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五六岁,也就是前两年,这莫少爷就爱上了逛青楼。依红院、秋水阁、明月楼到香荷小榭、碧莲人家,那是没有他不去的,杨环燕瘦纯媚娇柔没有他不爱的。莫少爷一不练武二不学文,整日无事就常常去这些依红偎绿莺歌燕舞之所。
话说到这里,就又讲到莫少爷的古怪之处了。你们说他癖好古怪行事荒唐也就罢了,怎么就连这看女人的眼光口味也与常人大大的不同呢?说什么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那些被人碰过的女人,那就是洗过菜的水,虽然五颜六色体韵丰富,但是实际上已经不干净了。倒不如那些清倌姑娘,看的叫人心情舒畅心旷神怡。
你们说说,这不是胡扯吗?
莫少爷整天东楼西苑的跑,各处去幽会佳人。各位都知道,那青楼有红倌清倌之分,清倌是卖艺不卖身的,这莫少爷去了各家却只爱那清倌。那些清倌是想反抗不能反抗,想拒绝不敢拒绝,一个个的只要听到莫少爷的名头就会吓的花容失色望风而逃。
有时候也会有些跑不掉的,就被莫少爷缠着搂在怀里,摸摸小脸掐掐小手的,说是要挤出些水来,只把好好的一个如花似玉的白姑娘,弄得浑身青仲紫斑连连,真真是比糟蹋了人家还过分!
樊城各家妓院,上至老鸨下到烧火的丫头都对莫少爷是头痛不已。直到后来——
莫少爷遇上了明月楼里的邀明月,用莫少爷自己的话说,那才算是找到了人生中的红颜知己,不枉此行啊!
要说这邀明月,也真是倾城倾国美貌无双了,连莫少爷身边那冰雪聪明风姿绰约的风莫璃都不能媲敌。”
只见她,眉若青山远黛,目似秋水连波,肌肤胜似白雪,青丝堪比乌绸,唇若朱赤,齿如含贝,腰如束素,体态纤杨,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举手投足,顾目环盼,自有一种娇妩柔媚之态。莫说是在樊城,只怕是放到了上京,那也是一绝啊!
听说那天莫少爷、康少爷、沈少爷三人又去街上寻芳问柳调戏良家少女,几人玩的正欢,莫少爷的馋隐上来了,就弃了街边的姑娘,却追着一个拿着冰糖葫芦的孩子跑,只想抢那孩子手里的冰糖葫芦。正追着,一不小心撞上了路过的邀明月。
莫少爷首次看到邀明月真身,当下就惊为天人,又早听说过邀明月乃是处子之身,清纯无比才艺双绝,就更是心动不已,口水哈喇子留了一地,那样子要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风莫少当即又弃了那串冰糖葫芦,只和邀明月搭讪打招呼。邀明月见他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眼歪嘴斜……
闻三言越说越狠,只恨不得把风小莫说成那妖魔鬼怪貌丑如蛇的猥亵之徒。
眼看他没有停止的意思,阿诚实在是不耐烦听下去,故意带着疑惑地口气问:“那风小莫我倒是也见过,好像还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吧?”
