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是一剑,一步是一步,如果这些江湖草莽还有闲工夫欣赏一下,而不是精神慌乱,已经绝望,他们定会看到周芷若走出的每一步,都是一条直线。瞬间的窜行,就像是用尺子丈量过的一样,一步刚好是一丈的距离。
足下发力迅速,干脆,启动停止,就像是箭矢一般,迅猛的如同雷霆。但一步一折,又会构成一条折线。
这一种步法从几何学中衍生出来,被称之为圆切步,以切为主,身法诡异,在不通数学的人眼里,这种步法几乎就是无解的。周芷若的速度并不见得多快,但在群雄的眼中,那已经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过了他们的眼睛,思维。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人多势众似乎也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每一次,周芷若都会从斜侧出剑,她应对的目标始终也是一个人。他们没有机会扎堆,也抱不起团。
尤其一开始的合围,此刻更似乎是一种嘲讽。
断续的喝骂、哭号之声,才是一半,就变得戛然。周芷若出手无情,心如太上,高高悬起,毫不动摇。她的心境早已锻炼的宠辱不惊,达到了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便是当世大儒也要敬佩三分,叹息声自愧不如。一番杀戮,一地尸体,这样的场景周芷若已经经历了许多次,也便不怎么在意。如此一路到了自己父亲的坟前,告慰了一番,便决议随意的走一走,看看这大江南北。川蜀墨家要出来,事先看一看倒是好的。这一日进了湖北,就又被人拦下来。
周芷若拧眉冷哼:“真和苍蝇一般,没个完了。”
她一按剑,便要施展辣手。
“哼,魔头,你休当我武林无人,可以任由你横行霸道,滥杀无辜!”一个拿着判官笔,穿着古铜色员外服,脸板的像是私塾先生,留着胡茬子的中年人正义凛然。周芷若也不解释,只道:“哦,你想死?”
剑已经出鞘——实际上,剑在不曾出鞘的时候,这中年人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这是拔剑术,在拔剑之前,就已经是结果。
之后身体的动作不过就是在完成这一个过程而已。
无可躲闪,无法躲闪。
一剑便封喉。
一抹血线激荡出去,洒落成了血珠飞散……
远处一声“剑下留人”姗姗来迟,却见一中年道人带着一年轻道人施展轻功,快速而来。若还是不曾跟随常桓学习过,周芷若一定会惊讶这些人的轻功高强。但此时,这二人的轻功在周芷若的眼中,也就是一个“不过如此”也就是比普通人跑的快了一点点,甚至还在步法中弄了一些玄虚,大大的降低了速度——这种事情,在一些武林门派中很常见,四川一地武林门派上交自己的秘籍,共同研究,里面类似的画蛇添足多不胜数。不过现在,在科学的研究下,多余的东西已经剔除了。可以说六年时间,川蜀武林已经不是那个武林,随意一个门派都能剑挑武当,棍扫少林。
那中年道人脸上带着一些愕然,竟然是想不到周芷若的剑竟然快到了这种程度。这道人正是宋远桥,那年轻道人则是他的儿子宋青书。
周芷若转过身,毫不在意的将自己的后背给了拦截之人,道:“宋大侠要给这些匪类求情不成?”
只是一开口,周芷若就将这些人定义成了“匪类”,宋远桥道:“姑娘此言差矣,这位是湖北蛟龙帮的王帮主,仗义豪侠,在江湖中很有威望……”宋远桥拿捏了一下,用词却很是客气——他也是听说魔头来了武当地界,又听本地的豪强要架这个梁子,所以才不得不带着儿子火急火燎的来。
想着凭自己武当七侠之首,更是代掌门这一身份,应该足以约束这些草莽,也震慑一下那魔头,不使之滥杀无辜,也就是了。
至于说是恶了魔头……宋远桥心如明镜,这些草莽是什么货色,他心知肚明。只是事关武当声誉,不得不出头而已。好嘛,刚刚看了周芷若那一剑,他出头的心思是彻底没了,武当的脸面也不要了——就凭周芷若刚才那技近乎道的一剑,湖北一地有名的判官笔周成,号称指点江山的高手,他宋远桥对上了也要百招之后才分胜负,竟然就被随意一剑给解决了。哪怕他对自己的师傅迷之自信,可也不敢保证张三丰能赢……老,不以筋骨为能。张三丰为何将俗事都交给他,自己隐居了?
