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一行十人穿着青灰色的夜行衣,蒙着面,悠忽而来,无声无息。这一群兔子竟然都是轻功高手,行动之间没有丝毫的动静。为首的果是一个小个子,只有一米五左右,常桓的目光在这小个子的眉眼、喉结的位置扫了一眼——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这是一个女子。那么这个女人,也就极有可能是小公子……
小公子、逍遥侯、天宗……他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但这个答案无疑更加靠谱一些。只是还需要更多的印证、更多的证据。
小个子停下来,一挥手,其他人就开始行动,其中三人分别选定风位,剩余人纵身而入,一场血的盛宴,即将开始。萧十一郎已经按捺不住——这一家人是个富户,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富户,有为富不仁,也有欺善怕恶,但却不应被人如此灭去满门。他张张嘴,一个轻微的声音传入常桓、风四娘的耳朵:
“你们盯着,我进去看看。”
“等等……”常桓观察一下,指了指三个望风的位置,三个望风的人,说:“好歹也是大盗,我们都知道了。不用给自己特意增加难度……咱们先去把哨摸了!”常桓舔一下嘴唇,却听萧十一郎问:“你行么?”
“行,男人不能说不行……”
暗道:摸哨咱可是专门练过的好伐?
这可是专业对口。
于是,萧十一郎、常桓二人就出发了。二人的风格截然不同,萧十一郎更多的是依靠了轻功的精妙,让自己躲藏于视觉的死角,是多年的江湖生涯磨炼出来的技艺。但常桓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行动的时候,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极限,但动作也是无声无息的。等二人分别靠近了哨的时候,行动更是趋于一致了——分别像是两只大壁虎,贴着墙就游到了哨的背后。这,莫非就是殊途同归?至于最后一下的时候,二人的风格则又不一样了,常桓用的是一击必杀,瞬间使哨昏迷过去,身体一软,还未倒下,就被他抱着腰扶住了。萧十一郎用的是点穴,一点,人就硬挺了。
二人的最终方法不一样,却都达到了最终的目的。还剩下一个哨,一个小个子,二人对视一眼,下巴一扬,就彼此分配了任务。
常桓去对付另外一个哨——这是萧十一郎照顾他,或许纯粹只是感觉更加顺手一些。常桓本人则要感动的哭了。
毕竟,那个小个子很可能就是小公子呢,毒如蛇蝎,一身是毒。没有人知道她身上藏了多少的暗器,但常桓却相信:这个女人哪怕只是有一口气在,也都是可怕的。逍遥侯能够降服得住这个女人,唯一的原因也只能是武功太高。所以小公子的暗器没用、毒也没用。常桓的动作很顺利,简直是刚才动作的翻版。
萧十一郎这一次却栽了——
萧十一郎点了小个子的穴道,但小个子却并未被点住穴道——因为萧十一郎点中的地方,正是一层刺猬一样的甲胄,尖利、锋锐的像是仙人球的刺一样的刺扎了他的手指,剧烈的毒素快速的朝着萧十一郎的手掌、手臂蔓延。那小个子笑吟吟的转身:“你是谁?背后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眼见萧十一郎以大拇指掐住受伤的手指,将一串黑血甩了出去,又伸入口中用力吮吸一下,整个手指的血似乎都被吸干净了,变得惨白惨白的。那小个子将扇子一摇,一根扇骨中夹的细针便朝萧十一郎的眼睛插去。
萧十一郎的反应奇快。
侧了一下头,就躲过去了。
“你是谁?”
萧十一郎问。
小个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我是萧十一郎。”他的语气分明笃定,一句话竟然说的萧十一郎本人都傻了。常桓听的也是一扯嘴角,这个小个子可太会玩儿了,在人家真正的萧十一郎面前说自己是萧十一郎,还能不能更搞笑一点儿?他一步一步朝这里走过来,身上的皮肤在几步之后,就已经变成了黑色。黑色的皮肤略微带了一些红色,但在夜色下,却看不出来。一粒粒黑色的颗粒,爬满了全身。常桓气运全身,将自己的身体调到了最佳的程度——这样是否可以防得住袖箭?不清楚。但钢针一类轻飘飘的东西,肯定是伤不到他的,这样一来,面对这个危险的小个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安全了一半。他确信自己的身体现在很硬、很有力——充足的气,可以让人的防御力和力量都变得惊人。常桓在距离小个子大概两米左右站住,他不需要再往前走,因为小公子已经觉察了。
小个子竟然放弃了萧十一郎,愕然回头:“你又是谁?你怎么可能会这种功夫?”他惊讶、震惊,甚至不可置信。
常桓道:“我的武功很奇怪?”
