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场的情形来看,被夺命钢珠所杀的那几个弟子应该是运送尸体的,看得出帮是在此处埋葬自己的殉难者。可为什么这些弟子在处理完同伴尸体后又马上被杀?
白霜鹰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越发越觉得扑朔迷离,疑云重重。转念一想,父亲被害的真相还没水落石出,罪魁祸首尚未浮出水面,真的没有节外生枝的必要,可是他又对高家宅惨遭灭门而耿耿于怀,对那些灭绝人性的强盗更是恨之入骨,难以释怀。
他顺着那条被人车践踏出的小道走出草丛,刚巧来到那条山岭下,惊喜的发现适才在远处望见的那条小路正是官道,车轮碾过的痕迹清晰入目,偶尔还看得见干涸的血迹,那些帮弟子的尸首就是沿此道运送来的。
他展开身法,沿着官道一路飞奔。一路之上,不时碰见有三三两两的帮弟子。
不出两个时辰,双河镇便遥遥可见。
这时,他才感觉到饥肠辘辘,腹中空空。急切中,搜遍全身,可是腰无分。
他感到无比的懊恼,失落,走起路来也泛力,没精打釆,到底人是铁,饭是钢,武功再高也得要吃饭。
离下榻的农舍还有很遥远的路程,以现在这种体力恐怕要走到天黑。他正一踌莫展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不远的岔路口走来五个帮的光头绿衣弟子。
灵机一动,白霜鹰计上心头,心忖,自己目前是藉藉无名的小角色,就算被血魔帮视为天敌,可这些帮的普通弟子未必认得自己的,何不委屈一下,向他们讨点小钱以解燃眉之急,顺便从他们嘴里打探一点有用的消息来,岂不两全其美。
于是,他疾如旋风的隐身道旁深草丛中,迅捷的藏好长剑,而后悄然的现身官道。
经过一天**的爬山涉水,白霜鹰的那身白衫不但赃污不堪,而且被荆棘挂得破破烂烂,那头秀发更是乱如鸡窝。平素的那身风资焕发的俊逸之气一扫而光,代之而来的是一副落魄颓靡的狼狈相。
事到如今,干脆就逢场作戏,他把心一横,哭丧着脸,摆出一副可怜窘迫的样子迎向那五个帮的绿衣弟子。
甫一接近他们,白霜鹰一边用乞怜的目光看着人家,一边用哀求的语气道:"几位兄弟,请行行好,帮帮忙,能不能赏点小钱,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白霜鹰原以为此言一出,对方立马就会肝火动怒,拳打脚踢的把他赶走。谁知,这五个弟子却分外憨直仁厚,其中一个年少且满面稚气的弟子用温和的口气道:"听你的口音是南方人?"
对方轻而易举就中招,白霜鹰暗喜,索性就放开手脚把戏演下去。
他连连点头道:"是,是,小兄弟也是南方人?"
那少年弟子笑盈盈的点了点头,热情又大方的问道:"老兄,看你身体还蛮强壮的,怎么会流落异乡靠乞讨过生活?"
白霜鹰可怜兮兮的,用诉苦的语气道:"唉!真是家门不幸,去年家里遭了洪灾,房产全部被毁,辛勤耕耘的田地被一扫而光,父母妻儿也被无情的洪水吞没,幸亏当时我没在家里,否则…只怕……"说到这里,他低垂着脸佯装出伤心欲决的样子,言语一阵哽噻,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单纯善良的少年弟子被白霜鹰的装模作样匀起了同情心,他用手拍了拍白霜鹰的肩膀,和蔼可亲的道:"老兄,别太伤心,慢慢说。"
白霜鹰用抽泣的声音道:"本来朝廷开仓放粮,赈灾救济,但是地方官吏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层层盘剥,把那点微薄的救灾款项克扣得分不剩,这场洪灾害苦了咱穷苦百姓,富足了那些衣冠楚楚,人面兽心的贪官污吏,身为孤家寡人的我,求救无望,脚下无路,就只好流落异乡,可又举目无亲,只能沿途乞讨,过一天是一天。"
白霜鹰信口开河,胡编滥造的一席说辞,乍听之下,的确感人肺腑,五个帮的弟子闻言一齐向他投了怜悯的一瞥。
少年弟子温和的问道:"老兄是那里人?"
