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直到遇到了你!”
往事历历在目,云烟过尽时,慕添的眼中只是多了一份对母亲的思念。
他却说的稀松平常,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可是砚宁却在低头抬眼间,感触良多。她知道其中的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道尽?当时有过几多悲伤,现在就有几多沉淀。
就像命运的磨盘,碾了一圈又一圈,凹槽已现。
陷下去的痕迹,不只是磨难的记忆,更是人生的年轮。
砚宁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任何安稳的话,对这个大男人都起不到作用。
他不再说话,只是他的双眼深处仍有道不尽的往事沉浮,形成了一幕活动的画面,她看到了画面中一个少年徐徐而来;脸上有傲然的神色,神色中有隐晦的忧伤。
如果不是他亲口所说,砚宁不会有机会靠近他的心。
而那时候的她又在做什么?五岁时的她,应该只会和幼儿园的小伙伴玩丢手绢、过家家的幼稚游戏,而他已经懂得不让妈妈伤心难过。
九岁时的她,应该在筒子楼的槐树下,跟婷姐学踢毽子;应该在知了长鸣的树梢下,坐在林骁的身边听他讲解数学题;应该托着腮看天上大雁南飞,无聊的瞅着顽皮的李少宾和刘峰在自己眼前边打边闹的跑远……
而那时的他,已经受了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之苦,知道自己要像个男人一样照顾生病的母亲。
十四岁时的她,肯定不会为衣食生活所苦,最多的烦恼也只是来自学业的压力。但那些阻碍和当时的他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那时的他,已经肩负起了生活的重担,照顾生病的母亲五年了……
时间的残忍就在于,明明知到你破茧成蝶的痛,依然不会停止流动。
岁月的无情就在于,明明看到你逆水行舟的险,依然只会冷眼旁观。
或许,当你尝试着展翅飞翔,挣扎着迷津自渡时,遮住阳光的那片云也会让开,让你知道——希望,在你准备好的这一刻,依然会出现。
谁没有过可悲的过去和可笑的昨天?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对着灾难一笑而过。
可他从来都是这样,用玩世不恭的保护色自我武装,有了这个金钟罩对抗一切外力,才能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不羁和坏笑把他掩饰的太好,好到让人看不到潇洒背后的他,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坎坷经历。
还好,现在的他终于可以将真实的自我不再隐藏。就像此刻,把头埋在她的怀里,不用她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有让他靠着,安静地靠着,让他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就够了,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感觉,安稳的感觉。
慕添握紧她的手不放,声音笃定:“母亲许我此身,我要你许我此生!”
砚宁却无言以对,这就是相伴一生的誓言吗?比起‘我爱你’,‘许我此生’的分量重了太多,她在茫然间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将一个很小的玻璃瓶放在砚宁的手心,里面有很多褐色粒状状的种子。
“好像,是种子——”
“嗯,是满天星的种子,我母亲最爱盛开的白色满天星。”
“满天星?”
有个模糊的背影在她记忆深处若隐若现,她不确定地揉了揉眉心,眸光再次落在玻璃瓶上——原来满天星是他母亲的最爱!难道那个情人节的午后,她看到的手持满天星的人是他?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个名字之于慕添的意义,这是一个儿子对他过世的母亲的思念与牵挂,她不敢再嘲笑他的网名不男不女了。
“嗯,我们把它种下,看看来年夏天会开出白色的满天星?”
等到花开之日,满眼的白色,不仅是儿子对母亲的思念,还有对爱情的寄予,他希望他们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他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好——”她知道手中攥着的是一份寄托。
“改天,和我一起去看看我妈好吗?”
“嗯——”
新婚后的第一个周末,砚宁和慕添一起去看了他母亲。
通往安息之地的逶迤山道上,不再只有慕添一个人的孤独的背影,苍松翠柏间,是两个人并肩而行的默契画面。砚宁郑重的将一束洁白的满天星放在岳妈妈的墓碑前,眼前的这抹清淡,让她觉得美过所有的花束。
满天星是玫瑰的陪衬,却是自己的主角。
它平静的绽放,像玫瑰一样看过人间百态。它虽然没有玫瑰那样耀眼夺目的身份,可是,玫瑰在享受着人类赋予的特殊荣宠后,却也会像它一样枯萎凋零。既如此,像满天星一样卑微着做最好的自己,有什么不好?
“妈,把你儿媳妇带来了,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砚宁。”慕添看着照片中的微笑的母亲说:“你是不是很满意我的选择?我知道你一定会满意的,她是个好女孩,只不过对我不太好。你看她一副温顺又听话的样子,其实脾气老坏了,总是欺负我,我这辈子也只有她敢压着我——”
砚宁在一边不满地直撅嘴干瞪眼,心中暗骂,有你这样的吗?来了先告状,而且话说回来了,我有欺负你吗?
