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WIG广场寂静无人，只有冬夜的寒冷无情的鞭打着相对而望的这对男女。
砚宁已经不知道在天桥上呆了多久，从离开医院后她就一直坐在这里。冷冰冰的桥墩把寒冷从尾骨传递到她的全身。
当慕添看到她独自倚在桥柱上的落寞的身影时，她整个人已经冻僵了。
砚宁微微抬起无神的眼，这个高大帅气的身影自然闯入了她的眼帘。彼此的目光碰撞，都没有闪避，她心底却有别样的触动——他真的为自己赶过来了！
站在天桥下的他却止了脚步，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孤寂感？就像曾经的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思考问题，一个人飘飘荡荡的走过晨暮……
零零散散的雪花在他身前身后飘落而下，渲染忧伤。
她收起了视线，昏黄的灯光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西装革履的他绝对有形有范，气场强大。高端的西装衬托出他挺拔的身材和俊逸的脸型，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正装的打扮。
不，应该是第二次。
只是第一次，她的关注度被自己污染的白色T恤转移……
而这一次，她更没有欣赏帅哥的心情，涣散的目光落在了他风尘仆仆的脸上。她挣扎着站起来，手扶在桥头上，双腿已经变得麻木不听使唤。
“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脸色很差，整个人都变得痴傻。慕添走过去，把西装轻轻地披在她的背上，感受到她的身体在簌簌发抖。
他呵出的气息扑面而来，很暖。砚宁吸了吸冰冷的鼻头，躲开了这不合时宜的体贴，沙哑着声音说：“去你办公室说吧。”
“换个地方行吗？”他不想让那个噩梦回旋的地方，给彼此徒增压力。
“那，去你家吧。”她想了想，紧了紧冰凉的衣领，轻描淡写的说。
慕添不解地看着她，这张熟悉的脸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呵出的气体让他感受到她的真实存在。细碎的雪花落在她翕动的睫毛上，瞬间变成了晶莹的水珠。
他想为她揉掉那密密的水汽，伸出的手在落向她的鬓角时，又生生滑下……
***
“别开灯！”
一路无言。在车上，她目光失神地看着窗外；在电梯里，她也没有看他一眼。但是，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她却说了这简单的三个字。
这三个字让他怔住，不明所以。房门被她轻轻带上，在这没有光线的房间里，落锁的声音敲打在了彼此的心上。
“砚宁——”他更加茫然了，很微妙的感觉，在他无解的情绪里慢慢释放出来……
“今天我留下来陪你好吗？”他的疑惑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打断了。
“……”黑暗中，慕添只知道她的手在摸索着攀上了自己的脖子——
冰冷的指尖在碰触到他的后颈时，刺激到了他的末梢神经，他的身体微颤，肌肉收紧。同样冰冷的吻缓缓落在他的唇上，那样青涩的触感，都不知道该怎样向他发出邀请。柔软贴敷的瞬间，他的喉结压抑着，翻滚着……
压抑的冲动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手臂被她那充满诱惑力的声音牵引着，修长的手指在碰触到她柔嫩的肌肤时，只有悸动的心……
把理智丢到了一边，他不再去理会她一语放肆背后的含义，双手用力的禁锢住她的后脑，吸吮着她渐渐有了温度的唇。
手掌顺着她的后颈缓缓下滑，经过她的背脊停在她的腰际，掌心的力量将怀中的人箍的更紧，密不透风。渴望已久的欲念伴着强势的力道，把她重重地压在房门上，被困在死角的她，没有退路。
茉莉花香中，竟然散发出罂粟的味道！让他甘心被麻痹，她总能让他戒不掉的瘾，一犯再犯！第一次，她没有拒绝他的热情，贝齿缱绻唇舌缠绕，炽热又迫切的吻，加速了彼此的呼吸……
他的欲壑难填从经络传递到她的心房，撞击着她溃守的意识……
“二十万可以吗？”她舔了舔混着他的味道的唇瓣。
他的头嗡的一下炸开！一句话让他蓦然清醒，二十万可以吗？就像坐了过山车，直入云霄后俯探冰谷，激起的冰渣滓把他瞬间砸了个通透！那波情~欲也慢慢地化于无形，强压下去的喘息声，尾音不稳。
“二十万，我知道我不值这个价了，但我需要这个数。二十万，今天我是你的了。”黑暗中的声音如梦似幻，却是她最真实的决定。
或许是她死心了！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死心了！他能为她匆匆的赶回来，应该不会让她死的太惨！唉！他们之间似乎注定了，不是他缠着她，就是她缠着他！
只是这样的纠缠，除了让彼此心力交瘁，并没有一个痛快的结果。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结果？似乎不会有一个答案！
“……”玄关的灯亮了。
看到她越发明亮的眼睛，这一切他只能默然以对。得不到答案，她的双臂从他颈间无力的滑下，被他一手抓住，碰触到了那指端的冰凉，他没有放开。凉透了的是她的手还是她的心？竟然说出这样不计后果的话！
“为什么不说话？”良久，她忍不住问：“好，那就像你说的，对我负责吧！”
她还想挣取最后的机会。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慕添一脸失望，手指划过她已湿润的睫毛，停在她的眉心间，瞬间的凝视，让他找到了曾经的温柔。
“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愿意，我们就结婚吗？我答应你。”她心慌意乱，心里更没有底，他当时的一句话，几分真假？几多难辨？
