听到了,什么‘不论何种情况,求人要紧’,真是傻得可怜啊。”

“说得好像你已经从我眼前逃脱似的。”

“哎呀,这会儿不哑巴了?”怪揶揄道,白黟咬了咬牙,闭上嘴又不吭声了。

怪倒也不在意,反而大笑起来,惊飞了一群鸟儿。“你师傅虽然是说过这话,但好像也说过‘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啊?”

话音落下,它停下脚步,恰恰站在河流边上,看着赶来的除魔师。

白黟将手伸向背后的剑,没有立即拔出:“你是怎么知道这话是我师傅说的?”

“你——猜——呀。”说完,怪往后一跳。

“别想逃!!!”白黟大喝一声,同时掷出巨剑。

只听咻的一声,巨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怪射去,夕阳下,血红色的光芒自怪的肚腹处喷溅而出,巨剑划破其身体之后,没有染上一滴血,笔直插入到对岸的草地里。

哗啦!

伴随着被掀起的巨大水花,庞大的身躯坠入到河中。

白黟走上前,看着怪沉下的河面浮起一串接一串的水泡,皱起眉头。他本该为快要完成的任务感到安心,莫名的不安感却阻止了他。

奇怪,好像有什么不对。他想。到底是什么呢?

河面水泡越来越少。

白黟盯着水泡,脑中忽然浮现出从前的情景:

那是正午的时候,师傅与他们一齐坐在食堂里用饭,没有摆出任何架子,这是他敬爱师傅的原因之一,听说其它山头的大部分师叔们都把尊卑长幼分得十分清楚,任何一点忤逆都是不允许的。

而他敬爱的师傅的另一个原因,是师傅绝不会浪费任何一个与他们相处的时间。

吕铜执起汤勺,往自己碗里舀了一勺汤。“为师现在有一个问题要考考你们。”

霍子清:“弟子洗耳恭听。”

“尔等皆知,鬼怪有数百千种,”他又舀起一勺汤,看着慢慢流入碗里的汤汁道:“有的会水,”放下汤勺,“有的会火,有的会幻术,还有的……会御剑,为师现在问你们,它们有何共同之处?”

“它们都不是人!”禄元飞第一个答道,接着揽上陶丰与陆阳的肩膀,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嗯?”严厉的闷哼。

禄元飞急忙收起笑容低下头:“对不起师傅。”

舒芸压低声音,嫌弃地说:“师兄,你还能再更无聊点吗?”

禄元飞悄悄瞪了她一眼:“去。”

坐在旁边的白黟努力不去理会周围吵闹的声音,思考着问题的答案:师傅既然提到了五行与幻术,那就必定与此有关,但是鬼怪的共同之处究竟是……

“师傅,”霍子清陡然作声,“您要说的,是否指鬼怪都只能掌握一项能力?”

“……孺子可教也。”

陆阳左右看了看众人恍然大悟的表情,眉心拧到了一块:“师、师傅,什么一项能力,我怎么听不懂呀。”

陶丰看不过眼,在陆阳脑袋上敲了下,“榆木脑袋,这你还不明白,你见过会火的鬼怪放出寒冰,会风的怪操纵山石吗?”

“是没有啦。”陆阳摸着脑袋说。“啊,不过,我有见过一位师姐的鬼宠,不仅能驱使雷电,还能飞天遁地。”

这下连禄元飞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笨,照你这么说,每个人都会走路,但你能把走路说成是一种能力吗?”陶丰一副恨其不争的表情:“你说的这些虽然并非每个怪都能做到,但只要修行到一定程度,就都不值一提,所以真正要注意的是它们那些特殊的能力。”

“没错。”吕铜满意地捋着胡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解怪的能力,比防不胜防更能保住你们的命。”

“可是师傅,”舒芸忽然瞪圆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真的从来没有一个怪拥有一个以上的能力吗?”

捋须的动作一滞,“这倒并非没有,但也仅止于一个,就为师所知,那已是六百年前的事情,传闻那怪不止十分厉害,能操纵风暴和树木,行踪也极为诡秘,当时五大除魔门派联手,耗了二十余年才终于将之除去。”

霍子清:“师傅,有人查出那怪为何会同时拥有两个能力吗?”