白霜鹰连想都没想就顺口答道:"福建泉州人。"
此言一出,立刻有一个弟子欣喜的道:"原来我们是老乡,我也是福建的。"
白霜鹰故作惊喜的道:"这位兄弟,你也是福建的,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那弟子感伤的道:"我的家也是去年被洪水冲毁,全家失散,那些道貌岸然的县太爷平日里口口声声的喊着'甘为百姓父母'的响亮口号,实际上尽干鱼肉百姓的勾当,朝廷拔出的救灾款项我们灾民连看都没有看到一眼被盘剥一空,分不剩,邻里的王秀才看不惯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为了给大家出头,由于盘缠不够他日夜兼程,风餐露宿,硬是凭两条腿走到京城告状,谁知官官相护,这件事不了了之,王秀才也惨遭县太爷暗杀。我一时气不过,乘夜深人寂的时候,偷偷的潜进县衙,宰了这个**不如的狗官,走投无路之下就投了帮,虽然朝不保夕,但好歹能有口饱饭吃。"
白霜鹰暗自庆幸自己的谎言撒得恰到好处,切中实际,将对方哄得服服帖帖。
少年弟子接过话锋道:"我说老兄,咱帮正招兵买马,不如你就入帮,只要肯出命,一日三餐是没问题的,省得到处乞讨,低三下四。"
"是啊!加入帮!"
"虽然玩命,但每月有银子拿,糊口没问题。"几个帮弟子一齐规劝白霜鹰。
对方的反常之举,令白霜鹰既惊讶又感动,他深深的明白,这些帮弟子劝他入帮是善意之举,毕竟为生计命总比沿街乞讨的好,至少保住了男子汉最起码的尊严。
少年弟子一提到帮还正中下怀,他心中一乐,有气无力的道:"帮又不是军队,那里有军饷可挣。"
"连帮都不知道,老兄你也太孤陋寡闻了!"
白霜鹰故作心神不定的样子,慢吞吞的道:"我是听人讲过帮,不就是一个江湖帮派而已?"
"这你有所不知。"少年弟子口味飞溅的道:"实话告诉老兄,咱帮隶属于武林霸主血魔帮,势力遍及南方八省,弟子数以万计,连官府都得退避三舍。"
此言一出,白霜鹰大吃一惊,暗忖,拥有帮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血魔帮君临天下,雄霸江湖绝不是危言耸听。
他思索了一下,便顺藤摸瓜,侧敲旁击的打探掌舵帮的帮主,他轻声道:"那你们帮主一定是个雄才大略的人物?"
"唉!说来惭愧,入帮三年了,我们连帮主姓啥名啥都不知晓。"另—个身材健硕的弟子答道。
白霜鹰故作震惊的道:"真的吗?"
少年弟子言辞恳切的说道:"是的,帮规严酷,上面不宣布,我们那敢多问"。
白霜鹰不由得暗自惊叹帮的帮规戎律,普天之下,只怕连军队都忘尘莫及,看来,想从这几个下等的弟子口里套出个子曰来是难如登天了。
失望之余,仍惺惺作态敷衍道:"各位兄台的好意兄弟我感激不尽,只是……"
那个生得健硕的弟子激烈的道:"哎呀!别管他什么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只要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就行。"
少年弟子摘下随身的绿色挎包扔给白霜鹰说道:"老兄,这个给你,不怕死就加入帮!玩命总比乞讨好。"
白霜鹰接过那包东西,很感激的道:"谢谢小兄弟。"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老兄要是想好了就到前面双河镇来找我们"。另一个弟子递给白霜鹰一个水壶。
白霜鹰随口应付道:"行,我会考虑的。"一阵阵暖流在他的心中激荡。那五个帮弟子走后,白霜鹰打开包一看除一只烧鸡外,还有几块烧饼,一时喜出望外,饥不择食,他便狼吞虎咽的啃起来。
白霜鹰有感于那几个帮弟子的小恩小惠,他想到,天下还是好人多,帮虽属邪门歪道,可仍有善良之人,试问,所谓的名门正派都那么光明正大吗?那些正人君子就没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吗?
这几个帮弟子不过是善良憨厚的老百姓,之所以坠入邪魔外道,沦为武林争霸战的炮灰,或是因为要混一日三餐,或是迫于养家糊口,究其根本原因不外乎一个"穷"字。不管怎样,下次不幸血战帮时,若碰上那几个对自己施以援手的弟子还得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受滴水之恩,得涌泉相报。
白霜鹰饱餐一顿后,顿觉体力大增,就草丛里寻得长剑,抖擞抖擞精神,一弹身形,以百步穿杨的速度向前奔去。
白霜鹰在镇外东查西访,终于找到栖身之所,取了银两,换好衣衫,就在镇外找到一家陈设简陋的路边酒馆准备尽欢。
他大步流星的向酒馆走去,蓦然之间,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大汉擦肩而过,由于此人把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白霜鹰无法看清他的面孔。回身望去,那黑衣大汉已匆匆的奔出很远,其背影似曾相识。一时间,白霜鹰无法想起是否见过此人,总不可能追上去拦住看个究竟?
于是,他来到酒馆中,唤来几样合乎胃口的小菜,要了一壶杜康,就马不停蹄的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酩酊之中,听见旁边的几个食客正谈天说地,议论的话题竟然是高家宅血案。
白霜鹰身为现场目击者,兴趣浓厚,他便停住吃喝,凝神静气的倾听。因位置毗邻,白霜鹰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对方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说哥们几个哇!自从前些天帮来到这里以后,百年不遇的宁静详和被打破了,我看就要鸡犬不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