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筑朝正门看去,管家低声道:“天子亲临。”
娆荼心中一惊,陆知命上前道:“请沈大人先去迎客,在下与娆夫人先告退。”
话音刚落,却听一个雄奇的声音道:“都不必退,朕也想看看沈卿平日结交的异士高人。”
黑暗中走出两个男子,行动带风,气宇不凡,尤其是年长者,虽然两鬓斑白步履蹒跚,却自有一番君临天下的威严。
瑜亲王和皇上。
沈筑忙上前几步,振袖欲行大礼,那老皇帝扶住他的双臂,叹道:“晚膳时,朕听人回禀说沈卿白头,骑马摔在府门前倒地不醒。那时还不相信,如今一见,果然满头霜白,这是为何啊?”
沈筑低声道:“微臣并无大碍。”
老皇帝一双眼睛目光炯炯,朝娆荼看了一眼,对沈筑问道:“这位,便是你新娶的那位夫人?果然,连朕的后宫也并无此等绝色。怪不得沈卿宁可抛了官帽朝服也要娶进家门。”
娆荼哪见过皇上,更不知道如何行礼。沈筑淡淡道:“妾侍不懂规矩,请皇上莫怪。”
一句话提醒了娆荼,她忙跪下道:“民女拜见皇上陛下。”
老黄帝摆了摆手,“起来,朕本就是微服前来,不必如此拘谨。”
陆知命单手作礼,“修道人陆知命,见过陛下。”
旁边的瑜亲王忙道:“想必就是民间传言可扣指问长生的陆先生,久仰先生大名。”
皇上上下打量他,笑问:“这么年轻的活神仙?”
陆知命谦和回道:“陛下言重,落地为人,当不起神仙二字。”
沈筑将皇上与瑜亲王请进屋内,两位身份显贵之人也不客套,随意落座。瑜亲王道:“今日小王在山间猎到一头鹿,本要在皇宫设家宴烤肉赏雪,父皇听闻沈大人受伤,便说要来看望大人,还小气巴巴带了几块鹿肉来。”
皇上呵呵笑道:“烈儿觉得拿不上台面,朕却以为金银绸缎非是沈卿所爱,还不如带点鹿肉来实惠,快快,吩咐将那鹿肉烤了。”
瑜亲王笑道:“父皇你如此心急,送出去的鹿肉还惦记,无怪儿臣觉得小气。”
娆荼在一旁听瑜亲王说话的口气,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知道瑜亲王深得老皇帝器重,却没想到父子二人对话是这等温馨随意。
对比五王萧彦宁的凄惨境遇,简直云泥之别。
瑜亲王亲自将那装有鹿肉的古朴木盒呈到娆荼面前,“劳烦夫人。”
娆荼回过神,猛地站起身看向沈筑,他微微点头示意,对皇帝道:“皇上哪里是来看望微臣,分明是雪天孤寂,来微臣家中蹭火炉美酒。”
皇帝哈哈大笑,“也要借你锦绣诗篇,才好下酒。”
娆荼从瑜亲王手中接过鹿肉盒,退出到院中吩咐厨子。
鹿肉被送到灶房熏烤,她没立即回到屋内,而是站在廊下,听屋内人的交谈。皇上与瑜亲王对话较多,沈筑只在问时接话。而陆知命则闭着眼睛,不听,不闻,不问。
在她的印象中皇帝是威严庄重的,没想到竟然如此的平和近人。她能觉察到,老皇帝的平易之下隐藏着一中深沉且尊贵的长辈慈严;而瑜亲王的插科打诨,则完全是晚辈对长辈才有的真情显露。
娆荼暗暗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五王萧彦宁与老皇帝相处,恐怕没有现在的万分之一的融洽。
她忽然有点可怜他。
不时鹿肉烤好,果木烤就,呈现金黄焦色的同时,还有一种淡淡的果木芬芳。她将鹿肉端入屋内,瑜亲王似是无意的随口笑道:“娆夫人行动之间温静娴淑,沈大人得美人如此,夫复何求?”
娆荼回以温和笑意,“瑜亲王谬赞了,沈大人为了我不知招惹上多少是非,现在国子监的一众儒生,只怕还恨我入骨呢!”
皇帝在一旁摇头道:“迂腐书生之见!这就像君主亡国,却将责任推就到一个女子身上,祸国殃民,从来都只对昏君,与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何干?那群酸儒转不过弯,朕就偏要亲自赐你一份体面。”
娆荼低头不言,只听皇上笑道:“此事暂且不谈,且先尝尝这鹿肉如何。”
沈筑亲自举筷为皇上夹起一块鹿肉,皇上接过咬下细嚼,点头道:“甚是鲜美,你们也尝尝。”
沈筑和瑜亲王各自夹了一块,皇上看向陆知命,亲自倒了一杯绿蚁酒,“陆先生不吃荤腥,饮酒如何?”