吕铜长长叹了口气:“这已是埋藏六百年的谜了,事到如今,也无法回到过去探知真相了。”

那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白黟就那么听着众人的谈话,默默记在心里,直到现在,话语里的内容重新被揪回到他面前。

他联想起老宅里写着斗大个“水”字的屏风,顶楼墙壁上的关于降雨的绘画,院落石屏上站在水边的老人,以及怪将井里的水引到嘴中的情景,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怪的能力是水,但现下想来,那不过是为他营造先入为主的印象。

这个怪,根本不是水怪。

河面的水泡破裂速度越发缓慢,回过神的白黟盯着这些水泡,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狠戾。

即使并非水怪,他也要确保沉下水底的怪死得彻底。

刚这么想完,水底深处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是他极为熟悉的人。

白黟像是被迷惑般往岸边挪了一步,脚尖抵在边缘上,弯下腰往河里看去,没有注意一条尾巴悄然上岸,绕住他一条腿。

正欲看清水下影子是人是怪的白黟冷不防感到脚被扯了一下,紧接着天地翻转,他毫无防备地被拽下了河里。

在他落河的不远处,一只肚腹受伤的虎斑猫吃力地爬上岸,只走了一步就倒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喘气。

白黟没有注意到化为猫的怪已经离开河流,他现在全副身心都放在如何自救上。

早知如此,当初就好好练一下水性了。白黟想着,拼命抓住垂挂在岸边的杂草,然而杂草根系哪里撑得住一个人的重量,他攥着满手心的杂草,无助地看着河岸离自己越来越远,水渐渐将他口鼻掩没。

脑中一瞬间闪过无数走马,痛苦的、快乐的、悲伤的、辛苦的,全都要就此结束了。

“抓住我的手!”

突如其来的声音不仅叫醒了白黟,同时还驱除了他的绝望。

“快点!抓住我的手!”那个声音又喊道。

白黟抬起头,视线穿透层层水波看到河面上朝他伸来的手。他立即拍动周边的水流,朝河面游去,虽然动作既胡乱又笨拙,但却成功将他送上了河面,抓住了那只手。

蔺相安的手。

“你是……”白黟愕然,他想不通这个郎中为何特意跑来救他……又或许只是路过而已?

“别放开手了,我现在就把你拉上来!”蔺相安此时的动作全然没有平时扭扭捏捏的作态,他趴在地上,一条手臂给白黟抓着,另一条则抱着岸边的树,青筋暴露,可见他使劲了力气要把白黟拖上来。

而这个时候,白黟注意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一般人要救人的话,手会这么无力吗?而且这手,竟如此冰凉,比跌入水中的他的手还要冰凉。

白黟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这奇怪的郎中救上了岸。

“哈……哈……哈……”蔺相安坐在地上,一边喘着气,一边露出欣慰的表情,“幸好我跟来了。”

白黟吐出不小心吞下的河水,透过不断滑下的水珠望向蔺相安:

“多……谢。”神情颇有些尴尬。

蔺相安盯着白黟看了一会,大笑起来,“没事。”说着用一种怪异的姿势站起来,“不过,你能帮我个忙么?”

“什么忙?”

蔺相安指着不远处湿漉漉的怪,“能放它一条命吗?”

白黟猛地站起,双目燃起熊熊怒火:“为什么!?它是怪!”果然是这样吗,一个人不求回报救另一个人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蔺相安被白黟陡然爆发的气势吓得缩了一下,嗫嗫嚅嚅半晌,道:“它虽然是可恶了些,但本性并不坏,也没做什么错事……”说到后头,声音就在除魔师目光的逼迫下越来越小声。

“你认识它多久?怎知它本性不坏?”

“那个呀……”蔺相安抿了抿唇,小心着不触怒白黟地说:“我赶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它的‘家人’。”

“家人?”白黟蹙眉,“怪哪来的什么家人?”言语间毫不掩饰的鄙夷。

无声的叹息,蔺相安不再解释什么,掉头往怪的方向走去,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白黟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十数个鬼魂。

临近日落,林子里的光线黯淡了许多,鬼魂们不必惧怕阳光,整齐地排成一列紧紧跟在蔺相安后边,半透明的身体映出后面的草木,诡异,但并不恐怖,它们都并非恶鬼,只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唯有不断徘徊于死前的地方。

“是它吗?”蔺相安说出这话的同时,鬼魂们不再排成队伍,而是飘到前面,以怪为中心围成了一圈。

“是它。”鬼魂们异口同声。

一名看上去较为年老的鬼魂飘了出来,弯下身轻轻唤道:“奉水,奉水?”

怪虚弱地睁开眼睛,眸子在周围的鬼魂身上绕了一圈,又闭上:“还当你们早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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