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体力消耗极大，窝在墨阳怀中昏昏睡去。
山脚停了辆起亚小车，是上官燕的坐骑。由此可见，干警察的不如搞美容的挣钱多。
墨阳深一脚浅一脚，趟着泥泞山路，来到车旁。
他先安置好上官燕，让她睡在后座，随后磕掉鞋上的泥块子，进到车内。
点火。
调头。
扬长而去。
夜幕浓如墨汁，急雨似飞蛾般扑进车灯光柱里。路况非常糟糕，拐上公路后，墨阳才松了口气。
此处偏僻荒凉，连个路灯也没有。仿佛被困在个墨水瓶子里，四周皆是扭曲混沌。
风也婆娑，雨也婆娑。
墨阳思绪沉重，听着车顶雨滴闷响，心中不由得盘算起来。
墨云失踪两天，他可以发毒誓，绝没有跟任何人结仇。即使在校期间与人偶有磨擦，也不会严重到绑架的地步。
那么再从头捋一捋，墨云正常上下班，突然人间蒸发。通过手机定位找到此地，除去衣物钱财外，便没有任何有用线索。
半路杀出个没眼没鼻的无面人，声称可以帮助他找到墨云。
第二条线索是冯小刚，这货古里古怪，不像个正经玩意，而且心狠手黑，杀人如麻。在家中放着墨云照片，甭管他如何狡辩，定然跟墨云有着千丝万缕之牵连。
但奇怪的地方也随之出现，他们都说没动墨云半根手指头，也就是说她现在暂时安全。无面人的出现更像是借机引导，相约三天后，子时，困龙井，助他解决墨云失踪的事情。
墨阳深刻怀疑，他姐很可能就在无面人手上。
现在事情就非常明朗了，他们主要目标并非墨云。
“而是我！”
墨阳皱眉，左眼瞳孔钻石般的纹理猛然一缩，眼中红斑随之缓缓转动。
绑架墨云只是诱饵，真正要捕捉的猎物，是墨阳！
但他们为什么对我感兴趣？我只是个普通人！
不对。
墨阳心中一凛：“难道是，为了这只眼睛！！！”
……
汽车停在路边。
墨阳将上官燕抱回了家，他问了好几遍：“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奈何上官燕死活醒不过来，问急眼了就扁嘴要哭。
墨阳心中有愧，不敢再放她自己游荡，那可真真是臭不要脸了。于是一路回到了阁楼。
他把上官燕放到墨云的床上，拍着她的脑门嘀咕道：“你先在这对付一晚吧。”
墨阳看了看，这不行，她淋了雨全身湿透，又差点窒息挂掉。穿着湿衣服睡一觉，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墨阳犹豫，一双手放到上官燕胸口，又缩回来，反反复复。
“都是江湖儿女，哪来的世俗讲究？再者说了，看一眼又不会怀孕！”
他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找好万全理由。
三下五除二，给上官燕扒了个精光，眯着眼睛拧着脑袋，小心翼翼给她身上雨水擦干。又找来墨云的睡衣给她穿上，盖好被子，才长长出了口气。
他把上官燕的衣服泡进盆子，简单搓了几把，他不太会洗衣服，都是他姐代劳。反正差不多就成了，上官燕的衣服本来也不脏，过了两遍水，拧干晾上。
有人问是所有衣服吗？
答案是，对的。
进入下一环节……
……
墨阳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方面是他不累，神采奕奕，压根不想睡。另一方面是心中琐事繁多，搅得他头痛难耐，完全闭不上眼。第三方面是因为隔壁的上官燕，几分钟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换衣擦身之后，墨阳崩溃了！
他毕竟年轻，总是会忍不住心生涟漪，胡思乱想一番。
听着雨声，眼皮渐渐发沉，终于还是给自己躺晕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开双眼。
