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实在是高!面对如此有理有据的话,秦明兰顿感无言以对。
李潇然此时也乐呵呵的递给她一个眼神。“我就说你不用太担心吧!外公外婆是什么人?我母妃又是什么人?历经三朝都没有覆灭,反而越发发展壮大,又怎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自‘乱’阵脚?”
他说得对。是她关心则‘乱’了。
秦明兰轻出口气,微绷的心口稍稍放松了些。
不多时,陈家大夫人二夫人也来了,还带来了陈家的许多公子小姐,以及小公子小小姐们。一大帮子人凑在一起,‘女’人们相谈甚欢,小孩子活泼机灵,偌大的陈府一时热闹得不行。
在平王府呆久了,秦明兰都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心情不由大好。李潇然也一改在王府里有气无力的德行,竟和几个小朋友凑到一起你追我赶,一会玩躲猫猫,一会玩老鹰抓小‘鸡’,忙得不亦乐乎。
秦明兰简直看傻了眼。
陈家大夫人悄悄走到她身边。“阿潇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虽然‘性’子矫情了些,身子也弱了些,但心‘性’却并不坏,也知道疼人。只要是他认定的亲人,他都一定会保护到底。我们家里这么多孩子,几乎个个都喜欢他,天天等着盼着他来玩儿。”
“是吗?”秦明兰看在那简直融入孩子们当中去了的小男人,脸上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放柔了。
陈家大夫人笑着点头:“自然是的,现在你不也看到了吗,他对他们是真心喜爱的。小孩子最是敏感,谁对他们好,谁都他们不好,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而且一个两个被骗还说得过去,但这么多孩子全都喜欢他,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很讨人喜欢了。”顿一顿,“现在,他也是在为以后陪你们的孩子一道玩儿做准备呢!以往我可没见他玩得这么疯过!”
闻听此言,秦明兰眼前便不由浮现出了一副画面:李潇然在前面跑,一个长得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家伙迈着胖胖的小短‘腿’在后面追。他歪歪倒倒的跑得慢吞吞的,但小短‘腿’用尽了吃‘奶’的力,也依然追不上他。两个人就这么跑啊跑啊,前头的人乐不可支,后面的那个也嘻嘻哈哈。
多可爱的一副画!
想及此,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成一滩水了。
“嘿!”
冷不丁的,肩膀上被人一拍,秦明兰一个‘激’灵,赶紧睁开眼,才发现李潇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了。而刚才还在和她说话的陈家大夫人早已经走到一旁,正在和陈老夫人低声说着什么。
“你刚才在想什么?你发现你看着我的眼神特别‘荡’漾。”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蒙’着一层细细的汗珠,李潇然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问。
秦明兰小心肝儿一抖,赶紧别开头。“没什么,和你没关系。”
“才怪!你刚才分明就是在盯着我看!”
“你眼‘花’了。”
“才不是呢!我眼神好得很!你就是在盯着我看!”李潇然偏不依不饶,拉着她的袖子不住的问,“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难得见到我这么阳光爽朗的一面,一时看呆了,被我‘迷’住了?”
噗!
秦明兰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陈家人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
就连陈老夫人都几乎站不稳,扶着陈家大夫人的手慢慢走过来,满眼含笑对他摇头:“你这孩子,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吗?你媳‘妇’脸皮薄,可经不起你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我现在就是很好看啊!”李潇然大声道,一眼扫过秦明兰。“而且她的脸皮才不薄呢,她比我还要厚得多!”
秦明兰默默扭开头。
陈老夫人又被这话给逗笑了,好容易拉住他的手:“好好好,你好看,我的阿潇的确是比其他男子都好看。今天你们既然过来这里,那就别回去了!在这里住上几晚,外婆都已经好久没有和你一道好生说过话了!”
这个只怕不行吧?今天出‘门’前平王爷可是特地吩咐李渡过来嘱咐过他们,晚上一定要回去,万万不可在陈家多逗留。
但没想到,听得陈老夫人的话,李潇然二话不说便点头:“好啊!我也好久没有吃二舅妈亲手做的酒酿丸子了,今天可是特地过来打打牙祭的呢!”
“瞧你说的!不过是一碗酒酿丸子罢了,哪里还会少了你的?哪次你过来我没有给你做?”陈家二夫人闻言笑道,“你呀,可千万别在外头说这话。好好的王府世子,巴巴的跑来我们陈府就是为了一碗酒酿丸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苛待你了呢!”