小个子认真的说:“武道神通,无相神功,妙参造化,天人化生……”
这一下连萧十一郎都惊奇了。
“无相神功?”
常桓道:“我不知道什么无相神功,如果你说这个的话……很简单的事情,不是么?”常桓的两只手拍了一下。赤黑如铁的手,相互拍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小个子叹一口气,说:“哎,无相神功,我认栽了……”小个子很是无奈,却突然一挥衣袖,打出一片惨绿惨绿的雾气,常桓暗道不好,屏住呼吸,等再反应过来。那小个子已经不见了。萧十一郎道:“我们进去拿人吧。”
是拿人,也是救人。不需要拿到全部,只需要拿到几个就可以了。所以这一次二人不需要小心翼翼的潜行,直接闯进去就可以了。外面的动静,里面的人不知道,刚才常桓、萧十一郎的动作也足够快,现在里面还没有开始动手。
于是,两个黑衣人被萧十一郎拦截下来。还有两个,则面对着常桓。至于还剩下的两个人……
他们更加不敢动了,因为他们面对着风四娘。
面对风四娘并没有那么可怕,但当面对的风四娘笑吟吟的提着一柄强弩,那就显得非常可怕了。“你们别动,我怕我手抖……当年我屠了薛万策的青龙寨就是用的这个东西,他娘的比什么刀剑都好使……别动啊,真的别动啊。”
“走吧。”
常桓指着大门,两个黑衣人却不动。
“看来还是要动手!”
常桓并不想动手。
因为这个江湖太危险,谁也不知道对方的手段究竟都是什么。但此时,不动手是不行了。常桓一伸手,就是一招经典的擒敌拳的擒拿手法,下一刻,擒拿的手就握成了拳,简单直接的勾对方的脑袋。这一下变招之凌厉,拳法之刚猛,简直令人惊怖。但那二人却也非浪得虚名,二人两剑,竟然就在极短的距离内同时点向常桓的咽喉、腹部。这是两个极其刁钻的方位,无论怎么躲,他似乎也都只能躲过一个,除非他选择后退。但一后退,就等于是放弃了刚才建立的优势!
所以他不曾退,反倒是选择了继续进,这是攻击的部位变成了自己的肩膀。他的两只手则去应对对方的剑。
赤黑的手,布满了细小的铁砂一般的颗粒。手落在剑上,避开了锋锐的锋芒,只是落在剑脊上,就轻飘飘的将剑荡开了。
但经受这一下的二人亲身的感触却绝不是轻飘飘的……
就像是一柄大锤,砸在了剑上。
沛然之力不可抵挡。
手腕都为之发麻。
要不是长久以来努力修行的结果,剑已经要脱手而出了。这便是残酷的江湖,哪怕手已经没有了直觉,疼痛肿胀,连筷子都抓不住。可当一拿起刀剑的时候,依然是那么的稳,那么的快,那么的准。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他们只能拼命去创造奇迹,而拼命不一定会有奇迹。
江湖中有多少的以弱胜强,都是奇迹。但这种奇迹却太难得了。但就像是飞大夫曾经和常桓说的一样,什么是有用,什么又是没用?
不能因为明智必死,就放下自己的剑,任人屠戮。
不能因为没有希望,就放弃希望。
人总会去做许多明知道没用、没有希望的事情,总会在绝望中创造希望,在无用中点缀价值。常桓一下想到了飞大夫,瞬间的走神让他的动作都为之一顿,也给了二人一个喘息的时间,也有机会脱离战圈——是的,常桓没有退,但他们退了。常桓的厉害,他们不是对手。而常桓的武功,却让他们想到了另一个如神如魔的人:
天宗之主。
武道神通,无相神功。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诸邪辟易,驻世神佛。
“你是谁?”
二人问出了和小个子问的一样的问题。常桓说:“二位,如果不打的话,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说话?”常桓的武功震慑了二人,所以二人没有再选择对抗。实在是常桓所用的武功,实在是太过于令人遐想了……这人一定是一个和宗主有着关系,并且还是非比寻常的关系的人——小公子虽然得宗主宠幸,可学了无相神功了吗?没有。但眼前这个人却学了,不仅学了,且还到了一种极高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