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原来是故交!”
一声爽朗的笑,阔大的宅门里,徐徐踱出一个身穿天蓝色团花湖绸长衫的中年汉子,方面大耳,眉宇间显露和霭之色,双目如炬,扫上石国权等,口角噙笑。≧中≯文≯w≤w≦w<.<8≦1﹤z<w.
三喜大喜,这汉子不是姜伯钧是谁?姜伯钧真的在家!
家人姜三并未说谎。姜伯钧此时正接待客人,这个客人,却是姜伯钧前不久结义的兄弟高继成。
高继成在城里逗留几天,没见姜伯钧的影子,也不好贸然打听,留下一个兄弟姜府前打探。城里鬼子太多,几个弟兄不能老聚在一起,经常接头也有风险。所以高继成很希望尽快找到姜伯钧。
姜伯钧却因此次东南方采购,直到今天才回。
高继成得知消息,立即赶过来。
虽然鬼子盘查不严,但高继成却感到潜在的危险。旅店有时半夜被查,高继成有一次险些暴露身份,弄得寝食不安,人瘦了一圈。
姜伯钧正啜茶水,忽听家人秉报,急迎出来。
高继成眼圈淤黑,显见吃了不少苦头。
看到高继成一脸疲惫,姜伯钧抢上一步,拉着高继成的手,关切地问:“贤弟,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高继成指指提包,淡淡一笑,不答。姜伯钧急呼姜三门口守护。
如不是姜伯钧这道口谕,姜三也许会放三喜他们进院门。
姜伯钧挽着高继成的手,穿过书房,推开一架书柜,现出一个小门。原来是密室。
密室不大,两人并排站立,有点拥挤。姜伯钧开了灯,回身掩上门。
密室尽头有一个小柜子,上了锁。高继成知道那里面是姜伯钧的藏宝,不过高继成并无兴趣。
“大哥,上次我说送你一件宝物,今天给你带来,不知大哥是否喜欢。”
姜伯钧呵呵一笑:“随口之言,贤弟何必当真?”
姜伯钧口里说,眼睛却盯着高继成手上的提包。爱宝之人,哪肯放过任何机会。
高继成微微一笑:“大哥待我至诚,我岂能言而无信!”
“哪里哪里,贤弟高抬了。”
高继成弯腰小心打开提包,捧出一个釉色鲜艳的瓷罐。瓷罐不大,双手可以掐住,但灯下泛起的淡淡光泽,却令姜伯钧大为震惊。
姜伯钧自从上次高继成献出定窑瓷碗,对这类古藏来了兴趣,翻了不少书,现在颇有心得。这个瓷罐才捧出来,姜伯钧暗暗喝采。
姜伯钧伸手摸了一把,连连赞叹:“贤弟,奇珍呀,奇珍!”
高继成并不识珍,下山前是于万立帮着挑的。没想到姜伯钧一见之后,如此感慨。
“大哥,它值钱吗?”
“太值钱了。贤弟,这回你不要银票还不行,银子你搬不动。”
高继成呵呵一笑:“大哥,那它值多少?”
“万两白银只怕还占了贤弟的便宜!”
高继成微微心惊,看来于万立还是识货的,认定这是珍品。
高继成摆手道:“大哥,银子我不要,银票我也不要。”
姜伯钧微微一愣:“贤弟,那你要什么?”
高继成心里说,我只要你这地方成为我的情报据点,这么安全的地方,万金难觅。
“大哥,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这颗心。”
“要我这颗心?”
高继成含笑说:“是啊,大哥如此披心沥胆真诚待我,我知足了。”
姜伯钧板起脸:“那不行,情归情,价归价,我姜某人不是巧取豪夺之辈,传出去,岂不坏了我的名头!”
高继成嘻嘻一笑:“大哥,我们谁跟谁呀?”
姜伯钧还是摇头。
高继成急道:“大哥,我孤身一人,靠偷鸡摸狗营生,承蒙你不弃小弟卑贱,小弟已很知足。再说,不是大哥提醒,我怎么知道它们如此值钱?”
“姜伯钧瞪着高继成道:”胡贤弟,再怎么说,它也是你的。“
高继成见姜伯钧死活不肯应承,想出说辞。
“大哥,如今兵荒马乱,我带着宝物,不是弄碎就是弄丢,或者生计窘迫贱卖,要是流入鬼子手里,不是愧对祖宗?“
“所以我给你银票。“
“更不妥当。银票怕水怕虫,我居无定所,若有闪失,岂不枉费大哥一片好心?“
姜伯钧拧起眉头,半晌说道:“那么这样,贤弟,宝物我收下,银子记在帐上,你什么时候要花,只管来取。“
高继成嘿嘿一笑:“我是叫花子命,钱多必丢。行,还是存在大哥这里保险。”
姜伯钧见高继成应承下来,大喜,爱不释手把玩一会,掏出钥匙开了墙角小柜,向高继成招手。
“贤弟,过来看看我的宝物。“
高继成立身未动,轻轻摇头:“大哥,我什么也不懂,免了吧。“
姜伯钧有点失望,如此珍品,却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共同品鉴。不过他还是很感动,这个结义兄弟,却是至诚君子,不矫揉造作。
姜伯钧锁好柜子,关了壁灯,带着高继成出了暗室,复掩上书柜,两人回到客厅。
杯茶过后,姜伯钧打量着高继成,温言道:“贤弟餐风宿露,居无定所,如不嫌弃,干脆住进我家如何?“
高继成心里好笑,山寨大业,岂能少他!
