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屋内已然大亮。心桐慵懒地躺在床上,望着淡紫色的帐幕发呆。
昨天从北麓回来已是亥时,幸好有满天星辰为伴,旅途才不至太过黑暗。而那份黑暗,对于孤男寡女中的自己来说,更是一份恐惧,一份煎熬。只要身后之人有那么一点歪念,自身的清誉便可能毁于一旦。她精神紧绷,身子僵硬,暗暗祈祷快快到达秦府。
还好,天苪也不多话,一路驾马紧催,直到进入村子,方说了句:“不用那么紧张,马上就到家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不知天苪竟是心细之人,何时已将自己心思看穿。倒是自己惭愧,怀疑他的人品了。
天苪没再说话。很快,白龙驹在秦府门外停下。他首先下马,又道:“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心桐终于松了口气,心想结束这段旅程,便可以摆脱这个厌人的家伙了。一天之内被他捉弄数次,真让人啼笑皆非,舒坦不得。当真是遇到了克星,打明儿起,再见他便绕道而行,惹不起总躲得起。
可事情偏偏奇了,许是久乘未得活动之故,心桐突觉右侧腿脚麻木,想要挪动竟成难事。她试了两试没有反应,便不敢妄动。
“真的不用帮忙?”
这个该死的秦天苪,为何还不离开。大门两侧灯笼高挂,照得天苪斜侧的身子半明半暗。他两手抱胸,一副旁观者姿态。
真是惺惺作态,都打算冷眼旁观了,何必还要这般虚情假意。哼,我乔心桐宁可摔上一跤,也绝不向你这种人服软叫屈。
“真的不用。”
话毕,她猛一用力将右腿抬下,哪知麻木未消,终难掌控,只觉身子贴着马腹滑下。虽距地面并非太高,但双手没有着落,眼见自己即将摔落在地,不免“啊”的一声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此时,天苪迅速跨前一步将身前倾,已然稳稳当当的将她接在双臂之中。随之他站直身子,似无将人儿放下之意。
此次虽免遭一摔,但在这个男人面前丑态尽出。心桐分外气恼,挣扎着要求下来。
天苪无动于衷,依然上扬的嘴角明显地写着一句话:就是不放,看你能怎样?
心桐更加恼火,怒道:“你想怎样?你到底想要怎样?”
这时,大门吱的一声被打开。小五听到动静过来开门,看见正是二少爷,喜道:“二少爷,你们可回来了。方才太太和大少爷都在询问呐。”
“大哥也知道我出去?”
“那可不是。今儿大少爷回来得早,晚饭见不到您,自然是要问起的。”看见心桐模样,小五早有疑问:“对了,乔姐姐这是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天苪道:“她把脚崴了,走不得路。小五,什么都别说了,快将白龙驹好好饲喂一番,今天可全靠它出力了。”
随后,他大步进门,全然不当胸前有人存在。心桐羞怒难当,方才他小声告诫自己:“要想自清,就乖乖的别动。”是以在小五面前,她一直将脸埋在里面。此刻,夜色深深,自己还将会有如何遭遇?
“秦天苪,你到底要干什么?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喊救命啦。”
天苪不疾不徐,沉声应道:“你脚崴了,我把你送到房间。你若真想喊那就随便,我巴不得全府的人都看见呐。”
这句话分明是在向心桐示威,令她不得不乖乖就范。看来,是自己低估了他,以为他只是个善表威勇的粗鲁汉子,哪知竟是这般善于玩弄心思,一日之间便磨光了自己所有的锐气。
果然,他将她送到房间,一直放到床上。心桐再不说话,以无声的方式表示内心的抗拒。
此时天苪正似一个王者,满心胜利的喜悦。心桐躺在床上如芒刺背,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她心中忐忑,不知蛮横的秦天芮还将如何。蓦地,他俯下身子,将两手分别撑于心桐肩侧,对她凝视片刻,霸道地说:“告诉你,不论拒绝还是接受,你早晚都是我秦天苪的女人!”
秦天苪走了。秦天苪终于走了!心桐已然十分受伤,何况又被人下了指令,这句话好似对命运的宣判,狠狠地鞭挞着她的信心和勇气。
默默地流了一阵眼泪,早已疲乏的她方才沉沉睡去。一觉醒来,身上的乏劲似乎还未过去。心桐什么都不愿想,却又控制不了思绪。祥云楼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天苪警告种种,其目的就是要阻止自己和天宇接触。唉,怎样才能摆脱他呢?
“乔姐姐在吗?”
天雅推门而入,向房内扫视一遍,见她还躺在床上,便嘻笑着过来:“乔姐姐好像从来都没有睡过懒觉,看来昨天和二哥出去,玩得很开心哟。”
心桐自知行动受限,即使起床又能做些什么。此时听天雅这么一说,她豁地坐起,急道:“天雅,你别乱说,我和你二哥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俩经常吵架。”
天雅继续嘻笑:“打是亲骂是爱。不吵不闹才是不热闹。”
“天雅,怎么我的话你也不相信了。我跟他真的没有任何关系,除了他救过我之外。”
“对了,问题就在这里。你说二哥救了你之后,为什么千方百计的要把你留在府里呢?不管你是无心还是有意,反正有人是上了心了。”天雅看了眼她那裸露的胳膊说道:“还是先说点正事吧。看你,还不快把衣服穿上,我大哥要见你。”
心桐一怔:“你大哥?”
“是啊,我大哥此刻正在院中。”天雅在屋中走动,看见桌上的一支风车甚是精致好看,便拿在手中,轻轻吹动。
“大少爷此时不在祥云楼,找我做什么?”心桐不无担心,若是天宇知道自己和天芮出去,会做何感想,自己又该怎样解释?
天雅放下风车:“对了,乔姐姐,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昨天我来找你,见桌上放了一些文稿,未经你同意我便看了,你不会怪我吧?”
提起文稿,心桐方才想起来:“对呀,怎么没见稿子?”
“说来姐姐莫怪,只因我看那篇文章有关祥云楼前程,关系重大,而姐姐分析的又是那般细致入微,见解又是那么精辟独到,以为确实可取。这些日子见大哥为此事劳心费神,便忍不住将它拿给了大哥。”
说话的当儿,心桐已穿好衣服。她拿起毛巾擦脸,坐到镜前。
“我怎会怪你呢,本来就是写给掌柜的,却不知是否被认可?”
“姐姐倒是个才女,正是大哥对此颇感兴趣才急着见你。”
“行了,我这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