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一缕的气,充盈进身体。运行大脑的气,逐渐的从百分之二十五下降,成了百分之二十三、百分之二十……终在百分之十七左右停下。被结余下来的百分之八,都充实进了身体,正应了《道德经》中“虚其心,实其腹”一言,思维被坍缩到了一个极限,目近于盲,却明的如昼;耳失其聪,却能闻秋毫之音;口鼻失于觉,却能体最细微之味……身体诸般之触,皆在于有、无之间。这一瞬间,自身和外界,隔了一层隔膜,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疏离而怪诞。
他终于再一次找到了那种感觉,走进了这一奇异的境界。头脑中思维在继续,但却更加的精简、直接,剔除了一应的冗余。体内的营卫之气上冲入脑,并未减少,反而是在增加,逐渐的增强大脑的功能……
身体充实的像是膨胀的气球,充足的气让他的肌肤泛起了一丝黝黑。
他并未刻意去练,去用劲用力,肌肤就本能的变色。
常桓如同一尊雕塑一般站立在狐岐山的最高处——距离上一次讲道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经过漫长的努力、琢磨,又是顺应天道,得天道之助,思维像是开了窍、开了挂一般,可也一直到了如今才算是寻找到!矛盾、诡诞不足以形容其状态。深沉的呼吸长入腹中,脏腑运作,过了好一阵,常桓才退出了刚才的状态,又转为另一种状态——
磅礴的气上冲,行入脑域,肉眼可见的常桓肩头、颈部的大小血管都一一鼓起,变成青紫色,脸上、额头上爬满了血管,头发也一根一根的竖起来。
涌入大脑的气几乎在呼吸之间就恢复了正常,再逐渐增加,一直增至于三分之一的气才停止了片刻。就见大片大片的蒸汽从他的头顶释放出来,面部也由内而外热成了通红的,整个人如同烤熟了一半……真是一种很糟糕的体验。常桓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头烧的像是要裂开,痛的能让人怀疑人生。但他却知道,这是锻炼脑域的一种必然的手段,也就是夭媛媛讲的一少一多。他心道:“夭教授的方法,还真的有效,可惜以前竟然没有发现。”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常桓整个人才好起来。
“欢哥儿……”小白从远处走过来,轻轻的用手去捏常桓的肩膀。常桓深吸一口气,说:“我们要走了……”
小白“嗯”一声,柔声道:“什么时候?”
突的,常桓脸色一变,苦笑一声,说道:“暂时是走不了了。”他才说要走,就心中生出一种感应,在十万里大山的方向,有一个能够毁灭人世的恶魔出世了。那一个时间点,恰到好处,就像是有人要故意留下他一样——但常桓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天道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些年来,顺天应道,倒是也让他对天道的思维模式有了一些了解。天道的思维若是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保守”。
极端的保守,不愿意冒一点风险。所以,这真的就只是一种巧合——常桓不能走了,因为恶魔出世。
既做了圣教的明王,那护佑苍生,斩杀那恶魔,便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常桓带着小白下山,寻了一弟子,让其去找鬼王。
之后,鬼王宗再发消息,通知众魔,言是明王再次讲道——这一次讲道是真的,通知大家做好迎战、去死的准备,也是真的。就在原来讲道的地方,一个崭新的石碑树立了起来,上面是血淋淋的四个大字:
天道在我。
字,是常桓刚刚写的,充满了一种坚决和狰狞。
血,取自万血池中。
四灵血阵——一种威力极大的阵法,以四大灵兽为阵法之基础,威力奇大。原本主持阵法的那位“鬼先生”只是和常桓照面过一次,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生死不知了。只有鬼王、常桓二人才知道——鬼先生是真的死了,那一场战斗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常桓走进了血池,踏上血池的桥梁,问了鬼先生一句:“你要放出那鼎中恶鬼?”只是一句话,却就让鬼先生方寸大乱,施展鬼道神通,朝着常桓就杀过去。常桓甚至都不曾动手,鬼先生释放出的鬼火在靠近常桓身体一尺的时候,就诡异的熄灭了。鬼先生又亲自上,结果也在常桓一尺远的地方,消失的烟消云散……