有人尖叫！
没错，我听见有人在尖叫。
墨阳套了个沙滩大裤衩子，踞拉着拖鞋狂奔出去。
整条巷子只有两户人家。
墨阳家。
小文家！
雨没有停，但雨势渐小。
巷子里肮脏不堪，一脚踩进臭水中，脚指缝里夹满了淤泥和黏黏糊糊的玩意。
墨阳紧跑两步，来到小文家门外，声音更加清楚。
小文在屋里哭喊！
“小文！”墨阳大力拍门，没有人回应。
小文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管不了许多。
两扇破木门，被他一脚踹开。
门框迸裂，木屑飞溅。
此处跟墨阳居所大同小异，本是平房，后被重新加了一层，成了个阁楼。一楼正厅乌漆抹黑，但并不影响墨阳，他启动左眼，事物映入眼帘。
家徒四壁，啥也没有，也没有人。
他蹬蹬蹬跑上二楼。
此时窗口划过霹雳。
一道苍白色照亮屋内。
首先看到了鲜血，亮得发黑，电光中泛起一层油膜。
是小文的妈妈，光着身体，横卧于窗前。胸口捅着一把西把刀，刀身直没入柄。
咔嚓！
又是一道闪电。
墨阳地凝视前方，一个男人紧紧抱住小文，捂住她口鼻，不让她发出声音。
墨阳看得真切，小文无法呼吸，脸色铁青骇人。
夜风卷起雨水，由窗口飘了进来，洒在小文妈妈赤luo的尸体上。
墨阳语气平静：“放开她。”
那人躲在暗中，看不清脸面，只是故意咬着牙根，狠声道：“跟……跟你没关系，滚开！”
墨阳眼色冰冷，扭曲而挣扎。
墨阳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举起小文，大叫：“别过来，过来我就弄死她，啊……”
话音未落，突然手腕剧痛。
整条手臂断为三截。
墨阳接过小文，在她后背轻轻顺气，几秒钟后，小文“哇”一声哭了出来。
那人眼中亮起贼光，四脚着地猛往外跑。
只感觉双腿发软，无处着力，莫名其妙跪坐在地。
墨阳搓掌砍在他后颈，立刻翻身昏倒，仍然保持跪姿，脚踝随之折断。
“小文。”墨阳柔声细声，慢慢拍着她的后背。
小文只管哭，抽抽涕涕，突然意识到什么，拼命嚎叫：“妈妈……”
墨阳鼻头发酸，他知道这种感觉。
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限接近于真爱的唯一感情，失去妈妈的孩子，内心永远是残缺的。
他自己便是如此……
墨阳找了件床单给小文妈妈盖上，带着小文来到楼下，然后报了警。
警察很快赶到，控制现场，将凶手和墨阳一块带了回去。
凶手自知回天乏术，能交待的全交待了。
原来他就是早上墨阳回家时，与之擦肩而过的男人。他昨晚喝多了摔倒在街头，是小文和她妈妈带他回去住了一夜。
他见这家里只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小孩。某种无法言说的冲动便占据了理智。
他本来的目标是小文妈妈，但其间他发现小文白白嫩嫩，分外可爱，竟然起了恶毒心思。后面的事情不说也罢，逃不开一个贪字和一个色字。
墨阳在局子里蹲了一宿，车轱辘话反复说了无数遍，最后确认无误，才放他出来。
六点刚过。
天空带着阴霾。
云雾中的太阳是蓝灰色的，左下一颗启明星，亮如银钉。
墨阳脚步虚浮，浑浑噩噩。
小文坐在公安局正厅里，有名女警照顾她。
墨阳来到跟前，慢慢蹲下，轻声道：“小文，累不累，去睡一觉吧。”
小文双眼红肿，倔强地摇头：“不，我要看着妈妈，安葬妈妈。”
她突然竖起三根短粗的手指，平静道：“给饥饿的人食物，给无家可归的人住处，安葬一名逝去的人。我完成三项了，第四项是坚信我会成功，我非常相信自己会成功。”
墨阳后背发凉，不知为什么，竟是无法与她对视。
小文歪着脑袋说：“爸爸要回来了，对吗？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