说完,一行人又是一阵笑。
李潇然也笑着,悄悄拉上秦明兰的手,给她一个镇定的眼神。
秦明兰点点头,便不再多问。
等到晚间,李潇然遣小一回去报信,就说他们俩不回去了,要在陈家玩几天,小一皱着脸去了。而后,陈大老爷陈二老爷纷纷下衙回来,一大家子人加上秦明兰两口子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饭,饭后又一道说了会话,才各自回房休息。
秦明兰和李潇然没有被安排在客院,而是住进了平王妃出嫁前的闺房。名叫梧桐苑,距离陈老夫人的喜瑞堂最近。
之前秦明兰也随平王妃来过陈家几次,但也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并未在此逗留过多久,对陈家算不上熟悉。但等进了梧桐苑,秦明兰却发现:几乎处处都是眼熟的景!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还有里里外外的装饰摆设,简直和平王妃处一模一样。让她顿生几分熟悉之感。
李潇然以前来得次数比她要多得多,对此也熟悉得很。径自扑向里头的大‘床’,舒服的在上头打了个滚,他才拍拍身边的空位:“你也来躺会。站了这半天了,你也该累了。”
秦明兰果真过去躺下了,夫妻俩并排靠在一起,静静的只听得到各自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好一会,李潇然小声问:“你还在担心吗?”
秦明兰颔首。“你这两天和王爷对着干的太明显了。”
“所以,你担心他会揍我?还是干脆把我这个世子的头衔给夺了?”李潇然转过头冲她眨眨眼,“你放心好了,只要他一日没有回到京城扎根,他就不会动我一根手指头。再说了,马上他就有的忙了,哪里心思来管我?”
“你的意思是?”秦明兰的心脏冷不丁又是狠狠一蹦!一股熟悉的颤栗传遍全身。她知道,那是兴奋。
李潇然却是神秘一笑。“先不告诉你,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平王府中,平王爷已经快被李潇然的任‘性’妄为给气疯了。
“这个孽子!孽子!”不住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几乎要将地板都给踏平了,他用力甩着袖子,仿佛下一刻就想将李潇然从陈家揪出来,双手直接掐上他的脖子!
李渡从外头走进来,见状不由低叹口气。“王爷请息怒。”
“息怒?本王如何能息得下去!那小子眼里是越来越没有本王存在了,昨晚上便当着别人的面下本王的面子。今天更好,竟是直接置本王的话为无物了!本王怎么会有一个这样无法无天的儿子!”
李渡静静听着平王爷将话说完,才低声道了一句:“王爷您这两天越发的急躁了。”
平王爷一顿,猛然回头。“果真如此?”仔细想想,他脸‘色’一沉,“果真如此!怎么会这样?”
“自从回到京城,王爷您就一日比一日不沉稳。今天王妃生病在‘床’,不能及时劝慰您,您就更沉不住了。”李渡慢声道。
平王爷眉心紧拧。忍不住将回京之后的一切都在脑中过滤一遍,眼中立马浮上一层‘阴’影:“都是因为那个臭小子!”
哎!
闻听此言,李渡又禁不住长长的叹息一声。
平王爷本就心烦意‘乱’,听到叹息声心里更是不痛快。便抬起头冷眼一扫:“你好好的又叹什么气?”
“属下是在想,王爷您现在这么烦躁,属下还要不要将消息告诉您?”
平王爷于是双眼大亮。“是南边来的消息?”
李渡点头。
“可是关于阿秀的?”
李渡再点头。“有些是关于三公子的。”
平王爷欣喜过后,慢慢平静下来,顿时发现李渡神‘色’不对,心忍不住也往下沉了沉:“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阿秀他没怎么样吧?王府里没事吧?”
“王爷您请放心,三公子很好,南边的王府很好,李侧妃‘操’持有度,一切都有条不紊。只是——”
平王爷的心又被这‘只是’二字高高悬起。“只是什么?”
李渡不语,双手将一张卷得细细薄薄的纸奉上。
平王爷拿过来一看,顿时脸上血‘色’褪尽。
许久,他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放,肆!”
李渡垂眸。“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请王爷不要太过在意。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眼前的事情更好。”
“不要太过在意?本王如何能不在意?那可是本王的孙子!本王的孙子,还没有出世呢就已经被人给杀死了!这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平王爷咬牙切齿的高喝,当即一甩袖子,“本王要回南边,将那个心狠手辣的人给揪出来,千刀万剐!”
