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顾长青拧起一丝狰狞，细了眼，便上一步，撩刀如弦月，直上云天。刀光幻成的冷月，冰冷、厮杀，其势却在圆润的进步上撩一个简单动作中尽显无疑——是一种精简到了极致的，弧于线，直于圆的完美交融！这简单至极、完美至极的一刀，分明证明了一件事：顾长青是高手，是一个了不得的高手。
当顾长青一刀而来，月上云头之时，李鹤就意识到了不好。如此精炼、简洁的一刀，不见变化，却比任何变化都要可怕的一刀。这分明是在万军阵中练出来的刀，且还是关中著名的一刀——无极刀。
无极刀一脉刀法，乃是家族传承，并且其子弟尽效力于朝廷，和江湖中人并不是一路。可江湖中，哪一个门派不是闻之变色？
刀本就是最为霸道、凶残的杀伐之器。
无极刀更是其中翘楚。
当一个身怀无极刀的刀客投身于军伍，以战阵厮杀练刀。但凡不死，那刀法必定是令人惊惧的！顾长青认出了无极刀——因为天底下的刀法，怎轮变化，也都不会如此简洁。江湖刀法，或者是其他刀法，无不讲究防御之时要水泼不进，攻击之时要犹水银泻地。但却只有无极刀，无招无式，一应刀法，皆是刀随身，身随步，步随意。一意起来，一步也随之起来，一刀也随之起来，最是无常不过。昔年太祖初登大宝，明教旧教主之麾下不忿其阴谋暗算教主，窃据社稷神器，于是高手频出，暗杀明杀，不知进行了多少次。要知道，那些刺杀之人，可是曾经明教之中的至强者，不是一方法王，就是一方旗主，在元末的时候，也都是名号响当当的人物。可，就是这些人……
这些人，皆饮恨于无极刀之下。从唐末时候开始销声匿迹的关中刀客——关中无极刀，也再一次进入了朝廷、江湖的视野。
仆一出场，就用数百位高手的性命，证明了无极刀的可怕威名。
而除去无极刀。
五凤朝阳刀、五虎断门刀、鸳鸯刀、破阵子刀等一系列刀法，也都展露獠牙。
退——
李鹤的脑子里就一个念头，退。
退则生，不退则死。
退一步虽不能海阔天空，却已然有了一线生机。李鹤手中长剑连连三点，绽放出三点寒星，以攻代守，想要止住顾长青的攻势。可谁曾想到这顾长青居然不闪不避，一刀将尽的时候竟然突兀的一下变招，借着剑尖连点的力量，让刀一变，从上撩快速的变成了下劈——这却是无极刀中极为精巧、犀利的一招。于拔刀、藏刀两法齐名，唤作“借刀”——就是“借刀杀人”的借刀。
借刀杀人，借彼之力，助我之刀。让刀法招式变化借力而成，故而极大的省略了变招时候的停顿间隙。
原本招式之间变化衔接的孔隙是一个破绽。但借刀之后，破绽也就不是破绽了。
这是一种简单的精妙。
这一刀，却让李鹤从心底里生出了绝望——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刀法？再下一刻，肩头一道血泉喷涌而出，手中的剑哐啷一声落地，李鹤束手。顾长青将刀架在李鹤的脖子上，冲着老王使眼色：“绑了。”“得嘞，头儿你这刀可越发厉害了……”“哪里，咱们若不高明一些，宫里还不成筛子了？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进去逛一圈，陛下可不就要睡不踏实了？”
老王一边绑人，一边说：“有时间头你再指点我一下借刀……”
却听常桓道：“杠杆、权变。”
老王懵懂。
顾长青也是愣，听不明白常桓的意思。
常桓笑一下，心中忍不住生出来一些优越感……顾长青的两招无极刀他是一丝不拉的看在眼里的。之前对付女子时，拔刀利用了刀鞘、腰身、步法进行搭配，让这一刀快到了极致。却是和他看过的拔刀术一样，已经是一种极致。拔刀就是杀招，若非当时李鹤隐藏在暗处，及时将牛眼杯当做暗器发出来，那女子早就死了。到了应对李鹤这两刀，刀已经出鞘，却顺势而为，最精妙的就是借刀——
就是利用了双方兵刃瞬间的接触，通过手感、力矩等来判断权衡力量，并借力帮助自己变招。
这也就是常桓说的杠杆、权变。
他或许做不到。
但表带表他看不懂。
顾长青问：“先生，怎么办？”
“走吧，也没心情继续逛了。这两个刺客带回去……刚才没听说吗？对方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姚广孝。”将手里的丫头片子塞给顾长青，顾长青手足无措了一下，干脆一下重击，用刀柄将人打晕，而后将人在自己的腋下一夹。二人走在前面，常桓走在后面，那样子像极了强抢良家妇女的恶少。
