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瞒天过海
山庄门口，曲溪一个人一动不动坐在门槛上，茶山下的大路，一名提剑女子拿着一束桂花走来，直到走到曲溪面前，曲溪才发觉有人靠近，抬头一看，先是一愣，接着露出惊喜：“姐姐，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山中学艺吗？”
女子正是在邺城投仕不成，失望归来的曲凌尘。
“十年满了啊，我当然回来啦。”曲凌尘看了一眼山庄，满面疑惑，桂花束在曲溪脑袋上一敲：“怎么这么冷清啊，就你小不点一个人坐在这里，像霜砸了似的，快去通知爷爷、三叔、四叔，让他们排队欢迎大小姐回归。”
“不用了。”曲溪脸色黯淡下来：“他们全在山上。”
“山上？”
曲溪站起身，走向后面的茶山，一大片的墓地就在山中，文玥一个人跪在墓群旁，曲凌尘看着那一个个墓碑，脸色刷的变了，手紧紧地握着剑鞘。
“怎么回事？”曲凌尘咬着牙问道。
文玥讲述了事情经过，曲凌尘脸色数变，到最后，愤怒终于不可遏制地爆发出来：“梁潇，我一定要杀了你。”
文玥抓着曲凌尘的手臂道：“凌尘，这不是他的错，他根本不知道曲恬是内应，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曲恬不会劝曲家依附邹子羲，要不是我，州主大人也不会攻进曲家，凌尘，你要杀就杀我吧。”
曲凌尘一把甩开文玥的手，恨声道：“这当然是你的错，你明知道我叔叔喜欢你，你就利用这种喜欢让他去送死，你眼睛瞎了，我叔叔那么好的人，你偏要帮那残忍冷血的狗官，文玥，你太自私了，就当我曲凌尘从来没认识过你，你回去告诉那狗官，我迟早取他狗命。”
曲凌尘说完负剑下山，“姐姐，姐姐。”曲溪喊了几声，眼看曲凌尘头也不回，转向文玥道：“姑姑，怎么办？”
文玥摇了摇头，心中只希望曲凌尘不要再出事，梁潇，也不要出事。
………………
梁潇在颠簸中醒过来，头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疼痛，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担架上，被两名士兵抬着。
“正儒，正儒。”
梁潇喊了几声，吴正儒骑马走了过来，跳下马喜道：“主公，你醒了。”
“我昏迷多久了？”
“五天，快六天了。”
“五天？”
“邹子羲余党逃亡西充，被西充守将邓芝泉拒纳，全军覆没，邹子羲亲信旧属全部伏诛，现在元中的政务基本已经安排妥当，刘璜将军带兵镇守，邓芝泉协从，当无大虞，我们现在正赶往葭关，严渊将军也已经到梓潼，让主公随军颠簸，是吴正儒的主意，还请主公恕罪。”
“曲家的事怎么样了？”
“曲家三十几口，我们已按主公吩咐厚葬，下棺之时，属下带着文武官员，以及当日攻庄的全体将士祭拜，曲恬的尸身运往邺城，相信王坚甫县令接到命令，已经在修建功臣阁了，文玥姑娘说要为曲家守灵三月，至于曲家唯一剩下的男丁曲溪，本来属下想辟他为官，但曲溪拒绝了。”
“呼~~”梁潇长出了一口气，望着无垠的蓝天，缓缓对吴正儒道：“正儒，我是不是很残暴？”
吴正儒顿了一下道：“属下觉得这件事怪不得主公，曲家绑架文姑娘在先，主公也不知道曲恬是……”
“算了。”梁潇摆了摆手：“此事引以为戒，我不想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属下明白，主公暴中有仁，只是属下担心主公的病……”梁潇昏迷期间，军医和元中地方的医生都来瞧过，竟然无一能治。
现在剿灭了秦风和邹子羲两股最强的势力，梁州局势可谓空前稳定，那些豪族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是这种稳定全系于梁潇一身，若梁潇有什么意外，梁州必将大乱，吴正儒着实忧虑。
“回邺城再说吧。”梁潇闭上了眼睛。