高继成拱手道:“承蒙大哥厚爱,不过我闲云野鹤惯了,享受不了锦衣玉食。只是以后想起大哥,必来探视。“
姜伯钧点头说:“为兄正是此意,我与贤弟义气相投,比亲兄弟还亲,实在割舍不下。何况贤弟尚无家室,为兄替你操办一门亲事如何?“
高继成放声大笑:“大哥,那更不麻湎你了。“
姜伯钧有些不解:“为什么?”
“如今我孤身一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如有婆娘绊住,哪有如此轻闲?”
高继成心里想,真的再娶一房,苏桂香还不拧下他的耳朵。
“也好,就依贤弟。别忘了,我这家可是有你不少的股份。”
一万大洋,在当时可以卖一套不小的宅院。
有姜伯钧这句话,高继成想以后往来无所顾忌了。
两人正聊得欢,忽听门外大声嚷嚷。高继成听出是三喜的声音,微微吃惊。队长派他们下山,一定有重要的任务。
姜伯钧也听得明白,起身笑道:“紧弟,梅河有名的黄梅戏班,我们出去接进府来。”
高继成脑子里飞快转了一圈。他在姜伯钧府上出入,除了几个人知情,别人并不知晓。戏班人多眼朵,如果不小心暴露身份,后果难料。
高继成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大哥,我对戏不感兴趣。有点累,想休息一会。”
姜伯钧急唤佣人:“冯嫂,把胡老爷带进客房休息。”
冯嫂跑过来,带着高继成转出客厅,领进一间客房里。
姜伯钧出了宅门,一眼看到石国权,大喜。石国权不仅身段好,唱功更佳。上次没过足瘾,今天刚采买回来,有的是时间。
三喜迎上来,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姜伯钧哈哈大笑。
“你们行走江湖,挣钱不易,那点酬金。给就给了。这次演出,我照样给足酬金。”
姜伯钧喜得珍宝,心境奇佳,吩咐姜三放他们进院。
大院一角原扎的戏台框架尚在,姜伯钧指着笑道:“我就等着你们过来。这次你们可以在我这里演上三天三夜!”
石国权喜忧参半。如果还是在江湖行走,这可真是大主顾,但是现在身负重任,不知宗涛什么想法。
“谢谢东家慷慨。”三喜见石国权似有心事,忙抢着回答。
白如馨看到偌大宅院,悄声问金玲:“这是谁的家,这么阔气?”
金玲小声道:“梅河有名的商界大亨姜伯钧,听说是维持会的人,和鬼子走得近。”
白如馨哦了一声。
“你们怎么认识他的?”
金玲瞅了白如馨一会,说:“没上山前,我们在梅河演出,曾到过姜府。这家主人是个戏迷,上次如不是鬼子搅场,也许唱了几天几夜。”
白如馨轻轻点头。
姜伯钧吩咐姜三带几个家人,和戏班的人搭建台子。向三喜招招手。
三喜赶紧跑上前,陪着笑脸:“东家,有什么吩咐?”
姜伯钧说:“上次匆忙,没来得及领教贵班的家底,想请教一二。”
三喜掏出戏单,一一指点。姜伯钧溜了一眼,笑道:“这些戏我都喜欢听,如果有时间,都给我唱一遍吧。”
三喜连连点头。
戏台很快搭好,三喜带着乐师敲锣打鼓,预演一回。石国权走到三喜跟前,向他示个眼色。三喜跳下戏台,跟石国权转到一角。
“班主,什么事?”
石国权顾盼左右无人,小声说:“三喜,我要登台演唱,联络的事,就拜托你了。”
三喜知道石国权所指,点点头。石国权离开后。三喜向何大山的小徒弟递个眼色。小徒弟凑了上来。
三喜说:“你回去报个信。姜伯钧要连演几天,看看九哥有何指示。“
小徒弟转身找个托词,向石国权辞行。石国权心知肚明,挥挥手。
姜伯钧回到屋里,想起高继成在客房休息,有些惦记,踱进房里。高四海还没睡着,睁着大眼望着屋顶。姜伯钧微微一笑:“贤弟,我喜欢热闹,打扰你休息了。“
高继成笑道:“大哥,我也是喜欢热闹之人,不过不愿意在你府上露面,那样有失你的身份。你尽兴吧,不要管我。“
姜伯钧聊了几句,正要出门,高继成忽然喊住他。
“大哥,这几天我也不想出门,就赖在府里。“
姜伯钧呵呵一笑:“贤弟,什么话,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但是我不想同他们一起吃饭。“
姜伯钧满不在乎地说:“这个容易得很,我叫冯嫂送饭就是。“
石国权一行下山,高继成摸不清底细,决意在姜伯钧府里细细观察一下。如有重大情况,也好临机决断。
姜伯钧出房后,高继成静静躺了一会。
天色渐渐晦暗,高继成睡意全无。他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姜伯钧宅院虽大,但这窗口望去,几十米外的街道却看得一清二楚。
高继成漫无目标睃巡,记清路径。院墙一人来高,沿墙根植有常绿乔木。
忽然,高继成溜见一个女人在街道转悠,看上去已过中年。那女人瞅见无人,俯身墙上画着什么。高继成揉揉眼,可是院里乔木高大,枝繁叶茂,那女人被挡住半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