路上一些路人不知因由，不免指指点点。常桓冲着人将眼一翻，一些胆小的就灰溜溜的扭头，只是私下的议论却不绝。
“啪嗒……”
突然，一本线装书从女子的怀里掉出来。
大概是被夹着走，怀里的书禁不住颠簸，这才掉出来的。
“咦？”
常桓惊咦一声。
那线装书的封面赫然写着“摧心掌精义”五个字。这让常桓有些无语……青城派，摧心掌，要不要这么搞啊？他一弯腰，将书捡起来，就在大街上看起来。书还没有巴掌厚，也就是二十来页，不足三千字的样子。书中也没个始末，开篇就开始讲摧心掌——这是一路讲究厚、透的掌法。看似阴柔，实则是浑厚、锐意。要练出浑厚而锐意的掌力，打人如推山，力透入脏腑，上述心脉，一掌下去，心脉断绝，神仙难救！这一册书，写的就是如何练出摧心掌力，如何发劲。
常桓看的兴致勃勃，只是一遍下来，就看了个七七八八。心说不管这摧心掌真的真厉害，还是吹的这么厉害，可毕竟是青城派的绝学，就这么到了自己手里了。这两位还真的是大好人啊……
再看李鹤、女子的时候，常桓的目光就柔和了几分。
书看过一遍，常桓就随意卷起来，想着等以后慢慢再看。至于内容，该理解的也理解了，里面说的东西并不难，他一边看，都一边将发力的方式试验了一下。至于效果，那就只有天知道了。进了宫之后，顾长青、老王二人又问这俩刺客应当如何处置。常桓摆摆手，说：“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两人走后，常桓还能听见顾长青、老王的私语。就听老王说：“头儿，这常先生可是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啊……”
“去去去，常先生何等人物？你以为常先生没见过女人？”
“也是，常先生要什么女人还不是……”
“……”
泉州码头，一条大船靠岸。大船舱内，十多个身穿波斯长袍，戴着面纱的侍女安静的侍立，中间的位置则是由三重轻纱，一层布幔隔绝开的空间。布幔中心是一块红色的地毯，地摊上布满了青色的几何图案，白色的花纹，还有金黄色的火焰纹路。在地毯式，一对母女倚坐在地毯上，身上绚烂的彩色长跑、头巾将人包裹的严严实实，装饰了大片的金银宝石，戴着厚实的面纱——不是侍女那种轻纱，而是厚实的，刺绣了图案的面纱。只是露出了一双宝蓝色的眼睛。“母亲，船好像靠岸了，我们真的可以找到外公吗？外公会不会见我们？毕竟外公已经是大明国的皇帝。咱们波斯总教……”
年长的女子柔声道：“小昭儿，外公一定会见咱们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恳求外公出兵，斩杀那些叛逆……你外公最重情……”
“哦……那为什么姥姥……”
“别问了，乖！”
……
京城，朱棣正在偏殿跟着常桓打了一套擒敌拳。
常桓锻炼、打拳都没有背着朱棣。
朱棣也常来看。
一来二去，这一套拳法也就学会了。自己一番练习，渐渐的竟然也生出了内力，这让朱棣很是震惊，心道果然是神仙拳法。于是几乎每日常桓练功，他都会过来一起练一练，请常桓指点一番。常桓自是顺水推舟，这一日练完功后，便有一宦官带着锦衣卫的指挥使过来禀告消息。朱棣也不避讳，便让指挥使当着常桓的面说。那指挥使很善察言观色，故作犹豫了一下，就交代起来——
“陛下，臣得到消息。一艘波斯商船在泉州停靠，船上主人乃是一对母女，深居简出，根据探子回禀，疑似波斯明教之人。”
“波斯明教……”
朱棣沉吟。
常桓心里头也是嘀咕：“波斯明教，历史上好像没有吧？王爷爷果然说得对，这要是拿成见的眼光看问题，非出大事不可。明教……对了，好像是哪本古典小说里有来着，倚天什么来着？”他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多少有用的信息，倒是什么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七伤拳的蹦出来了……又一走神儿，想着：若真的是，那摧心掌似乎很了不得啊。笑傲里面青城派的绝学，九阴里也有，很厉害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