闻三言这才讪笑着停止咒骂,解释道:“虽然是有一点点过了,不过他却是一副登徒子的好色之相,见邀明月不愿搭理他,竟然携了众人跟在邀明月的后面追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了邀明月回了明月楼,那色鬼才悻悻地回了风府。
阿诚听他用“色鬼”两字来形容风小莫,再看闻三言那垂着口水的猥琐样子,心中感叹,这樊城哪里是风小莫一个人奇怪,简直个个身上都有着他的影子,根本就是一丘之貉。闻三言被阿诚瞪了一眼,也不生气,继续讲道:
莫少爷自见了邀明月之后,就是茶饭不思夜不成寐,连那风莫璃也看不入眼。待明月楼一开张,便巴巴的跑了过去。
再说这明月楼本不叫明月楼,原先却叫依香院,只因院中花魁袭香从良嫁了城东张老爷作小,依香院再找不出可以吸引众人眼球的美丽娇娥,长久宾客尽失,惨淡衰落。后来不知怎的就转到了邀明月的手中,原来的老鸨红娘还是待在楼中帮忙打理。
莫少爷本是个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之人,见到那邀明月,却偏生要装成个学富满车风流倜傥的才子。还常常赋些狗屁不通粗鄙下流的诗词去讨好佳人,结果可想而知,邀明月对他更是厌恶至极。
起初莫少爷去明月楼,邀明月还见上几面,到后来实在是不胜其烦,每每就推了不见,疏远之意甚是明显。若是别人,吃了几回闭门羹,只怕早就挂不住面子,再不会去了。
可是莫少爷天生不凡,是个没脸没皮的,每日里只要一得空,还是乐颠乐颠的往明月楼里钻。邀明月不见他,他就送东西,衣服、帕子、折扇、香包,一出一出的送,就盼着能打动佳人芳心。
嘿嘿,他哪里知道老鸨红娘根本就没有把那些东西送上去,全都悄悄的扔给了下人。到后来风小莫看送东西也不能得见佳人,竟然想一出是一出的,当堂就赋起诗来,当真是笑掉众人大牙。
本来邀明月还没有正式开始接客,但是明月楼的大厅里也是日日满堂几无虚席的。那些没事做的嫖客们都喜欢去明月楼,为的就是看风府的少爷追美人。大家整日里谈的话题也多是今天风府的少爷送了邀明月帕子,昨天送了桂花头油,听说明天可能会送回香阁的叫花鸡什么的。
不过自从那次莫大诗人在明月楼的楼下赋了那首诗,大家以后那就不谈那些了,都改谈诗词歌赋了,哈哈哈哈……
“什么诗,如此有趣?”阿诚看着闻三言脸上不住抖动的山羊胡子,心里有些发怵。
“哈哈哈哈……”闻三言笑出眼泪,也忘了要讲求礼数,对着阿诚直言道,“就是白云黑土,你们居然都没有听过,樊城的小孩子都懂的。”
“白云黑土?”徐少文也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诗,名字这么奇怪?
“那莫少爷把邀明月比作是天上的白云,把自己比作地上的黑土,所以就作了这首《白云黑土》。”
闻三言弯着腰对徐少文解释,脸上堆着谄笑和刚刚余留的大笑,配着他那山羊胡子,活脱脱是只会说笑的老山羊。
“整首诗是这样的啊,”闻三言摆了个姿势,酝酿了下表情,才悠悠的开始。
啊——明月,你是天上的白云,向轻风一样悠悠飘过。
我是地上的黑土,像石油一样深沉富有。
当你这朵白云飘过我这块英俊的黑土,请你停一停你匆忙地脚步。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黑土对白云爱的深沉。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你这片云彩。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我快走了,白云你千万不要苦恼,
最后我还有一句话要交代给你,
明天我还会再来,再赋一遍这白云黑土,希望可以能把你请了下来。
“哈哈……”
闻三言一赋完这首诗,就又忍不住的大笑起来,“当时那些在明月楼里销金的人可真是没白去,笑的打翻碟子碰破酒盏,喷了酒噎了喉的,那是不计其数,明月楼下当真是叫笑翻天,让多少没在场的人是羡慕不已悔不当初啊!
到了第二天,明月楼里莫说是楼下楼上座无虚席,就连那门外面也不知是围了多少圈挤了多少人,都伸着头要瞧莫少爷给邀明月赋诗呢。唉,可惜啊,那日我花了十两银子好不容易抢了个前座,连个丫头都没舍得叫、花酒都没舍得喝,就等着莫少爷来呢。谁知左盼右盼,心心念念的好不容易听到外面的人说莫少爷来了。结果,我连个人影都还没看清楚,莫少爷就被红娘给请了上去,说是邀明月昨日被他的诗给感动了,芳心暗许早就备好酒席侯着了。
莫少爷一听说邀明月是被他的诗给感动了,当下就要再赋一遍。众人赶紧都洗耳恭听,伸脖子等着,不想邀明月竟然亲自下了楼,着了两个丫头,一边一个硬是把莫少爷给架上去了。
唉,白白花了我十两银子啊!十两呢,我连个毛都没有听到。欠了那恶少的银钱还不来了不说,还被涨了利息。真真是可恶之极,可恶之极!
闻三言一想到自己非但没听到莫少爷当场赋诗,还白白又多欠了那家伙银两。心中既痛且恨,脚下狠狠的跺了两下,就好似脚下石砖是那可恶之极的恶少嘴脸一般,跺过之后还不解恨,又狠狠的转圈碾了两下。
阿诚心疼的看着那石砖,暗想这欠债的对莫少爷的憎恶之情,都好不深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