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一队队铁卫神情凝重地走过。街上的行人很识趣地闪到两边，等到铁卫走过才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虽然这已然是林湾城最近的常态，但今日城里的气氛显然尤为紧张。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袁家老四看来不准备轻易进城了。”看着街上的情景，金雨霖不由得感叹道。
前一日在白灵会馆，金雨霖已经和子悦等人大致说过了林湾城目前的情形：袁镇山仅剩的两子中，二子袁汝西牢牢控制着林湾城铁卫，据城以待；四子袁汝南则领着数万林湾军精锐先行赶回，驻扎在林湾城南外三十里的山谷中。当下的关口是袁汝西不同意袁汝南带兵进城，袁汝南亦不打算在城里形势未明之前孤身进城从而落入被动。
城主昏迷不醒，两兄弟又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僵持了好些天，城里城外剑拔弩张。原本整个南境就因两大派的冲突动乱不已，现下整个林湾地域的形势可以说岌岌可危。城里一直有谣言说袁汝南不日便会在内应的协助下带兵攻城，加上最近铁卫巡视布防更加频繁，因此也是搞得城内人心惶惶。
今日祝余和雪千伊留在了住处照顾昨晚他们救下的神秘女子，而子悦几人则跟随金雨霖来到了城南一处茶楼。
与其说它是茶楼，倒不如说是一处小型庄园。相比于周遭街市的繁华，它所在的街道一侧房屋稀疏低矮，唯有茶楼鹤立鸡群，独享了整条街的荣光。
源源不断地有人朝这边走来，茶楼门口进出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子悦等人先行进入，走在最后的青木和纳巴刚准备进门，旁边却围过来几个大汉，走上前伸手阻拦纳巴。
“半兽人不得入内！”其中一人厉声说道。
青木原见状脸一横，直接凑到那人面前，低声喝道：“哪儿来的狗屁规定！”
“嘿，还真打扰了。我们听云阁刚换了东家，这是新东家立的规矩。我说您啊，林湾城的快活地多了去啦，还是让身后这位去别地儿快活去吧。犯不着跟我们这儿犟。”那人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道。
“岂有此理······”青木原顿时嚷道。
身后的纳巴却是一脸平静，伸手止住了青木原。
青木原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纳巴。要知道平常这家伙的性子比自己还要直鲁粗暴，今日受阻却一反常态地隐忍了。犹豫了片刻，青木原最终还是按下了心中的怒火。
远处的子悦见青木和纳巴停在了后方，便回头问道：“怎么了？”
青木原便对众人说：“我和胖杂想去街上转转，你们玩你们的。”说完便跟着纳巴扭头走开了。其余人不知就里，但还是跟着金雨霖进了茶楼。
进门之后可以看到宽敞明亮的前厅，前厅两侧各有酒柜和桌椅，不少人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畅聊。穿过侧门向前再走一段，则是比前厅还要宽好几倍，一处金碧辉煌的厅堂，而且里面已经黑压压一片，坐满了人。二楼的位置也被设计成围绕着大厅的半环形，上面也是座无虚席。只见金雨霖和茶楼的伙计低语了几句之后便在后者的带领下来到了前排靠右的位置坐下。
大厅的前方有一处两尺来高的舞台，舞台之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半人高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只壶茶和两个杯子。
据金雨霖介绍，这里原来叫做酒事馆，去年被君山五大财阀之一的林氏家族买下之后更名为听云阁。这里既是招待往来客人的酒楼，又是专门讲一些大陆上的神话传说和奇闻轶事的馆阁。而他们今天要找的，就是这里众多博学多识的主讲者中的两人，同时也是金雨霖的故交。
伴随着堂下听众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从左右两边幕布后分别走出一人来到桌前。这两人均是长衫习习，一个矮胖一个高瘦，均是留着光头，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
