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要娶亲……”有些事、有些话,虽然明知道朱高熙会知道,可他却说不出口。朱高熙诧异道:“这好事儿啊?你哭丧个什么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人了——”朱高熙都不知道自己的乌鸦嘴这么灵验,竟然是真的死了人。此时他只是好奇:“新娘子是谁?”
“是小昭。”常桓一脸复杂,朱高熙却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好奇“小昭”这两个字,旋即又反应过来……
这个小昭岂非就是韩昭?
那位波斯明教教主。
什么时候?
这俩人也太雷厉风行了吧?从第一次见面这才几天?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朱高熙探头探脑的朝着锁住的屋里看几眼,又悄悄默默的量了常桓几眼——真心搞不懂啊。但既然是常桓要结婚,那他自然是要尽力帮忙的,上午常桓去了半天的培训基地,中午的时候朱高熙便又来邀他,说是已经帮他选定了良辰吉时——就是五日之后,宜嫁娶、乔迁。朱高熙问常桓:“人圣女那便,这媒人纳吉……”
常桓道:“不需要,这些都不需要。”韩昭已经死了,现在就躺在他的房里。还怎么纳吉?只要一场婚礼就好。
“呃,不需要?欢哥儿,媒人我可都给你准备好了。”
“熙哥儿……”常桓闷了一口酒。
酒入愁肠。
“小昭她,已经死了……我……”他沉默了好一阵,一口气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完。说一次,便似乎又经历了一次,还是那么的痛,那么的,酸涩、苦楚……朱高熙坐在那里,端着一杯酒,默然的听着。当听韩昭竟然打算用毒酒毒害常桓的时候,一下就将酒杯捏碎成了好几片,鲜红的酒液洒了一桌子。怒斥了一句“该死”,可看常桓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说下去——
是的,该死。站在常桓的兄弟、哥们儿的角度,他有理由去恨韩昭。这和对错、理智无关。
可毕竟人已经死了……
而且,一个女人愿意跟着一个男人一起死,死在一起,还想怎么样呢?
朱元璋下葬的时候,后宫嫔妃们的那种丑态他又不是没见过。
一个女人愿意和一个男人一起死,死同穴。
这已经够了。
“欢哥儿……”朱高熙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只是用自己的大手拍了拍常桓的肩膀,手很重,而且还长满了茧子,这是一双舞枪弄棒的手,不温柔,却很暖心。常桓点点头,说:“谢谢你,熙哥儿,我就先回去了……”
他直接回家,让下人送上了饭菜,放在屋子里。等下人走后,便关上门,将韩昭的娇躯从床上扶起来,下地,靠在椅子上。自己在另一个椅子上坐下来,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和韩昭说话:“婚礼就在五天后,一定很热闹。我那里也要培训完了,明天就结束。城里的戒严也要结束了,你看,我吃完了,我没有亏待自己的身体,也不会自暴自弃……”人是否拥有灵魂?人死了,是否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知道……且,就当她是听得见的吧。也许她就在一旁听着笑呢。
或许,是感觉这小贼实在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或许是被感动的要哭了,又或许是十分的愠怒,恨怪他不许她入土为安,竟然色胆包天的连尸体都不放过……
第二日,常桓再度传了一些营卫之气。似乎是有效果的,小昭的身体并未发臭,只是皮肤苍白的吓人。
朱高熙给一群培训完的准公务员进行了训话——其中多有勉励,而这位素来直来直去的殿下,更是在讲话的时候不按常理出牌,以一句“都他妈把架子支棱起来,走出去让这些波斯人看看,什么才是本王的官儿……明日起,本王静候佳音。这个城市,我希望你们可以对得起它的名字!”