陆知命起身接过酒杯,毫无惶恐颜色,竟是安然受之。
皇帝又对娆荼笑道:“你也吃鹿肉。”
娆荼低头道:“民女不敢。”
他呵呵一笑,“今日不必拘谨,我与沈卿名为君臣,实为忘年挚友,今日就当我只是一个登门的老友。”
娆荼听到他自称“我”而非“朕”,略犹豫了一下,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鹿肉。
沈筑神情淡然,看不出心中所思。
皇帝叹道:“鹿这种动物,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权利的象征。当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群雄并起,何等乱世。如今我大梁虽无内忧,却有外患,北境蠢蠢欲动,东吴与南疆勾结,西面蜀地躁动。我大梁居于其中,说不定哪一日,就被当成一块鹿肉了。”
沈筑并未搭茬,陆知命安静喝酒,瑜亲王听到权利二字,似乎有些忌讳,也没多言。娆荼更是沉默不语。
皇帝环看了一圈,呵呵一笑:“瞧瞧,又说到严肃的事情上去了,不谈这些,不谈这些。你们觉得,这鹿肉的滋味如何啊?”
瑜亲王一震,筷子上的肉掉入碗中,鹿肉滋味如何?他心中暗忖该如何回答,父皇可是刚刚将大梁比作鹿肉啊。
“嗯?怎么都不说话了?沈卿,你先说。”
沈筑闻言放下筷子,坦然道:“鹿肉虽美,但微臣更喜欢成就此味的果木香气。臣以为以果木熏烤,甚妙。”
皇帝点了点头,又看娆荼。娆荼心间微慌,她生平头一回见到圣上,如坐针毡,哪还能仔细描绘出鹿肉是什么滋味,只得凭借感觉说:“尝着有点……甜。”
皇帝微微一笑,朝瑜亲王问:“烈儿,你觉得如何啊?”
“回父皇,儿子这几日口中无味,还没品出。”
皇帝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朕只是问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你们何必这么紧张?”
“父皇……”
皇帝摆了摆手,叹道:“你与沈筑皆与朕相熟,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朕答案,朕只是简简单单地想知道这鹿肉是什么滋味而已。你们两位啊,还不如一个女子坦荡。”
娆荼心间一震,噤声不敢言。
沈筑依旧不言语。
瑜亲王不安问:“父皇,这鹿肉是否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皇帝摆了摆手,他的神态忽然变得很苍凉,让娆荼想起秋天黄昏时被风吹落的枯叶。
“是朕老了,朕的舌头,不中用了。”
陆知命终于看向老皇帝,他眯了眯眼睛,细听老皇帝气息流转,好似有了什么惊人发现,微微握紧了手上酒杯。
“朕年轻的时候,也意气风。马踏五国,赢来了如今大梁的宏大版图。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是最不在意的东西最先离朕而去,朕的舌头坏了,腿也不怎么好使,近日总是梦到战场厮杀的场景,梦到死在朕刀下的亡魂前来索命。再过些日子,朕也该去见他们了。”
“父皇,这些皆是寻常小疾,您万不可如此颓丧!”瑜亲王俯首在地,长跪不起。
“烈儿,你起来,你心中的那点计较,以为朕不知道?”
瑜亲王肩头微颤,起身坐定,面如土色。
皇帝看向沈筑,微微一笑:“朕有六个儿子,唯有烈儿与我最像。他虽没经历过战阵厮杀,然却隐忍擅谋,我大梁日后,需要这样的君主。”
沈筑终于开口,“微臣,明白了。”
“此事朕会同殿阁老臣再行商议,不过是先于你交个底,朕心意已定。开春之后,办封太子大典,届时仍由你操办。”
“臣谏言,其余五位王爷,太子大典之后,当立即前往封地就藩。”
“沈卿以为,如何安排?”
“大皇子赴北,封拒北王;二皇子赴东,封广陵王;四皇子赴南,封临疆王;六皇子赴西,封蜀凉王。”
娆荼心中砰砰直跳,她没想到沈筑在皇帝面上如此自负。这么重要的四封旨意,只以四句话简单概括,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连一丝商量的口气都欠奉。
她不知道,这四句话其实耗费了多少心神,又耗费了多少布局。
皇上沉默了一会,道:“拒北王,广陵王,临疆王,皆是水到渠成之事。只是六子年刚及冠,就赴西蜀重地,似乎欠妥。你以为……五王如何?”