“诶，我说有来，你今天背着个包袱出来是做什么？”左边矮胖之人问道。
“你不知道吗？有回。城南外几万林湾军杵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进来了。我这是未雨绸缪，值钱的家当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跑路。”右边高瘦的人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说道。
原来，瘦的那人叫有来，胖的那人叫有回。
“你这是妖言惑众呐。且不说林湾城坚墙固，数百年来未曾有敌人破入，就是真想打进城来，也得先问问台下林湾铁卫的兄弟们答不答应！是吧！”有回朝着台下说道。他们俩的声音都是运足了灵力发出的，因此即使是坐在很后面的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答应！”大厅之人不管是不是铁卫都齐声喝道。
“哈哈哈，我这是说笑呢。在南境呆了这么久，谁不知道林湾城固若金汤，屹立不倒。”有来说道。
“那你包袱里装的是什么？”有回问道。
“当然是好东西了。”有来一边说着一边卸下包袱。
墙角天花忽然落下片片墨帐，将照亮厅堂的几处夜明晶石遮了起来，厅堂里一时黯淡许多。昏暗中，有来打开包裹，一阵奇异的亮光瞬间照亮了有来有回所在的舞台四周，里面装的竟是三颗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聚灵宝石。聚灵宝石分圣、上、中、下四等，从这些宝石的成色来看，显然还是珍贵稀有的上品。聚灵宝石对于修行之人大有裨益，因而就连最低的下品都价值不菲，更别说品阶更高的上品。
只见有来将包袱轻轻一抖，里面的宝石随即飞向台下。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眼疾手快之人立马伸手接住，余下的两块也在一阵哄抢之中被人拿到。虽然场面上有一点点混乱，但并没有失控，也没有打斗发生。
待台下平静下来，墨帐又被拉开，厅堂里渐渐重新明亮起来。
有来开始说道：“太古沌世，蛮荒育世，灵元肃世，诸神定世。沧海桑田，天下风云变幻而莫止；时光荏苒，万物生生相继而不息。千年王八万年龟，那叫长生。感悟天道而近神，方才成就永生。纵观浩荡时空，没有万世的王者，更没有不老的英雄。铅华洗尽，留下的只有那一个个供后人瞻仰回味的传说与故事。”
有回：“诶，那我们今天是要继续讲这些传说故事喽？”
“不然，不然。传说总归属于过去，人嘛，还是活在当下的多。今日，咱就聊聊当今之天下。”有来说道。
闻言，台下观众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之声，显得极为兴奋。
“好，这指点江山之事，我也喜欢。”有回笑道，神态颇觉憨态可掬。
“既然如此，那我考考你，可知当今这天下谁主沉浮啊？”有来问。
“这谁人不知啊！白银时代天下定序，天启圣殿接过蔷薇帝国的权柄，分治天下。大陆自此分为六大域，分别是蔷薇域、兽域、君山域、河源域、常敖域和噬灵域，六域之下又各分四州。六域主、二十四州牧组成圣殿团，在君山大会上商定天下大事。圣殿虽然衰弱，不过近百年来君山强盛，颇有再统天下的势头。”有回回答。
“嗯，不错，不错。那你可知道这六大域中又是哪些势力哪些人执掌牛耳吗？”有来又问。
“这······可真倒难住我了。我只清楚咱蔷薇域的情况。”有回皱着眉头说道。
有来：“哦？那你且先说说看咱们蔷薇域的。”
有回：“咱这蔷薇域可是人族龙兴之地，处于启邙大山之西，中间又有南条山和北条山横亘，可以说分成了南境和北境两大部分。北境仅白薇一州，地广人稀，山岭纵横，号称佣兵天下。首推的便是两大公会，分别是白灵会与碧星阁。再加上盘踞在西南面的鹿鸣山强匪，姑且可以看作三足鼎立。南境有三州，号称一泽九城百院，说的就是墨薇州大黑泽、紫薇州九城联盟和赤薇州灵院联盟。至于这执牛耳之人，则非‘蔷薇三子’莫属了。这三子分别是碧星阁东家的前任家主‘丹阳子’古丹阳；九城联盟中玉罗城前任城主‘无邪子’天西无邪；还有就是前任大黑泽之王‘游年子’游锡年。他们三人已经连续两次代表蔷薇域参加君山大会的黑城堡会议，可以说是蔷薇域公认的最强者。天西无邪更是连任两届域主。”
