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无奈、姜三与“十里香”的愤怒和质疑,姜武义的诡辩,外屋每个人不同的情绪被铁蛋突入其来的呐喊所惊扰,房间的气氛霎时归于沉寂,睡眼惺忪的铜锁被一种久违的声音而唤醒,小脑袋瓜在房间迅速扫视一遍后,天真的目光定格在铁蛋身上,只见他伸出两只稚嫩的小手,欲挣脱母亲的怀抱,大声喊到:“哥!哥!”与此同时,铁蛋的母亲弯腰放下铜锁,伸开双臂迎着铁蛋,母子俩紧紧地抱在一起,铜锁站在一旁,拽着铁蛋的衣角,一声声喊着“哥!哥!”
在场的人除姜武义外,此时此刻,见到此景无不动容,姜三、老吴各自转身擦拭眼中的泪水,先生同样被眼前母子三人相拥的场面所打动,更为世间有姜三、老吴这样善良人的义举所感动,当先生的目光触及到姜武义并非激动而是惊恐、失望的眼神时,先生的心凉了半截,心想:“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欢迎铁蛋的到来!难道命中注定铁蛋小小年纪还要漂泊异乡吗?”
铁蛋挣脱母亲的怀抱,转身抱住弟弟,问:“想哥哥吗?”
铜锁嫩声嫩气地说:“想!哥?你去哪?和我玩吧!”
铁蛋的母亲一手抱起铜锁,一手拽住铁蛋的手,“走,跟娘回家,给你包饺子吃,今年过年,你弟弟也没有吃饺子!”
“等一等,娘,我与你说,”铁蛋用另一只手指着先生说:“这是我的救命恩人,陈伯伯,我是在他家过的年,伯伯给我买新衣服,他对我很好!”
铁蛋目睹了每个人的表现后,好像成熟了许多,完全不是昨天来时的那个九岁的小男孩,他搬了一个座位,扶他母亲坐下,自己则站在靠墙的一侧面朝大家说:“昨天,陈伯伯带我来时,我就没抱什么希望,试想,能将自己的亲骨肉送出的人,他得有多硬的心肠,”
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惊奇,听铁蛋的语气和神情像是变了另一个人,而姜武义更是显出沮丧的样子!
铁蛋没有理会大家的反应,继续说:“当我在县城北关路旁的那颗大树底下苦苦等了一天后,还不见这位姜姓父亲的到来,我预感到,我被家人抛弃了,而被抛弃的原因就是我记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当姜姓父亲意识到我的存在将会给他带来灾难时,他没有顾忌父子间的骨肉亲情,决然地抛弃了我,表现出人本性自私的一面,我本可以凭着对姜庄的记忆寻找回来,但是我没有。在寒冷的冬季没有将我冻死,是因为有好心人给了我保暖的衣服,当我的两眼冒金星没有被饿死时,是因为有好心人施舍给我干粮,我的思维在今生与前世间轮番交替着,当陈伯伯家吉光哥将我带回家后,在那样温馨、祥和的家庭氛围里,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年前还是八岁的那个天真小男孩,
当我露宿街头时,
当我在破烂堆中捡拾食物时,
当我被狗追赶时,--------,我的大脑被那个前世十四岁的有志少年支配着,内心总有一股力量支撑我与命运抗争,虽然我身上流淌的是现在父母身上的血,但我心存的是前世宋家那个少年的远大志向,正是这种对前世志向的记忆,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在今天以前,我内心未曾有过怨、有过恨,有的只是对前生、今世父母、兄弟姐妹无尽的爱,我今天目睹眼前这位姜姓父亲对我的态度后,我心生出了恨,做为子女,无权选择自己的父母,无权选择降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但做为人之父母,赋予子女生命的同时更应该给予子女无尽的呵护和无私的爱,尤其是当子女处于无助的孩童时期时!”
姜武义羞愧的低下了头,铁蛋的母亲流着泪说:“孩子,都是娘不好,让你受苦了,你恨娘吧!”
铁蛋说:“娘,我不恨你,你给了我生命,给了我母爱!”
“十里香”指着姜武义的鼻子,痛心的说:“多么懂事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将他抛弃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姜武义支支吾吾地说:“你听他的言语,哪像个正常的孩子,谁敢和他在一起,他身上前世的阴魂还没有散尽,我家又怎能容得下他?!”
