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子悦一行人雇了马车,早早动身前往林湾主城东南区的白灵会驻馆处。作为紫薇州为数不多的大城,自然有很多北境工会在此设立分部堂口,而这片东南区更是巨团大帮集中的区域,白灵会自然不例外。
一路上,众人见识了许多知名佣兵团恢弘大气的门面。尤其是碧星阁的会馆,占了大半条街不说,镇门的麒麟更是换成了龙凤,那叫一个霸气侧漏······这里往来进出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大街上好不热闹。要不是提前摸清南境两大宗门集中在城西南区,这样的架势他们也决不敢如此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
很快,众人按着指引来到白灵会馆前。意外的是,眼前的白灵会馆与附近几条街上其他地方比起来却显得颇为冷清。不仅门面低矮老旧,附近几乎也没什么人影。空荡荡的街上一阵风吹过,竟带起了不少落叶飞上空中。
要不是有着地址的指引和门前“白灵会馆”四个大字,众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它与雄踞北境的大佣兵团联系起来。尤其是刚刚才路过与白灵会齐名的碧星阁会馆。
由于大门敞开着,敲了铜环等待良久也没有人答应,众人便直接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便看到一堵白色的墙立在院子当中,墙上雕刻着白灵会的剑盾标志。绕过墙又是一个院子,在这里,大家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正背着身扫地,一时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打扰了,请问此处是白灵会馆吗?”子悦走上前恭敬地问道。虽然门口牌匾上写着白灵会馆,但她还是照例再问了一遍。
“咦,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那人短暂的惊讶后便停下手中的活计,板起脸问道。
“冒昧打扰,还请见谅。我们是打赤薇州来的,经由白灵会翟父堂主的引荐前来此处求见馆主。”子悦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那人闻言,打量了一番子悦和身后的众人,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说道:“是了,此处正是白灵会馆。几位可以先到侧堂休息片刻,我这就去禀报。”扫地之人随手指了指旁边后便丢下众人走了。
顺着那人指引的方向,众人走进了院子一侧的屋子。房间中有一张长桌,旁边摆了十来把椅子,上首有一张大椅,除了这些倒也没有其他,显得十分简陋。
不一会儿,刚才院子里的那人端着水壶茶具走了进来,为大家一一倒好了茶,留下一句“馆主马上就到”,便又退下了。
“乖乖,这白灵会。”牧歆不由得摇头感叹。子悦等人会意,都是打起了精神。
雪千伊一时口渴,伸手便要去拿眼前的茶杯,却被一旁的牧谦制止。看到牧谦摇着的头和微皱的眉头,大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自觉地将眼前的杯子挪到了旁边。唯独雪千伊云里雾里,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写满了困惑。
“烫,待会儿再喝不迟。”青木原笑着对雪千伊说道。
“哦······”雪千伊听话地放下茶杯,望向门外。此时外面一个身影正远远地走过来。
“哈哈哈哈,见谅见谅,让诸位久等了。”还未进门,来人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进来。众人皆是起身望去,来人中等体型,蓄着短发,一脸灰白的络腮胡,平凡的外表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着他的精明。他的衣着算不上奢华,但也并不朴素,长衫袖口翻起,露出两段白色内衫。
“在下金雨霖,林湾城白灵会馆馆主。”来人刚跨进门,便朝众人抱拳致意。
子悦他们也是一一通报了姓名。
金雨霖随后来到上首坐下,拿起茶壶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笑着问道:“几位方才说是翟堂主介绍来的?”
众人互相望了望,子悦给了大家一个眼神,紧接着问了一个不着边的问题:“敢问馆主今夕何夕,今岁何为?”
“哈哈哈哈,”金雨霖闻言又是放声大笑,“离乱之时无所谓何夕,苟图衣食无所谓何为。”
听到金雨霖的回答,子悦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意。原来,这时翟父交代给他们的接头暗语。确认对方的身份后,子悦马上取出翟父的两封亲笔信,上前交给金雨霖。金雨霖看了一眼后收起其中一封,随即拆看了另一封。须臾,他抬抬头说道:“不错,不错,能得到翟堂主的赏识几位想必不简单呐,一个个看着也像青年才俊。怎么样,是不是考虑加入我白灵会?”