“唉~”有来听完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难道我说的错了？”听到有来叹气，有回不解地问道。
“你说的倒是没错，只不过像三子这样在我们蔷薇域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巨擘强者，放在山东其他几域，那就简直不值得一提了。可曾听说过‘蔷薇无人’这句话。”有来悠悠说道。
“听是听说过，这是其他诸域笑话蔷薇域疲弱，没有人才的话。”有回的神情也有些落寞。
“真的假的，我大蔷薇怎么就没有人了，难道连‘三子’也不值一提吗？”台下有人忍不住大声嚷道。随即有一些人也附和着叫了起来，显得极为不屑。
“诸位可知这蔷薇域里，有多少人踏入了那修行巅峰的海境吗？”有来朝着台下问道。
“三子呗”有人马上回答。
“听说大黑泽之王凌霄也是。”一人说道。
“就是那个吃了嫩草的老牛吗？哈哈哈哈。”旁边一人嘿嘿笑道。
“对对对，就是他，贼他娘有福气。”有人附和道。
“这白灵会的几个会长好像也是海境的吧？”又有人说道。
大厅里一时议论纷纷。
“大家静一静。这人啊，差不多已经全部被你们说到了。蔷薇域里如今有名有姓，为人所知的海境高手一共有六位，就是三子加上大黑泽的凌霄与白灵会的詹无殇、韦应雄。”有来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
“三子四十年前便已踏入海境，如今实力恐怕早已臻于化境；凌霄也在二十多年前踏入海境，从游锡年手里接过“黑泽之王”大位，以仁德无双闻名于世；詹无殇更是号称北境骄子，而立之年踏入海境，与韦应雄、孟波三人联手组建北境第一大势力白灵会。怎得连他们也入不了山东那些人的法眼？”有回问道。
这当然也是台下众人的疑问，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有来，等着他的解释。有来则是不紧不慢地品了两口茶，微微地笑着，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君山大会。”有来突然说道，“台柱如我，可是亲眼见识过君山大会盛况的。这君山大会乃是圣殿名义下六域共商天下大事的盟会，同时也是四方高手云集的武道盛会。
期间，更有所谓的‘五峰争霸，傲视群雄’一说。指的是君王山附近，有五座山峰。能够打败其他竞争者，登顶五峰之人，便称为峰主。因为最终进入五峰决赛的人有十位，起初便被认为是天下最强的十位武者。同时这十人中大部分二十年后的实力无疑更进一层，但按照规定不能参加下一届五峰争夺。因此到了后来，当届五峰争霸的最终十人便被称为后峰，而上届甚至上上届幸存之人则被称为前峰。大家都知道三子代表我们蔷薇域参加了上两届君山大会，但莫说是前后峰，三子在两次五峰之战上均未能入围，甚至于一胜难求。”
一胜难求！
此言一出，堂下一片哗然。三子在蔷薇域可是威名赫赫，神明一般的存在。很难想象山东竟然有如此多的人远胜于他们。
有来和有回看着听众惊愕的众人，神情淡然，听客的反应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早年间在大陆上的游历让他们深刻感受到数百年来蔷薇域的闭塞。由于启邙大山的阻隔和本身土地肥沃物产富足等因素，蔷薇域有了比其他五域更加安定的环境，同时也让这里的人养成了享受安逸，缺乏进取心的性子。长此以往，人们的见识难免变得短浅，甚至有些盲目自大。
“你可知三子今年年岁几何？有来又问道。
“怕都是近百岁了吧。”有回说。
“说得对，他们已经连续两次参加君山大会，甚至下一次还有可能参加。这可以说是一种荣耀，反过来也正好说明了蔷薇域没有后起之秀，只能依靠三个老头子撑场面。”有来的话掷地有声。
“你这话也不全对。”顿了一会儿，有回摇着头说到。
有来：“哦，怎么讲。”
“要想成为绝世高手，一来要天赋异禀，二来要有过人的机遇，三来要有经年累月的积累修炼。三子都是不世出的天才，也都有着很好的机遇，苦心修炼几十年才达到如今的地步。后起之秀如凌霄，詹无殇等就算天赋再高，机遇再好，也很难短时间内抹平这几十年的修炼差距吧？”有回说道。
台下的人纷纷点头，显然是赞同有回的话。
“如果我告诉你们就是有这样的妖孽存在呢？”有来眯起了眼睛，笑容中透着诡异。
闻言，台下再次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