“五王怠惰荒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更不妥。”
娆荼轻轻皱了皱眉。
皇帝缓缓道:“那将五王留在京城便妥?”
“此事皇上自有谋断,臣不敢妄言。”
皇帝挥了挥手道:“好一个沈宴冰,朕知道了。既然身子不好,不必送了。”
瑜亲王上前扶住老皇帝,两个人走出房屋。
沈筑跟在其后,还是踏雪送到了府门外,他看着那辆停在府前的古朴马车缓缓驶远,这位注定要成为庙堂权贵风云的读书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隐忍擅谋?三王不及五王。”
娆荼在后面听到他的话,忍不住道:“既然心中明白,为何要如此坑害五王?”
他转身看向她,“坑害?”
“其余四王都分封就藩,沈大人却在圣前直言五王怠惰荒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莫非是记恨旧仇,故意报复?”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等阴险小人?”
“若光明坦荡,何须处处为难我一个女子?”
他握住娆荼的手,“不错,我就是个阴险小人,我便要处处为难,你逃不了。”
娆荼看着他清亮的眸子,忽然感觉有点悲伤。那双眸子里空空荡荡,却叫她想起当年初见。
她收敛心神,问:“皇上会如何安置五王爷?”
“安置?何来的安置?不杀已是大赦。”
一直闭口不言的陆知命开口道:“今日沈大人所言,是救五王。”
娆荼心中一动,立即恍然大悟,萧彦宁深得皇帝厌恶,活着已经是一种恩赦,若沈筑今日谏言让萧彦宁去当蜀凉王,皇上必定怀疑萧彦宁素日藏拙,那时才真的会动杀机。
娆荼从沈筑手中抽出手,“你要帮五王爷?”
“我只是不愿皇上怀疑我与五王有勾结。你现在与其担心五王,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我怎么?”
“陆先生有扣指问长生的玄通,接得了那杯酒;你何德何能,敢在圣前夹筷?”
娆荼咬了咬唇,暗觉事情不妙,只得辩解:“当时皇上已经那样说,我怎可不受?或许皇上并没想什么,偏你心思多……”她说到最后,连自己也不怎么信。
沈筑咳了几声,扶在门框上喘息道:“等明日圣诏吧。”
陆知命告辞回了客舍,娆荼也要走,沈筑道:“你站住。”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去哪?”
“自然是回梅花坞。”
“先扶我回书苑。”
娆荼看向旁边的杨谦,“大人太重,我没有那个力气。你将大人好生扶到书苑歇息。”
沈筑皱了皱眉,“去书苑,我有话说。”说着,一边咳嗽一边径直往回走。
娆荼看着他因为咳嗽而略显佝偻的背影,迟疑了一下,上前走到他身侧将他扶住,“看在你今日发善心救五王爷的份上,帮你一把。”
他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是我的女人,看在别的男人的份上帮我?”
娆荼咬唇,将他送回了书苑寝室。他看着她冷若冰霜的侧颜,握着她的手许久不曾放下。
娆荼道:“我先走了,大人安歇吧。”
“阿蘅,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恨不得你死。”
“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看不惯。”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自嘲一笑,开口缓缓道:“我这样的人,本就死不足惜。你既然想让我死,那半年之后……我这条命,你拿去。”
娆荼盯着他的双目,那其中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苍凉与释然。她不觉捂住了心口位置,她还没有放下,他凭什么可以释然?
“半年?既然不惧死,为什么还要苟活半年?”她嗤笑。
他伸手为她拂去肩头白雪,“一来京城将易主,我不能立即便死;再者……我要好查一查,阿蘅的尸骨在哪。我沈筑不惧死,却怕死后找不到她。”
娆荼的脑中有瞬间的空白,她走出房间,大风刮过,将她卷入一场狂风暴雨之中。
沈筑静静地站在屋内,看着她飘忽不定的影子消失在漫漫风雪中。他猛咳了几声,抵唇的手指上,沾染了一抹殷红鲜血。
他毫不在意,只是喃喃重复:“阿蘅画竹,五节十九枝,五节十九枝……”
杨谦实在看不过他家大人一身青衫薄衣就那样站在门口,上前劝道:“大人,先歇下吧。”
“杨谦,你说这世上,有无死而复生之事?”
“属下从来不信。”
他笑了笑,点头道:“是啊,我也不信。派人去青州,查一个人。”
娆荼独自摇船回梅花坞,却在水路上遇到一张竹筏,筏上一人仰头平躺,任由风吹水流,他随波漂动。
娆荼没有说话,撑桨绕过筏子。他没有起身,气息全无,好似个死人。娆荼划过了十余丈后,猛然转头看向那个筏子。
纠结许久,她开口叫道:“五王爷?”
