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建议却是不差:九幽之内,灵气禁绝,于幽姬、碧瑶而言,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一些,再者医治小六,本就和二人无多少干系,这般进入九幽,却是……却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只是,幽姬、碧瑶二人又怎么会愿意?常桓、小白二人在幽姬、碧瑶的心目中,已然是明王、圣母了——明王圣母到处,怎能无人照应左右?
幽姬道:“九幽绝地,灵气禁绝,危机处处。多一个人也多一分照应。”碧瑶也是连连点头,说:“我应该能打开封印。”
她是鬼王的爱女,也是鬼王的唯一至亲。鬼王的手段或许有一些她并不清楚,但封印之法显然并不在此之列。商量之后,四人就直接由幽姬带着去了库房,碧瑶看了一下封印,就认出来是鬼王宗的封印法子——但却并不是普通的封印法子,天底下也只有二人才会。一个人是鬼王,另一个人就是她。
“这封印我能解开……”
碧瑶掐诀念咒,引动真元。在大门之上的一个鬼脸上一按,门就轰然打开。门内放置着一个一个密封的坛子。
坛子很沉重,整齐的码放了上百个。碧瑶惊讶的看着那些灰扑扑的坛子,问:“这些是什么?”
幽姬道:“这些坛子里的就是灵石。”
坛子以铅制成,码放的整齐。但一个坛子里却只是放置一块灵石,并且还装在了一种奇怪的液体当中。幽姬介绍,这铅坛子可以防止灵石中灵气的流失。常桓问:“三个月要用掉多少灵石?”
幽姬道:“一月一块,三个月一人三块就够了。”
但前提是不能动武。
否则就是一个月十块灵石都不够。
毕竟是进过九幽的。
所以幽姬特别清楚,在九幽之内若是不想死,一应的法术手段都不可以使用,只能够动用最简单的体力——当然了,假如是绝望之中的拼命,那又是另一种情形了。反正都要死了,难道还留着灵石挥发不成?而要进入九幽,除了要准备灵石之外,还要准备一些钢铁打造的刀枪,以应不时之需。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昔年鬼王宗为了探索九幽,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惨重,高手都死了七七八八。但成果,却也是喜人的:不仅仅得到了天书第二卷,还让鬼王宗一跃成为圣教四大宗门之一,可谓强盛一时。还有要准备的,便是食物,修真炼道之人虽然力量强大,但也离不开吃饭,干粮是必不可少的。这方面常桓倒是强项,知道准备一些高热量、多糖分的食物,还有一些水。幽姬、碧瑶原本想要准备的发面饼也扔了——难吃不说,效果还不如常桓准备的。二人死心塌地的跟着,常桓也不吝啬传一些东西给二人:如何判断一种植物是否有毒,如何制作高热量的食物等等……人在绝境的时候,这些往往就是保命的东西。
一应准备妥当之后,众人就是出发,沿着一条蜿蜒的绝壁,只有一尺宽的小路想着西方前进。
脚下大片的蒸腾的黑气翻滚,看不到究竟有多深,幸而也都是惯于飞天遁地的人物,故而不会恐高。若是换成一个凡人,此刻的腿也都要软了。而这些路,还是断断续续的,其中一些地方足有一丈多宽的断口。
众人不得不浪费灵气,飞顿过去。倒是常桓走的轻松异常,只是轻轻的一下纵跃,施展轻功,就过去了。
对他而言这里和外界并无多少不同,只是灵气的活跃度似乎受到了某种力场的压制,变得凝滞……至多,也就是像他之前经历的几个世界一般,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九的怀里,小六的身上原本光泽的皮毛已经变得暗淡,枯白。
灵气对他而言是灵药也是毒药。
没有了灵气的滋润,他的生机都在一点点的流逝。常桓挨着小九后面,不时的检查小六的身体状况,待小六不能坚持时,就将小六接过来一阵按揉,以轻重不同,却剔透的劲力作用于小六的脏腑,运动脏腑,引导营卫,一会儿就让小六重新变得神采奕奕起来。这一方世界的生灵已经习惯了灵气的存在,灵气似乎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故而一来到这里,都多多少少的出现了一些不适应……