大军抵达葭关，汇合了严渊魏延，总兵力达到四万，葭关天险，四万雄兵镇守，万无一失。
梁潇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可是看到葭关城关，竟然没有一点战斗过的痕迹，问魏延，豪气逼人的魏延笑道：“魏某遵吴先生之策，装着邹子羲部下对章鲁虚以委蛇，与章鲁商讨永安兵进入葭关后，是过梓潼攻邺城，还是直接入驻元中，以及军粮问题。
几天扯皮，原本还以为终究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皮还没扯清楚，主公就已经击败邹子羲回师了，章鲁一见如此，气的七窍生烟，可是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缩回永安了。”
“哈哈哈。”众将一齐大笑。
魏延道：“主公以一万兵马，正面对决，数日间大破邹子羲三万巴西军，原来我魏某也自认兵战行家，如今比起主公，真是萤火之比皓月，实在惭愧，魏延今后必定追随主公，细细研习兵法精要。”
梁潇沉默着望着远方群山，吴正儒看着梁潇表情，知道主公在想什么，连忙转移话题对魏延道：“魏将军，主公此次大军到达梁北，一个邹子羲可不够吃，必要拿下永安，恢复梁州全境，如今章鲁龟缩永安，我们的兵力又不如他们，魏将军可有良策。”
“没有良策。”魏延直截了当，脸上却自信满满：“魏某向来临机决断后发制人，此去永安郡治南郑，群山连绵，到处都是险要，若我们出葭关，永安必定选要隘重兵把守，不过只要到了关前，魏某自有办法破敌。”
梁潇以杨怀化镇守葭关，亲启四万大军率张少任、严渊、魏延、吴班等将杀奔永安，永安章鲁大急，急令弟章卫率杨昂、杨任、杨柏等将出仓道，杨任、杨柏两万人镇守白水关，章卫带了杨昂共计三万军队镇守荡山天险。
荡山、白水关乃永安两大门户，险要异常，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梁潇采纳吴正儒建议，避强就弱，以严渊、包洛率一万兵屯荡山西围，自率三万兵马于白水关十五里下寨。
白龙江水奔腾不息，白水关钳居险山恶水之间，高山雄峻，山水如画。
梁潇带着吴正儒魏延数骑来到关前山坡，立马山头，放眼眺望，吴正儒忧心地道：“如此地势，若得五千兵，十万大军也休想越雷池一步，如今敌强我弱，取关实属不易。”
魏延轻笑一声，不屑地道：“关是好关，却不知守关的人如何，关无破绽，守关的人却有破绽。”
梁潇笑道：“魏将军豪气干云，可有破敌良策。”
魏延看着关前旌旗招展，朗声道：“看我先战他一阵。”
竖日，魏延领五千兵到得关前，擂鼓挑战，白水关守将避而不出，如此三日，白水关守兵略显气怠。
到了第四日，守将杨柏终于按捺不住，就要带军杀出，另一守将杨任带数骑赶了上来，在城门口截下杨柏。
“柏弟，可是要领军出战？”杨柏、杨任、杨昂同出永安杨氏宗族，按辈分论，两人是兄弟，但是杨柏出生嫡系，杨任、杨昂出自旁支。
“是又如何？”杨柏眼睛一斜，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杨任。
“章卫将军分兵我等，再三叮嘱不可轻易出战，我们当谨守关隘，梁潇大军远来，粮运困难，久后必然退军。”
“胡说八道。”杨柏斥道：“想当初本将数度与邹子羲交战，就算兵少将寡，也罕见一败，如今我军多于梁潇，却要谨守关隘，何等窝囊，战事瞬息万变，岂能被章将军十日前说的话束手束脚。”
杨柏说完就要带军出关，杨任疾声道：“当初邹子羲并未大军来攻，乃虚张声势，如今梁潇尽起州中大军，兵虽少却兵精而将勇，观临城、元中二战，梁潇以少克众，决不可轻视啊。”
杨柏勒住马头，冷声喝道：“杨任，你怕我独建大功吗？”
杨柏一脸怒色，杨任一时愣在原地，杨柏职位虽与自己一样，却出生高贵，其兄又是章鲁亲信谋士杨氏宗族领袖之一杨松，权势滔天，自己根本对杨柏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柏带军出关，杨任叹息一声，自去小心布置关防。