“这个······”子悦看着金雨霖热情而期待的眼神,一时有些语塞。
“无妨无妨,老夫随口说说,不要介意。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不知那卷轴的情况可否说与我知道。”金雨霖笑道。
子悦并没有犹豫,马上取出卷轴放到金雨霖面前,接着说:“此卷轴上的印记与我的身世似乎有着些许联系,也是我目前唯一能找寻的线索。但我们对于卷轴上的符文并不知晓,因此想要找人破解。”
“它很重要?”金雨霖看向子悦,沉声问道。
“性命攸关。”沉默片刻,子悦郑重地回答。
“既如此,你们要收好这卷轴,再也不要轻易示于他人。”金雨霖也是郑重地嘱咐道。他自己刚才也只是瞄了一眼,并没有打开卷轴细看。
子悦闻言马上收好了卷轴。
“来,坐啊,大家都坐啊。”看见众人自他进门后一直站着,金雨霖马上伸手招呼大家坐下。众人纷纷坐下,看到之前金雨霖喝了茶,坐他右侧的牧谦便又为金雨霖倒了一杯。
“金前辈,晚辈有个疑问,不知道方不方便请教一下?”青木原说道。
“别叫我什么前辈,听着别扭,叫我老金或者馆长便是。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金雨霖说道。
青木原:“是。我们刚进来之时发现会馆内外十分冷清,与先前街上其他地方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有些迥异。照理说白灵会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公会,会馆不应该像这样才是。”这样的的疑问其他人自然也有。
“所以你们才这么小心地连茶也不敢喝?”金雨霖笑问。他早就发现大家眼前的茶杯里茶水都是满的。听到金雨霖这么说,众人显然有些尴尬。唯独雪千伊,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瞪大了眼睛看向青木原。
“也是,最近城里大部分人都恨不得多几个心眼。”金雨霖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哦,别误会,不是说你们。既是翟堂主推荐你们来,跟你们说说也无妨。白灵会现下人手短缺,这估计你们也有所耳闻吧?
原本白灵会在南境三州各有一堂,总计三堂九舵二十七队,由翟父堂主统一管辖。以往的惯例,每一舵保持一队执行任务,一队保持待命,一队自主休整,即使任务繁忙,也没有人手短缺之忧。
去年以来,为响应君山的邀请,我们陆续抽调大批人马前往山东(启邙山以东)开拓分部。白灵会在南境的三堂现在勉强只剩下不到一堂的人手,紫薇州这边现下连一支待命小队都不剩了。刚好前几天有新的任务,派出了仅剩的人手,就成了现在这样。”金雨霖知道子悦等人是翟父引荐过来的,便有招揽之意,因此说起白灵会的情况也不太避讳。
白灵会人手短缺这件事子悦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毕竟上次翟父仅带了六七人就急着赶往石肠谷救人,险些因此栽了跟头。
“山东,有什么大事吗?”一直沉默寡言的纳巴突然问道。因为前一阵子度尤王的事,纳巴隐隐觉得山东发生的事可能和半兽人有关系。
“这我倒是不怎么清楚,听说战事很频繁,八成又是什么抢地盘,抢宝之类的,总之很混乱就是了。”金雨霖回答得很模糊。
“这恐怕得问君山了,近些年要说搞事情没谁比得过君山。”牧谦冷言道。
牧谦说完,现场的气氛一时有些冷了。金雨霖见状,马上岔开了话题:“唉,还是安定点好啊。成天斗来斗去又有几个能真正笑到最后。诶,对了,有件事你们一定要注意。想必你们也知道林湾城现在处于非常时期,这段时间你们在林湾城最好不要惹上麻烦,万一扯上什么就不好办了。”
闻言,众人均是郑重地点头。
“至于白灵会馆寒碜,唉,那也是没办法啊。”金雨霖说到这里一声长叹。当中的无奈之情众人也能感觉得出来。
顿了一会儿,金雨霖继续说道:“我们的老冤家碧星阁和林湾的袁家可谓渊源颇深,白灵会可是在这里吃了不少苦头。索性都是些面子上的事,忍一忍也就没什么。”
金雨霖说得轻松,但有了石肠谷的见闻,白灵碧星的斗争恐怕不会像金雨霖说得这么轻松。