今日起,这一座占领了半个多月的城市终于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元始。意为一元初始,万象更新之意。乃是希望有一个截然不同于中原的全新气象。朱高熙对未来给予厚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那位大哥比较一下:看看这天下,在我老二手底下,就真的不如你?第二天,整个城主府的外墙被推倒、拆除。
城主府内的建筑,开始挂牌,十司正式挂牌。十司彼此各自有独立的办公区域、档案室等等。
一应新的气象,就从一个全新的、略微显得有些荒诞的小规矩开始。
十司挂牌的第二天,最高调控委发布倡议:
城中之民,行走要摆臂,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站立要……坐、躺……很荒诞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一个政府会规定一个人应该怎么走路,怎么站立,怎么坐,怎么躺怎么吃饭,偏偏到了朱高熙这里,还就规定了:而且还规定的很详细——但这些对每一个人而言,都不是很难做到,注意一下,是可以做到的。并且,表现最好的市民,还会获得奖励。作为这一个荒诞的小规矩的制定者、发起人,以及参加了会议的十司各司的行政人员却都明白这个规矩的制定,并不在于规矩的本身。
这个规矩一定程度上的“移风易俗”乃至是“怨声载道”都不重要——它的最大意义就是将所有人,包括政府行为、庞大的市民群体全部都调动起来。
目标就是互动。
政府、百姓之间,不断的进行互动。这仅仅是一个互动的开始。
每一个人都参与其中,在互动中,凝结成一个整体,在潜移默化中,让一个政府的统治力加强,可以调动更多的资源,可以让政府的政令获得效力,真正的得以执行。这和此时中西方的统治方式完全不同——此时,中西方的被统治阶级,尤其是绝大部分的平头百姓,对于政府的政令是一无所知的,这就导致了领主、地主、乡绅阶层的肆意妄为。诸如土地兼并、鱼肉乡里的问题,也都由此而来。
在互动深入到个人,每一个人都不能脱离和政府的行政互动之外,积极参与其中的时候,这种愚弄是无法实现的。而这,也是常桓对于自己脑海中的政治思想、理念的一种实践和试验。
朱高熙放心大胆的让他试验。
城市中划出了上下道。
治安司的人开始在街上巡行,检查市民是否按照规矩走路。发现违背的,拉去惩罚,发现走的标准、规矩的,则送上由治安司制作的特殊虎符。每一个虎符都有另一半,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一个月后,得到虎符的人就可以凭借虎符,去治安司换得好处——根据虎符的多少,可以换取实物,如钱粮、桌椅、床、被褥、衣物等,还可兑换一些税收上的便连,譬如减免一定的赋税。
赏罚齐下,效果卓然。
常桓的婚期也如期而至。
临时的大会堂:城主府的宴会大厅,就成了常桓举办婚礼的场所。喜庆的唢呐、锣鼓、管弦丝竹声声悦耳,智慧王为代表的一些波斯明教中人也一一到场。只是前来参加婚礼的人却都兴致不高,脸上的笑也是一种牵强的笑。智慧王一行人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婚礼开始,既不是中式婚礼也不是西式婚礼,主持这一场婚礼的是朱高熙,穿着盔甲挎着剑,盔甲擦的光闪闪,剑在鞘中,一身凛然杀气。朱高熙环眼周遭,大声道:“今日是孤王兄弟结婚的日子,我那兄弟,神仙中人,天地不能证见,故由孤王这个做兄弟的来了……今,孤王以此剑为誓约……”
朱高熙拔出剑,一股凝如实质的压抑释放开来。
朱高熙肆意的放出自己的张狂、杀意。
“常桓、韩昭二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妇。本王以剑誓之。任何反对之人,皆孤王之敌寇,必大军挥至,斩尽杀绝……”剑再归鞘,朱高熙大笑:“痛快……诸君,且迎新人……”鼓乐再起,常桓一身红袍,横抱着同样一身红衣,蒙着面纱的韩昭进入殿堂……“熙哥儿的祝福,我和小昭收到了!”
将韩昭放在了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常桓就在旁边坐下,下面的人神情各异。没有任何的仪式,一场并不让人如何开心,反倒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婚礼,终于在傍晚走入了尾声。常桓抱着韩昭去了洞房。
朱高熙目送他离去,暗叹了一声。
……
每日清晨给韩昭度入营卫之气,练功,好好的吃饭、生活,参与城内的管理事物。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过去,曾经的虎符已经被人兑走,新的虎符也制作完成。户籍司也忙碌了一个多月,将城市内的人口登记、划分完毕。和税务、治安等部门联合行动,彼此配合协作,对人口的类别进行更加详细的划分。
又过一次荒诞的规矩和配合,当朱高熙的指挥棒再次舞动起来的时候,底下的百姓竟然一下子好用了很多,竟然颇有一种如臂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