魏延见有敌将出关，大喜，扬刀大喝：“兀那贼将，可敢与我魏延一战？”
杨柏冷哼一声，拍马而出：“那无知小儿，看我杨柏斩你。”
“口出狂言。”
魏延挺刀跃马，两马相交，魏延一刀就斩断了杨柏大刀，杨柏大骇，勒马奔逃，魏延大喝一声：“哪里走。”魏延擎出背后硬弓，一箭射出，正中杨柏后背，杨柏伏马而逃。
魏延长刀一举，五千士兵一起掩杀，杨柏忍痛回到本阵，愤恨不已，仗着兵多，向魏延迎了上去，这时突然听得鼓声大噪，两旁丛林之中突然杀出两标军马，一是吴班，一是高安沛，三面合围，永安兵本就士气懈怠，又被围攻，迅速溃败，一起向白水关退去。
魏延、吴班、高安沛三军紧追不舍，杀到白水关前，杨柏急令城门守兵放下吊桥开关，却不见应答，杨任持刀走到关上。
“杨任，速速开关，你难道要我战死在关前吗？”杨柏又急又愤地喝道。
杨任喊道：“柏弟，此时开关，梁军必然掩杀进来，只好委屈你了。”
“岂有此理。”杨柏大怒：“杨任，你吃了豹子胆吗？我兄乃主公（章鲁）手下第一谋士，你敢害我，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为保主公基业，我杨任死无葬身之地又如何？”
“你。”杨柏气的口吐鲜血，加上后背中箭，一下子滚下马来，永安兵在关前乱作一团，魏延等将一齐杀到，大砍大杀，永安兵死伤遍地，梁军顺势攻关，奈何杨任守卫严密，久不能下，只好退去。
“末将惭愧，未能拿下白水关，请主公责罚。”魏延、吴班、高安沛跪地请罪。
梁潇挥挥手道：“三位将军辛苦，白水关乃险隘，岂能轻易拿下，今日魏将军斩了杨柏，折了永安军近万兵马，取得首战大捷，有功无过，必有封赏。”
“要不是那杨任小儿竟然拒纳败兵进城，我们几乎得手。”高安沛站起来不甘心地道。
梁潇微笑道：“观白水关关防严密，又有冷静的判断，这杨任倒是一员将才，难道名字带个‘任’字的都是良将？”
“哈哈哈。”众将一齐大笑，一旁的张少任面容平静无波，眉宇间却也透出一点笑意。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紧急来报：“主公，不好了，严渊将军于荡山前被敌将章卫大败，损兵折将。”
“什么？”梁潇怒道：“他严渊怎么统军的，分兵之时，吴先生再三告诉他多竖旌旗，牵制荡山守军，不得出战，他严渊为何抗命？”
士兵道：“是包洛将军受不住杨昂辱骂，出营迎敌，被杨昂大军围攻，严将军出营接应，中了章卫埋伏，所以，所以大败。”
“啪。”梁潇一掌拍在案几上：“包洛有勇无谋，魏将军好不容易在白水关胜一仗，全给这莽夫破坏掉了，传令，削去包洛所有职权，降为步卒，持罪待命。”
“是。”
待士兵退出营帐，吴正儒走上前道：“主公，我看严渊、包洛战败这事也不是坏事，我们正可加以利用，反败为胜。”
“哦？”梁潇眉头一拧：“如何反败为胜？”
“瞒天过海。”吴正儒缓缓吐出四个字。
“说具体的。”梁潇不耐烦地道。
吴正儒微笑道：“如今敌我双方态势，我方以白水关为实，荡山为虚，严渊、包洛战败，已经暴露了我军的虚弱，多竖的旌旗已经无用，而魏将军大败永安军，斩了杨柏，白水关前我军气势正宏。
反观永安军，白水关守军眼睁睁看着杨柏的近万军队覆灭在白水关前，士气低迷，兵员稀少，而荡山的章卫刚获大胜，必定得意，又探知严渊营为虚，荡山防御必然松懈，我方何不调整攻击方向，弃白水关而攻荡山？”
梁潇皱眉道：“只怕不妥，就算荡山防御松懈，章卫并非庸将，三万大军也非我们强力所能攻克。”
“就是。”高安沛也言道：“吴先生都说白水关士气低迷兵员稀少了，我们还不如攻白水关呢。”
吴正儒呵呵一笑：“既然高安沛将军都觉得我们应该攻白水关，那我这瞒天过海之计就算成功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