他没有回应。娆荼心中暗惊,掉头划到筏子旁边,见他整个人僵硬地躺着,好像已经死了。娆荼心间大惊,第一反应是陆知命疗毒无效,萧彦宁毒发而亡,忙用桨橹在他身上推了推,更是惶恐,他的身子当真是僵硬了。
她忙从船里找出船锚抛在竹筏上勾住,奋力朝梅花坞岸边划。到了岸,又费了死劲将他从筏子上拽下来,颤抖着手去摸他脖间脉息。
脉像全无!
在坞上等候许久的山鬼听到动静后匆匆赶来,讶异道:“姑娘,这是五王爷?”
“他……他好像死了。”娆荼有点语无伦次,她不由晃了晃五王的肩膀,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不能死。
他要是死了,那许多的谜团,她找谁问去?
山鬼连忙蹲下为萧彦宁摸脉,小丫头“咦”了一下,神情古怪,“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办?能不能救活他?”娆荼心急如焚。
山鬼摇头道:“五王爷没死,这是龟息之眠。真是奇怪,五王爷怎么会我们部内独有的镇毒之法呢?难道……难道他也是死士?”
娆荼听到他没死,舒了一口气,忙道:“先别管这些,现在怎么办?”
山鬼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塞到萧彦宁口中,“等一下应该就醒了。”娆荼等了半晌,果然他轻轻咳了一声,睁开眼睛。
“王爷觉得如何?”
萧彦宁有些无奈,“不是,我好好躺在湖上,你把我拽上来干什么?”
娆荼气闷,忍了一下没忍住,冷笑道:“下次见到五王爷在湖上躺尸,绝不多事。”
萧彦宁坐起身,缓缓吐纳了几下,才对娆荼问道:“今日,皇上来过了?”
娆荼“嗯”了一声,淡淡道:“皇上开春要办封太子大典。”
他微微一笑:“看来三哥要如愿以偿了。”
娆荼看他笑得随意,心中不由又可怜了几分,问道:“王爷要何去何从?”
“正是不知。”他站起身,娆荼这才发现他衣后湿透,后心之处竟然还有一片血污。
他转头看着有些愣神的她,笑道:“适才本王在水中疗毒化瘀血,姑娘冒冒失失阻断了我的气息流转,现在毒积心脉。”
娆荼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好心办了错事,有些惭愧道:“那……那我再将你送回筏子上便是。”
他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从山鬼手中接过一盏灯笼,猛地抓住娆荼的手腕,将她带上竹筏。小筏如箭矢一般破水而出,很快划入浓雾中。
小筏缓缓停下,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刀,塞到娆荼手中,随即盘膝而坐,“请姑娘为我放血。”
灯笼安静地摆在筏子上,他解开上衣,露出健硕的背脊。
娆荼拿刀的手微微发颤,她看到他后心之处,有一块碗口大的伤,新伤老伤,好像是不断挖肉常年累月积成的恐怖疤痕,怵目惊心。
萧彦宁冷笑道:“本王曾与你说过,我八岁那年,食物中被投毒,白白吃了三年,损害的岂止一只眼睛?”
娆荼咬着唇,看着那伤口,这个俊美如妖的男人,曾今、现在、和以后,都在经历炼狱一样的折磨。
“我这条命,就算是活不长,也要以大梁整个皇室来陪葬!”他的声音不同往日的轻浮,一字一顿咬牙说出,娆荼能感受到每个字流露出的杀机与恨意。
“为什么,要说给我听?”娆荼轻声问。
他回眸看向她,许久之后,才缓缓道:“因为从某种程度上,你与本王是一样的人。娆荼,你的人、你的身属于谁都没关系,但是你的命,是我的。”
娆荼凄惨一笑:“王爷要我的命有何用?”
“看到你还活着,我就觉得还有希望。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都在挣扎,我还没死,凭什么认输?”
娆荼低头道:“我不想牵扯上这些事情。”
“你姓许,注定逃不掉。”
“为……为什么?青州许氏,从未与朝堂皇权有何牵连。”
他闭目不答,过了许久才淡淡道:“为我放血。”
娆荼盯着他后心处的伤,摇头道:“我不行……”
“你知不知道,这些伤口都是怎么来的?”他缓缓道:“这么多年,是我自己背过手一刀一刀割出来的。”
娆荼捂住了嘴,手中匕首哐啷落入筏子上。
他呵呵一笑,捡起那匕首,反手在背上那处累计着无处伤口的地方狠狠一划。
鲜血顿时流出,顺着他的背脊,流到筏上,散入水中。
“娆荼,本王要告诉你,在这是非之地,最终只有心狠的人,才能活得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