一处不大的平台上,常桓发话道:“咱们歇一歇吧,你们也适应一下!”他再次给小六调理了身体,碧瑶、幽姬、小白和小九四个人里,除了幽姬、小白修为高深一些,碧瑶、小九也都已经脸色苍白、发青,看着情况极其糟糕。
常桓看看她们的脸色,感慨道:“你们对灵气的依赖实在是太重了……”修真炼道,本应是一个摆脱自身对于外界、自然的各种依赖的过程。
但这里的修真,却在不断的依赖……
一个生灵要活着,就会消耗各种的资源,依赖于空气,水,食物,依赖于合适的温度、阳光,各种有形的、无形的物质条件,乃至于精神……而此界之人,比之常桓经历过的那些世界的人而言,可以操弄更加强大的力量,却也多了一样依赖:灵气。可却连一个可以辟谷的修士,都不存在。
这一幕让常桓心生触动。
天地如樊笼啊……仰首看去,头顶上不见日月星辰,只有黑暗。那黑竟然连同一些不可见的光都被隔绝了,只有零星的几道闪烁,整个九幽就在前方。幽姬说九幽并不是这样的黑暗的,但却也并不光明,那里终年都灰蒙蒙的,生机渺茫,到处都是绝地。在有太阳的天气里看到太阳,都是一种惨淡的白色,天空永远都是灰黑色的。常桓心道:“我之修行,当以逐步减少依赖为主。至少灵气,可用而不可依赖……然后要适应更加广阔的气候环境,能够摆脱食物、空气,遨游于更加广阔的太空,要能……”
相比这种普遍的适应性,依托于某一种能量(灵气,魔网等)而获取的生命、力量是那么的渺小——那并非是一种优越,而是一种桎梏。
灵气是枷锁,什么魔网,什么原力都是枷锁……而他,并不要这种枷锁,而是要去摆脱,一步一步的摆脱。
一直到最后他可以不依靠一切,不依赖所有而存在,能够到达一切地方,适应一切地方,那,才是强大。
彼之绝地,吾之坦途。
此——
我道也。
这一幕,深深的让常桓明白适应,明白超脱的重要性。心思百转,心灵竟然更加的剔透了一些,他分明能够感受到那种清明。像是精神中的某种杂质、尘埃被剔除了干净一样。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将那日领悟的那一式动作施展了一遍、又一遍……一种懵懂在心灵中酝酿、生发,一连动作了三十余次,一浊一清二气一上一下,洗涤周身,在三十余次动作之后,竟然忽而结余出一丝的气,推着常桓的动作动了一下,他起身之后,动作不由一变,竟然就被打断了……常桓忽然停下来——刚才那种感觉,又是什么?一浊一清二气,竟然生出了一丝气,那气竟然在推动他的动作,只是因为太过于弱小,推了一下,就无以为继,也让他无法继续后面的动作了。而且那一丝气很奇怪,是处于有无之间,若有若无的,和他此时体内巡行的气截然不同。
那一丝气是什么?常桓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这是自己一次难得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于是他再次动作。
动作再次停顿,他专心于体内的变化,一次一次的尝试,逐渐的寻到了那一丝气推行的脉络,又结合推动那一下的趋势,尝试因势利导,竟然是成功的做了半个动作,那一丝气竟然随着运行了一截——而当天感觉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的时候,全身都是分外的精神,整个人如同刚刚沐浴过一般精神。
当夜,诸人就在小平台上休息。常桓盘膝而坐,静了一夜,翌日起来便再次练功,将那一个半动作推了又推,尝试各种的引导方式。最后却也明白:他只能做一个半动作,因为那新生的气并不足够。
一连十余日,一行人终于深入九幽,过了山后,眼前是大片灰白的荒野,也看不见人烟。
幽姬带着人去了之前他们搭建的临时帐篷。
居住的东西都还在,能够立刻上手。
常桓深吸了一口阴冷的空气,暗道:“这里本应是一个正常的地方,但为何却会出现黑云封锁的景象?”没有灵气的世界那么多,为何那些世界就没事?常桓想了想,想不通,就干脆试着问一问其他人:“你们说这里为何会笼罩着一层黑雾?”
小白道:“自然的神奇吧?”
妖。
却比人更加敬畏自然。
常桓道:“黑雾挡住了阳光,让这里的植物无法生长,动物的繁衍也变得困难。只能生长一些坚韧的植物……”是的,这里并非没有植物,但那些植物却无一不是低矮的,生长的艰难。常桓感觉,能够在这里生长、生活的生灵,都是值得敬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