“不过,还好,她还是舍不得我的!妈,你看到我现在这样有人疼,还有一个完整的家,是不是很安心?”
照片中的岳曼青始终面带微笑,她似乎就是在等待这一天——等他的儿子不再孤单!
砚宁唏嘘默然,身边的男子没有了平时的风流倜傥,清爽的气息在她的身边传递——他从来都是一个流浪的孩子,是母亲用柔弱的肩膀给他撑起了一片天!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四年的时间!但是,母爱无边!
“老婆,我一个人说,妈不信,她要听你说。”慕添牵着砚宁的手说。
“妈妈,你放心,我会和他好好过日子的!”这话是砚宁的真情流露,嫁给他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做好了要和他相伴一生的打算。虽然,她还不能完全融入到妻子这个角色中;虽然,她还没有爱上他……
她的侧影隽秀清丽,让慕添感觉很踏实。
曾经的他,习惯了独自漂泊,没有给心找到可以停靠的岸。就像落单的候鸟,不知归期。现在的他,有爱人有家庭,被温暖萦绕,候鸟终于找到了栖息之地。
***
就这样,砚宁开始了有一个人在身边的婚姻生活。
陶醉在新婚甜蜜中的岳大帅哥,每天都会在工作日的午休时间给老婆打电话,而砚宁回报他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不紧不慢的,不是在电话那头嗯嗯,就是在电话那头呃呃,岳帅的殷勤倍受打击。
这天中午,他心血来潮突然跑回了家,想给老婆一个惊喜,结果他肚子饿的咕咕响,却没人伺候他这位大爷!
幸好他自备粮草,回家的路上买了菜,炒菜前的预备工作做好后,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半,肚子开始适时造反的他,更加不满:死丫头,大中午的去哪里了,也不回来吃饭!
慕添刚要给砚宁打电话,房门打开,女主人回来了。
“咦?你怎么回来了!”砚宁瞅着他,帅哥的脸色怎么这么乜斜?
“你说呢?想你了呗!”他偷得浮生半日闲,还不是想和她过二人时光?接过砚宁手中的购物袋:“这是去哪里了?”
“图书馆,然后又去了超市。”
慕添像查脏一样,把袋子翻了个底朝天!有薯片,奶茶;有梳子,护手霜,卫生巾……还有书,是与财务有关的书籍,慕添把薯片丢进嘴里笑道:“嗬,我老婆还真上进,又要学习,继续深造?”
“怎么了?不可以吗?我不像是用功学习的样子吗?”砚宁最讨厌他藐视自己学习不用心,专业水准不到位。
“像!像极了未来的CPA,不像我一看就是一文盲!”
慕添言不由衷的笑着,手上扯着购物袋,有两枚硬币从里面滚出:“怎么还有硬币?”
“买东西找的,拿着不方便,我就顺手丢到袋子里了。”
“不是跟你说了,买东西刷我的卡吗?”
“又花不了多少钱,所以没用。”
“老婆——”慕添拉起砚宁的手:“养着你,是我应该做的!”
“我有手有脚的,干嘛让你养着。”她都打算好了,等年后公司招聘高峰的时候再去找工作,她才不做他的宠物呢!“再说啦,我记不住密码。”
“那我换一个你能记住的!”
“没那必要。”她只是随便说说,却没想到他第二天就把所有的秘密都改成的她的生日,她惊叹于他的高效率同时又不免惭愧。她说记不住秘密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她知道他所有的密码都是他妈妈的祭日,她不该拿这事儿胡诌。
慕添却不以为然地说:我妈才不会像你这么小心眼呢!
“老婆大人,快去做饭吧,你老公我饿的站不住了。”慕添大爷一般的靠在沙发上,懒懒得地看着没事人一般的夏呆呆。
“我买饭了,不过没你的!”砚宁拎起路边摊的蛋炒饭给他看。
“这能吃吗!你本来就营养不良,再吃这个?咱爸妈当我虐待你呢,扔了!”
“怎么不能吃了,满满的一盒呢,你真腐败,不能扔!”
“好好好,不扔,先去炒菜吧,我都弄好了!”
“我做?”砚宁指指自己,倍感意外。
结婚这一个星期来,她都没有下过厨房呢!中午一个人她都是吃快餐,晚上等慕添回来做晚饭,虽然不是皇后的待遇,但也有人伺候,要让她伺候人,还真有点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