“我是想和你结婚，但现在？”轻佻的声音中泛着冷笑，“你觉得合适，我不反对……”
慕添单臂撑在门上，略一低头就能看透这张近在咫尺脸，冷凝的眼波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情难自已。
他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无法逃避他的禁锢，作势就要再吻。彼此的呼吸已近到暧昧不清的边缘，他缓缓的越靠越近，再靠近……
放荡的举止把她吓得脸色发白，却在毫厘之间停下了，冷眸肃杀。“怕了？说吧——”
“我有我的理由。”她扭头避开，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半空间。
“你的理由？拿自己当筹码？”收回了手臂，他却没有要和她保持距离的意思，反而继续玩味着贴近她，“你觉得我会有兴趣？”
“……”她没有心情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躲避着他灼人又充满压迫感的气息，心里却泛起了失败的屈辱感。
“你这是要践踏我，还是你自己？”狠戾的羞辱转瞬间凝敛，他看她的眼神变有了欣赏猎物一样的冷漠。把他当什么？挥之即去呼之即来！
原来，把他大老远的叫回来，只是为了这笔交易？
她对他的衡量尺度从来只能与金钱挂钩？一抹冷笑扬起在他的嘴边……狠戾的目光抓着她不放，她却受不了他这洞穿一切的眼神。
“……”她都放下一切来求他了，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心里阵阵揪痛。就当自己没来过吧，她咬咬牙转身去拧门把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你要二十万干什么。”
房门被他死死按住，施加在上面的力道和上一次如出一辙。不容置疑的口吻，让她心更乱，如果真相能赢取一线生机她不能放过。只是脑中一片混乱的她，抽噎的解释也只能让他听出个大概。
“我，真的急用，爸爸在医院……真的，很着急……”她整个后背都靠在门上，线条紧绷，借助着这个坚固的物体，她才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钱，我可以给，但这不是交易，你明白吗！”
他们的距离就停留在这方寸之间，呼吸可闻，他伸手就可以把她揽进怀里，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把清晰的答案留在她的耳边：
“你可以不理解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但它是不可能交易的！”
他领她进了卧室，把一张□□递给她，“密码是：***。具体数字我记不清了，二十万肯定够，你先拿着，不够再告诉我。”
“……”想说句感激的话，却梗在喉中没有说出口。
“不要太紧张，没有结果就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糟糕。”看到手足无措的她，许是想给她安慰，他的声音温柔了很多。
“谢谢你——”她垂着头没去看他，轻轻地抹了一下眼角边溢出的泪。
一声谢谢，反而让他无所适从，“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天亮后我和你一起去医院。放心，这里很安全。那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这句话更像是发誓，慕添蹲在她身边，看着她近乎透明的脸，他的心里却是一阵犯苦。等到她的情绪渐渐稳定后，他才离开。
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反侧，五个小时的连夜奔波，疲惫感阵阵袭来，让他有些头痛，累极了反而睡意全无。想到砚宁的疯狂举动，他又阵阵心寒，那样倔强的一个人，居然可以把婚姻当儿戏！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他一样都没有希望！那他宁可她不爱他，也不能让她不爱自己！
他冲进了浴室，花洒浇透了他的全身，浑浑噩噩了许久，才让他的意识渐渐回归。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返回客厅时，发现砚宁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的眼睛有些浮肿，是流过眼泪和缺乏睡眠的共同结果。
“天还没亮呢！再睡会儿吧，我会叫你的。”
“我想去医院。”慕添坐在她身边，身上散发出的洗发液的阵阵清香，让她躲不掉。
“还没有六点钟！那好吧，我先弄点吃的。”
一个大男人生活本来也就是将就，三天没有回家，冰箱里空空如也，连口剩饭都没有。慕添只找到了几枚鸡蛋和即食燕麦片，当他把煎荷包蛋和燕麦粥端到客厅时，砚宁居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真的折腾累了，他没有吵醒她。只是端详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沉重的心事让她的眉心还有些紧锁，长如扇面的睫毛听话的阖上，脑袋斜靠着沙发后背，轻微的呼吸细不可闻。她能够安心地平静地睡着，真好。
至少，她对他的防备不再是那样刻意。至少，她愿意选择相信他。
时间在这一刻为他停留，将她留在了他的空间里……
他缓缓地阖上眼睛，有她在身边，他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