鬼先生是真的鬼——对于鬼来说,常桓这种气血磅礴,精气狼烟直冲霄汉,心头的道义如刺破苍穹的刀枪的人,就是最可怕的。
就像是一团炽烈的火,可以焚烧一切。鬼靠近了,自然就被烧没了。
“一个阴灵而已……倒是灵气活跃,竟然可以塑造出犹如实质一般的身体。却有几分像是阳神,有一些共性……”
常桓一眨眼就想明白了鬼先生的一身修为,想明白了什么是鬼道。之后更是施展手段将那鼎中恶鬼超度了去,四灵血阵也再无后顾之忧。如今的四灵血阵也成功的被鬼王炼化,成为了随身携带的阵法。
圣教各宗之人数量渐增,等到人数差不多的时候,常桓就道一声“坐”,遂便直奔主题:“我圣教之义,天道在我。南疆有一邪魔出世,欲要毁灭万灵,吾等为人之先驱,天道之锋芒,无退避之理……在坐诸弟子,之前或有品行不端,行事多恶,可不计较、不追究,此战生者几何,难以清算。我圣教更有倾覆之危。故,不欲死者,请离圣教,此后不得行事以圣教之名,不得以圣教子弟自居,去留两便……”
丑话说在前头——常桓的话真的很丑。但这却是实在话,从天道的示警当中,他能够感受到这个邪魔的威胁性。
“吾此次讲之道,为征战、杀伐之道。不为存生,只为杀敌……此讲过后,各派即刻清理弟子,七日之后,远征南疆……”
决绝、果断、冷酷——这是此刻的常桓给众魔头的印象。常桓除了讲杀伐之道外,并没有讲什么煽动性的东西。
生死是大事,应该让人冷静的考虑清楚,而不是去煽动,让人一时冲动的去死。就像是墨子和墨家的门徒一样,他们选择去赴死,是冷静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而不是一时冲动热血上头,就拔剑自刎——只有冷静思考过生死的队伍,才能够刀山火海,死不旋踵。但常桓依旧说了为什么要选择死!因为他们是天道的锋,既然承担了天道予以的便利,无论是修行的气运上,还是生活的安了上,享受了天道的便利,那就要位置付出,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这很公平。
“不知道此战之后,我圣教能剩下多少人!”鬼王看着再次逐渐恢复了生机的狐岐山,心中充满了感慨。
“我本来可以走,但我选择留下来,代领你们,代领圣教,代领你们这些天道在我的家伙去和一个邪魔拼命……我真的不是什么明王。但,我不能走啊……”常桓不想死,更不想这一次的旅途,就成为自己生命的终点。
可——总有比死更重要的东西。他崇敬墨子,崇敬他的人,他的学说,自诩崇敬,那当然明白比死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不是为了被人赞美,也不怕被人唾弃,可以不被任何人理解,但却要去做的事……那,是墨子的大义。
真的爱它,就要去捍卫它的道义。
若是口口声声说着崇敬,可真事到临头,却选择了退缩……那他便没有资格去说自己崇敬墨子,信仰墨家。他想着……或许,自己就会在这一战中死去,默默无名,千百年后更会成为人人唾弃的魔头。但,那又有什么打紧的?就听鬼王道:“或许你以前不是明王,但现在你是,你就是真正的明王……明王,是无所畏惧的。至少,我鬼王宗上下愿意跟着你,一起赴死!”
“此战,可战至最后一人,定无退逃之人……”
鬼王咬牙发狠,魔教的狠,正道之人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常桓虽然说去留两便,可那些准备去死的魔头却没有这种觉悟——剧毒的毒药,可以短暂激发人的潜能,让人功力倍增却后患无穷的丹药都一并发下去。吃了毒药,咱们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再发你几颗暴增功力的丹药,一起去死。侥幸活下来的,回来一起吃解药。要是活不了,那就死球拉倒。七日之后,浩浩荡荡的圣教大军就出发了——这正是:群魔歃血入南疆,不破邪魔不回头。死完圣教万千子,精神自传后来人。
焚香谷,一众魔头停了飞顿。焚香谷扼守咽喉,要进南疆,就这么一条道。常桓作为明王,坐镇指挥:“使人告焚香谷,让开道路。”
“是,弟子秦无炎愿往……”
万毒门掌门的亲传弟子秦无炎出列,前去和焚香谷交涉。常桓点点头,秦无炎给他的感觉并不好,或许是这小子长得太过于白净,竟然敢比自己还帅的原因。秦无炎得令之后,直接去了焚香谷的山门,呵呵轻笑,声音充满了磁性,像是一个贵公子——他的确也是一个贵公子,优雅而从容。
“焚香谷上下听着,半日之内,让开入南疆的道路。否则别怪我圣教弟子无情,灭你焚香谷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