众人和金雨霖聊了很久,有关于林湾城的,也有羊皮卷的问题。在白灵会馆吃了午饭后,青木原和纳巴回到落脚的客栈退了房。子悦他们则先到了城东区一处较为偏僻的院落。这处院落是白灵会提供给手下落脚的临时住所,由于半年来人员调动的原因,这里也是一直闲置着。临走时子悦他们听从了金馆主的建议转到了这里。
接下来的一下午并没有什么事,大家就去城里到处走了走。不得不说,林湾城不仅大,有意思的地方也是不少,众人逛了一下午还一直在城东边。靠近城中心的闹市区人潮涌动,越往边上人流便越少,连房屋也不那么密集。不少地段绿林掩映,显得十分清幽。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无论在闹市区还是偏僻区,都可以见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巡逻铁卫,这也让城里的气氛显得有些严肃压抑。
傍晚时分,众人回到住所。由于并没有准备什么吃的,大家还是决定到外面解决饭食。
刚走出门,眼尖的雪千伊就远远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他们院落不远处的街上一家小店之中,宋疾正在招呼着顾客。飘来的香味告诉他们,那里显然是解决晚餐的好去处。
原来那是一家点心铺子,而在外面的宋疾则在做着煎饼。不等有人招呼,众人便自觉地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宋疾见到子悦等人自然是又惊又喜,放下手中的活计就拉着众人进了小店,大家也是吵吵着要尝尝宋疾的手艺。
宋疾二话不说,捋上袖子就回身做了起来。众人好奇,又离开位子围了上去。
只见宋疾右手熟练地用木刷刮起一坨面团放在平底的锅上,两下一刷就将面团刮成薄薄的圆饼状。然后左手拿起一个生鸡蛋敲开倒下涂匀,紧接着拿起另一块木刷挑一些酱料迅速地涂在面饼上,再抓起一撮香料葱花洒在上面。加完辅料,他右手拿勺舀起切好的肉末堆在上面,最后再放上两三片蔬菜叶,一个煎饼就这样做好了。
不到一炷香时间,七个煎饼就都做好了。众人也是忍了许久的口水,煎饼一拿到手上就吃了起来。
尤其是纳巴,直接两口就吞下了整个煎饼。意犹未尽的他只能艳羡地看着其他人,最后巴巴地望向青木原。青木原见状连忙走出小店来到街上,对其余的人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离那胖杂远一点,当心被他给抢喽。”
纳巴横了青木原一眼,嘴里碎碎叨叨不知说些什么。他并不理会一旁莞尔的众人,走近宋疾,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宋小哥,麻烦再搞几个,你看这么小只的饼也不管饱啊。”
青木原笑完纳巴之后,刚准备美美地一口咬下,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撞在他身上,不仅将他撞得直趔趄,手中的煎饼更是飞了出去,正好掉在了纳巴的脚下。
目睹这一幕的纳巴忍不住放声大笑,引得其余人也是笑了起来。
一肚子恼火的青木原转过身,却发现地上躺着一名身着黑色披风的年轻女子。还未等青木原反应过来,女子便抬起头,气喘吁吁地说道:“帮,帮帮我!”说完便晕了过去。
这时,不远处传来呼喊声与一阵阵脚步声,显然有人正往这边而来。
转眼间,一队士兵便赶了过来。看他们的服饰,显然是林湾铁卫。铁卫赶到这里时,看到街角黑色披风的女子闪过,也没有停留,立马追了上去。等到铁卫全部离去,纳巴放开了怀中的女子。原来他刚才一直将女子护在怀中,在他庞大身躯的遮蔽下,铁卫并没有发现真正的目标。而那逃去的黑袍女子,却是换上了披风的子悦。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有点错愕。确认街上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后,牧谦马上低声说道:“先带回去再说。”
纳巴又是抱起女子,和众人赶回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