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深夜里却犹如一股寒流,瞬间浸入人的肌肤。刘誉生不禁打了个寒颤,头发也随之竖了起来。他急忙转身,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靠在草席上的老刘叔听到这声音,也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向四处观望。
只见这时,从墙角走出了一个人,身材瘦小,黑衣蒙面,肩头挎着包袱,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射出了两股犀利的红光。这人来到老刘叔面前深施一礼,随后拿下头上的面罩,一看正是那老太婆。
老太婆来到老刘叔面前,抱拳拱手,说道:“那日承蒙大哥相救,还未报答,不想却牵连了大哥,万望大哥恕罪。不知大哥伤势如何?”
老刘叔此时那还顾得上身上的伤,勉强地坐了起来,四下打量着面前的老太婆,心里又是感激又是迷惑,心想:这老太婆到底是谁?来到七槐围到底来干什么?为什么有这么高的功夫?为什么给我们送吃的?为什么要杀那几个造反派和狗四儿?为什么……
想到这儿,老刘叔不禁从嘴里含含糊糊地冒出了几个字:“你……你,大……大妹子……原来……到底是……怎么……为啥……”
老太婆也看出了老刘叔一脸的迷惑,随之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笑容向老刘叔说到:“大哥,事已到此,我也就不瞒您了,那天我对您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其实我是另有他事。”
老刘叔和刘誉生瞪大了眼睛,相互看了看,一起将目光投向老太婆的身上。老太婆将身子一伏,双腿盘在地上,慢慢地讲出了她自己的一段身世……
在民国初年的一天,一位姓程的镖师和十几个弟兄押镖回京。在回京的路上经过一片苇塘,这时就听见苇塘里有婴儿啼哭的声音。一行人感到纳闷儿,程镖师便从马上下来,走进苇塘,顺着哭声寻了过去。找来找去,忽然见到苇塘深处有一滩血迹,血迹旁横躺着一只野狼,显然已经死去。野狼的头搭在一团破棉被上,这哭声就是从这棉被中传出来的。
“不好!”程镖师急忙过去,掀开棉被,只见棉被之中裹着一个女婴,显然是被人遗弃的。就见这女婴满脸是血,正在大声啼哭。程镖师赶忙将这婴儿全身查看了一遍,发现虽然这女婴脸上有血,可全身上下却没有半点被狼咬伤的痕迹。仔细一看,发现这女婴啼哭时嘴里好像含着一样东西。于是,程镖师轻轻拨开婴儿的小嘴,将里面的东西取出。而就在取出的同时,程镖师却大吃一惊。原来那含在婴儿嘴里的是半截血淋淋的舌头。
“这怎么回事?”程镖师回头,将那半截舌头递给随后跟来的弟兄们看。一帮弟兄看后也是非常吃惊,彼此相互观望,却不知个所以然。其中有一个弟兄走到野狼的尸体旁边,慢慢掰开狼嘴,众人俯身一看,这才发现婴儿口中含着的半截舌头,正是那只野狼的舌头。
程镖师虽然以押镖为生,经常和土匪盗贼打交道,大大小小的场面见得无数,可眼前的这一幕却使他惊叹不已。最后,他和几个曾经打过猎的弟兄反复推敲,才得出一个缘由:也许是这个女婴被遗弃之后,正巧碰到这只野狼寻食。野狼发现女婴,便跑过来要将这女吃掉。而野狼在吃食之前却有个习性,那就是用舌头先添触猎物,可正当添到女婴嘴边之时却被女婴一口咬掉了舌头。随后野狼因失血过多而死在一旁,周围的一大滩血便是从那野狼口中流淌出来的。
程镖师为人仗义,心地善良。见到眼前的这啼哭的婴儿,也不由得心中感叹,想起眼下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多少人丧身枪林弹雨之中,屈死于屠刀之下,这女婴能在这狼口中余生,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想到这儿,程镖师弯腰将女婴抱起,并搂在怀中。说来也奇怪,刚才还在啼哭的女婴忽然“噗嗤”一下笑了,这使得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新奇。
既然与这女婴相见,冥冥中也是必有缘份。程镖师这样想着,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死狼,不由得心想:虽然这孩子咬死了这只狼,但要是把她丢在这里,早晚也是个死。想到这里,程镖师也不忍她丧身荒野,便抱起女婴,和众人一路照看着回到了京城。
当时京城里有十大镖行,程镖师执掌的远兴镖局便是其中之一,在京城之中乃至于周围各地的城镇无人不知。程镖师家中男丁兴旺,一直盼望着有个女儿。自从将这女婴抱回来,程镖师和家里人便视她为掌上明珠,别提有多稀罕了。家里上上下下对这女婴照顾得无微不至,犹如亲生一般。可这个女孩儿却有一点与常人不同:凡每到黑夜,两只眼睛便自动放出红光,如同旷野中的虎豹一般,只要在夜间走路,从来不用打灯照明,犹如白天走路一样。别人都说这是不祥之兆,也有人说这个女孩儿根本就不是人。可程镖师却不以为然,反倒觉得这是件稀罕事儿,于是便对这女孩儿更加关爱。
转眼间七八年过去,这女孩渐渐长大,虽然身材瘦小,却生得俊俏伶俐,聪明万分。镖局里平日净是一些江湖上的大老爷们儿出出进进,女孩在这个圈子里长大,自然受其影响,长着一身的爷们儿脾气,举止间带着镖行里的规矩,谈吐中透着江湖上的道义。
来往镖行的人大多是江湖上的高手,武林中的豪杰,都与程镖师交往过密。程镖师无论到什么地方,也都喜欢带着他这个宝贝丫头。天长日久,大家也都熟悉了,都知道程镖师有这么一个伶俐的女儿。再加上这女孩天生聪颖,能说会道,处事辨物不乏傲骨,接客待人含着分寸,简直就是一个小大人。因此也让这些叔叔大爷们喜欢的不得了,要是到了镖局看不见她,反而感到好像缺了些什么。
平日里程镖师这些人在一起除了谈些押镖的买卖,大部分时间都是相互切磋武学技法。女孩也跟在一旁,看着他们彼此过招。
这说来也奇,无论他们之间切磋什么招式,女孩只看一眼便能心领神会,并且能够举一反三,甚至有时还能给这些大人们挑出毛病,这让程镖师与众人也是惊奇万分。时间一长,程镖师心中也在想:这孩子虽是个女孩儿,却是个练武的材料,不如请个师父好好教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