还不是人老了,一则精力有限,二则体力有限,哪怕内功深厚,筋骨也照样老化了。他毕竟还是一个人,并不是真正的神仙。
营修三宝的明悟,也来的太晚了,他的身体积重难返……
周芷若见宋远桥如此,又思及儿时在武当的一段时日,便也应下来,道:“宋大侠的面子,却是要给的。你们快滚吧……”又扫了一眼宋青书,道:“那小道士,心中莫要有什么想法才好。”
众豪强一走,周芷若便给宋远桥见礼:“芷若见过宋伯伯。”
“芷若,你是芷若……你的脸,怎么……”
宋远桥、宋青书都是惊讶。
他们只知道是魔头来了湖北,却不知道这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魔头,竟然是周芷若。宋远桥有些担心,道:“芷若你杀心太重,这会走火入魔的。不如在武当山上多住一段时间,学一学道,养一养性子……”
“芷若正要拜会张真人……读经养性却不必了。伯伯也不用担心那些江湖草莽,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人多势众又如何?”
周芷若很是傲娇——她可是有师傅的人呢。这些人要是真的威胁到了她的安全,常桓一定会出手的。
当年汉江畔的一场审判,她记忆犹新。整个天空都变成了血色的了,自己的父亲也是在那一场审判中死掉的。那种审判,是天地大道,是地狱无间,天为之血,她恨不上常桓,后来上峨眉山读书明理,就更谈不上恨了。
十多年的相处,常桓已经代替了她的父亲。
“一道走吧……”
虽然是长辈,但周芷若毕竟是别人的弟子,宋远桥也不好多说。只是宋远桥却不知道自己带着魔头上武当这件事,却传开了。
周芷若见过了张三丰,和张三丰论了一番道,竟然是不落下风。其在玄学上的造诣,更是达到了一种极高的层次,让张三丰感慨常桓的厉害。一晃便是一个多月,忽然有弟子来报,说是少林为首的一群江湖客上了武当山,扬言要武当山交出女魔头,给大家一个交代。张三丰听的一怒,却又叹气。
他已经老了,武当山的基业又放不下。自己的七个弟子原本最看好的张翠山自杀了,剩下六个还有个残废……就五个人,如何能够应付这种情况?
宋远桥道:“师傅,这件事还是交给弟子来处理吧。咱们武当山好歹也是大派名门,这些人究竟是有什么胆子……”
“少林寺就是他们的胆子。武当少林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宋伯伯,既然事情因我而起,那还是我来解决吧。”
“芷若,你可莫要杀人啊……”
周芷若抚摸一下自己的剑,说:“这个天下之所以乱,生民离落,就是因为该死的人却活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理,是天经地义。天理需要人去维护——如果没人去维护天理,维护公义,那么这个天理,天道自然会来做。那时候,便是天下大乱,人死的差不多了,无辜的不无辜的都死了,自然也就理清因果了。我杀人,是杀一人,天道杀人,就是杀万万人……那些生民何等无辜?”
宋远桥是地道的儒家君子,周芷若这般杀心,却听得他直摇头,很不赞同。张三丰却是触及了天理的,便道:“既然如此,就交给芷若吧。”
宋远桥道:“师傅。”
张三丰挥挥手道:“就这样吧。”
武当山下,群雄集结,一个断了腿的年轻人被捆绑在一根木桩上,周围有几个武僧看守。就在年轻人迷瞪的时候,一个武僧突然一棍子打下来:“醒醒,到地方了。师兄,这人来历诡异,咱们说道武当的时候,更是眼神恍惚,显然是奸细。这种人要我说就该直接找个地方挖坑埋了……”
“师弟,咱们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这可是犯戒了,善哉善哉……”
“师兄说的是,这次定当让武当灰头土脸……”
年轻人权当没听见,只是他毕竟没什么城府。说是天真,那是好听的说法,说难听点儿就是缺心眼儿,半夜里有人装作是武当来人,他竟然就信了,等跟那人出去,走了不久,就被一圈火把照在了中间。
“哈哈,我就说他和武当有关系,这不露馅儿了。曾阿牛,嘿嘿……张无忌,说,屠龙刀在什么地方?谢逊又在哪里?”
“毕竟是张五侠的公子,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个声音稍微停了一下,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就走过来,一刀斩下张无忌的一根小手指:“乖儿子,来告诉你爹,谢逊在哪儿?不说,你这手可要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