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樱听到这儿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甩帘子就出去干其他的事了。
这丫头最近倒是有几分脾气了,江妤看着那背影不禁一乐,赤樱这替她生的什么气,实在不值得,气坏了身体谁又替她当差?
不过抄了两个时辰佛经,但以后还有谁敢明里就对使绊子?大伯母和大堂姐更是对她心怀愧疚,这件事,其实她才是受益的那一方呢。
江妤很久没出棠堂,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一时间也好奇,于是又问了酌蓝几句,酌蓝一见主子爱听这个,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忙挪了绣凳到江妤床榻前,给她递了一杯茶之后,又说道:“其他的事情么,昨儿个东瞿家的公子又来了,宋府的表小姐也来了,都要进咱们族学。老太太就留了他们住下,哦对了,是这个月的二十三,老太太命人把伴竹轩开了,前院那一片就划做族学,快近年关,几位少爷和小姐都不去书院了,就请了人在家教。”
“可知道请的是哪几位先生?”江妤有些关心乔女先生到底还在不在。
酌蓝道:“少爷们那边不清楚,倒是听三小姐说,布置课业的有乔女先生、方女先生。方女先生主教的似乎是中馈女红,乔女先生教······书?”
她见江妤双眸微动,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天三小姐说了一大堆,奴婢愚笨,也说不清楚。”
江妤弯了弯唇,可不是嘛,乔女先生教的就是书啊。
她生病的这段日子,江老太太时常来看她,不过据盈翠说,再难听到有人嚼舌根说老太太偏心了。
这天,小厨房那边终于得了吩咐,停了江妤的汤药,还将她的膳食从清淡的汤和粥变成烩火腿笋片、清蒸乳鸽和小块的烤鹿肉。
下午,江妤要去见江老太太,她已经全好了,就不能再让祖母跑来跑去了。
金芳妈妈看到她的时候,行了一个礼,告诉江妤江老太太在佛堂里。
江妤于是笑着进去找江老太太。
金芳妈妈就在后面看着她的身影,想了一回,十几天不见,原先形似七八岁小女孩的身子,终于开始像抽芽的幼苗一样,一点一点冒高······只不过,比之前又清瘦了很多,原本有些圆的小脸,又减了一圈,下巴尖尖的,在日光下还有剔透感。
笑起来的时候,清淡的气质倒真有一二分像当年的主子。
佛堂在西梢间,下午的时候阳光倒是还不错,只不过冬天里也没什么用,檐下照样挂着一排清莹莹的冰锥。
江老太太坐在支起的窗扇前,一边看佛经,一边注意着江妤的动向,见她徘徊在檐下,老是仰头看那些冰锥,就笑着说道:“别看了,再看你也够不上的,小心冰锥子掉下来砸坏了脑袋。”
江妤不服气道:“上午盈翠还说我比之前又长高了些呢!兴许蹦一蹦就可以的!”
她说着,真的举起手来试了试,结果当然够不到,甚至离最长的那根冰锥的末尾还差不少。
江老太太同房里的丫头们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院子里的墨黑石板路上走来两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逆着光,江妤一时间看不清。
两人很快走近了,其中一人停在她身边,笑道:“五妹妹,你全好了?”
江妤仰头看他,发现是二堂哥江之照,他的气质倒是越来越坦荡光明了,江妤想起生病的时候,江之照经常给她捎带一些逗趣解闷的小玩意儿,于是也对他亲近了几分,笑着喊了声:“二哥,你看,全好了。”
她转了个圈。
三层的暗绣缠枝莲纹月华裙像伞,圆圆满满地铺开又收合,衬的小女孩娇美异常。
江之照摸了摸她的头心,笑容和煦,“二哥知道你的裙子也是很好的。”
江妤:“······”她并没有要人夸她的衣服啊,重点难道不是她那个圈转的很有活力吗?
而且,这么幼稚的事情,她竟然无意中就做了出来。江妤叹了口气,都怪江老太太和那群丫鬟,整天把她当个孩童来养。
江之照拉着她的手一同进了佛堂,江妤自觉地爬上了江老太太的罗汉床,像个小树袋熊一样紧贴着江老太太坐好。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喜欢抱着江老太太,觉得特别舒服。
江之照和他身后的少年给江老太太行礼之后也坐在罗汉床旁边。
江妤这才看清刚才的另外一个逆光少年,是江聿植。他穿着平常的淡青色绣竹叶暗纹的直裰,鬓发如裁,眼神平静得仿佛幽潭。
这场景熟悉得令人恍惚,似乎上一次见到他时也是这样。
每次见到他都是生病之后,江妤莫名想到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又对江之照说:“二哥,谢谢你上次送我的泥人娃娃,我很喜欢,不过那个糖炒栗子是在哪里买的啊?您能不能告诉我,我想让丫鬟再买点,给祖母也尝尝。”
江老太太也在打量着江聿植,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她让人去请的江之照,江聿植又会跟着来。
不过她听到江妤的话时,心里对江之照越来越满意,看来要这个孙儿以后看顾着她的简简,不是一个空想。
江老太太笑:“祖母才不要,我又不是小馋猪,才不吃零食。”
江妤:“······”祖母怎么也学得这么耿直了。
江之照看着江妤垮下的小脸,笑呵呵道:“糖炒栗子还是你四哥发现的,就连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店家做的。你若是想吃,不如下次出府了让四弟再带些。”
“哦······谢谢四哥。”江妤有些受宠若惊地看向江聿植,可她看过去时,对方还是没什么表情,甚至都没有看她,更别提答应。仿佛他们在说的,并不是有关他的事情。
江老太太最不乐意看到江聿植这个态度,当即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糖炒栗子,你若想吃,明日就让丁香出府去,请了会做的师傅回来,岂不每天都有的吃?”
江聿植听出这话针对他,也只是淡淡回道:“祖母,是寻芳坞澹酒巷里一家老铺子,附近十分出名。”
江妤算听明白了,这是巴不得江老太太去请人回来,也不愿再替江妤多带一回。
那上次的糖炒栗子,恐怕也不是他自愿带的,而是江之照或者谁,因为什么情况以他的名义带的。
江妤心里原有的那一点对江聿植的感谢顷刻间也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