听到这里,姜三抡起拳头就要砸向武义,先生再一次制止了他,姜三命令道:“今天当着大伙的面,你必须保证,不但收留铁蛋,日后还要好好对待他!如若不然,我就将你伤天害理的丑行说与众乡亲,让你在姜庄永远抬不起头!”
陈甲天以他的观点对铁蛋的双重身世又做了一些解释,姜武义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许诺!
铁蛋劝先生:“陈伯伯,不要再说了,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他满脑子的老黄历思想,你无法说服他,这个我比你清楚,即使你能说服他,我也不会在姜庄住下!”
陈甲天问:“这是为什么?春节前你不是要找家找父母吗?昨天来时还很高兴,现在又咋啦?”
铁蛋说:“伯伯,现在不同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孩子,娘不嫌弃你!”铁蛋的母亲说,姜武义白了她一眼!
铁蛋说:“娘,你不嫌弃我,可有人嫌弃我,村里的伙伴会疏远我,有些乡亲会另眼看待我,我知道他们心里是如何想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又如何快乐呢?又如何成长呢?因为我一个人而使全家生活在阴影里,你们又如何能快乐起来呢?我还不如离开!你放心,经过近半年在外流浪生活,我现在已经长成大孩子啦,何况我的大脑还残存着前世那个十四岁少年的一些记忆,虽然我现在只有九岁,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十四岁的男子汉!”
突然,铁蛋向前迈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母亲面前,郑重地说道:“娘,孩儿不孝,您与弟弟要多多保重!”
先生忙起身去扶铁蛋,“孩子,快起来,有话慢慢与你娘说!”
“我说完再起来,伯伯,你们都听我讲!”铁蛋固执地没有起身的意思。冲着他的母亲继续说:“娘,从此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孩子,你要把全部精力与爱都倾注到铜锁身上,他年龄还小,他长大懂事后,不要告诉他曾有过我这样的哥哥,让他幼小的心灵始终充满快乐与爱,不要像我这样小小年纪便心生怨恨,背负人生中骨肉亲情不能团聚的遗憾,不要对我再有牵挂,我有能力有信心战胜人生路上各种困难,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掌握,绝不会像姜姓父亲说的那样命运靠造化支配,更不会像他那样靠翻黄历度日!”
铁蛋的母亲急切地问:“孩子,你打算怎样?”
铁蛋说:“首先我要凭着对前世的记忆找到宋庄前世父母,就在一个时辰前,我忽然记起在前世宋庄的家庭中,我还藏着宋家几代人的一个秘密,我无意搅动他们平静的生活,我不会与他们相认,更不会告诉他们现在的一切,我要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做这件事情,当然这还得需要伯伯的帮助!做完这些后,我就离开所有认识我的人,独创江湖,遍学本领,十几年后,我会再来看您老人家和所有帮助过我的人!娘,爹,我在这里给你们磕三个头,你们将我带到这个世界我心存感激,你们八年的养育之恩,日后我定当厚报!如果还有来生,只要你们愿意,我还投胎做你们的子女!”说完铁蛋连磕三个响头,起身走到铜锁跟前紧紧抱住他,在铜锁额头上亲了又亲,说:“我的好弟弟!”
在场的人除了先生、姜武义及不懂事的铜锁外,被铁蛋的一席话弄的一头雾水,姜三用手挠着耳朵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嘟念着:“这孩子,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什么前世今生,权且做了一个梦,现在醒了一切和从前一样,如果你爹不要你,我要,到我店里来,我供你吃穿,供你上学,你真走了,你娘咋办?”
铁蛋说:“母子连心,说的是母亲对孩子的牵挂,刚才我已经说明一切,相信我娘总有一天会理解我的选择,她会一天天好起来,何况铜锁还需要她照顾,她不能因为牵挂一个孩子变得疯癫而忽视另一个孩子!娘,我说的对吗?”
铁蛋母亲脸上闪现出坚毅与希望的光芒!
“三叔,叫醒我三婶准备早饭,在你家我们吃一顿团圆饭,趁村里人还没有起床,我与娘再回家看看,这一走或许十年八年再回来!”
母亲抱着铜锁,铁蛋紧随其后向村里走去!
先生望着铁蛋小小的身影,心中略过一丝诧异,心想:“这孩子除了是转世灵童外,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