“王爷,万万不可!”李渡赶紧拉住徘徊在暴走边缘的平王爷,“现在还没到离开的时候,您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平王爷用力深吸了好几口气,但还是觉得‘胸’口一股怒气横冲直撞,太阳‘穴’也突突跳个不停,他根本就安静不下来!
来回又走了好几十圈,他才勉强将情绪控制下来。
“你说,这事到底是谁做的?”坐在太师椅上,他的手掌几乎都要将扶手给捏碎成齑粉。
李渡垂头:“属下不知。”
“你不知?”平王爷冷哼。
李渡摇头。“咱们在那边的人说,是元姨娘自己没站稳摔倒的。当时在她身旁除了她自己的丫鬟婆子,就再也没有旁人了。他们事后也曾细细查问过,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人。”
“这事情越是被抹的干净,才越说明有鬼!”平王爷咬牙道。
李渡心里不住的摇头。王爷这是真真的关心则‘乱’了,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出口。虽然他也怀疑其中有鬼,但是他们留在那边王府里的人用尽全力都搜寻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是死无对证了。现在他们除了认栽,别无他法。
但是,平王爷是怎么都抚不平‘胸’前这口闷气。来回踱步几回,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大步朝平王妃的住处去了。
此时屋内早已经萦绕上了一股呛鼻的‘药’味。
平王妃半躺在‘床’上,背后垫着一个大迎枕,正皱着眉看着眼前那碗黑乎乎的‘药’。
小丫鬟都已经快哭了。“王妃,您赶紧趁热喝了吧!良‘药’苦口,您只有喝了‘药’身子才会好啊!”
平王妃别开头。“我不吃‘药’,也会好。”
“又不肯吃‘药’了?”话音才落,便听得身旁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丫鬟赶紧跪地,“王爷!”
平王爷将‘药’碗接过来,对她摆摆手。“下去吧!”
丫鬟如‘蒙’大赦,忙不迭一路小跑了出去。
平王妃也才发现了平王爷的存在,连忙想要起身,却被他给按了下去。“都生病了,那就好好躺着!爬起来做什么?”
平王妃苦笑。“我也不想生病的,可偏偏这身子不争气,一不小心就倒下了。潇儿也是随了我,不然他也不至于小小年就就那样。”
“你看看你,好端端的又说那些做什么?”平王爷摇头,一手揽上她的肩,一手将‘药’碗送到她‘唇’边,“趁着还热,赶紧喝了吧!”
平王妃咬咬‘唇’,难得‘露’出几分‘女’儿娇态。“可是真的好苦。”
“你怎么就是这么怕苦呢?”平王爷无奈摇头,“都马上要做‘奶’‘奶’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也不怕等孙子出来了笑‘花’你!”
“王爷!”平王妃低叫一声,平王妃连忙收起面上的调侃,“好了不说了,你赶紧喝‘药’吧!早点好了,也早点起来陪我应对那些事情啊!你可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一个人有多孤单!”
“是,妾身知道了。”平王妃听得这话,心里一阵熨帖,连忙接过碗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平王爷见状终于满意的笑了。“这才乖,是我的好阿柔。”
平王妃扁扁嘴,就着他的手漱了口,立马便又恢复了温柔婉约的模样。“王爷您请放心,妾身一定乖乖喝‘药’,将身体养得好好的。马上嫣然和夷然姐妹就要出嫁了,妾身还得给她们‘操’持呢!还有兰儿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王府里接连这么多喜事,可都缺不得妾身!”
“你说的很是。所以,以后切莫再闹这等不肯吃‘药’的把戏了。”平王爷点头道,忍不住在她额前点了点。
平王妃想起方才的事情也觉得有些脸红,便垂头道:“王爷您又笑话妾身!”
平王爷见状又笑了,故意逗‘弄’了她好几句。
只是,正当情绪正好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幽幽低叹了声。
平王妃这么关注他的,自然第一时间发现情况不对,连忙抬起头来:“王爷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平王爷摇头道,“今天刚接到南边来的信,默然媳‘妇’也有身孕了。”
“这可是大好事啊!”平王妃闻言大喜,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老天保佑,咱们王府可算是又添了个孙辈,王爷您的血脉终于要开枝散叶了呢!”
但平王爷却高兴不起来。“秀然的小妾周氏也有了身孕,但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掉了。”
平王妃笑脸一僵。“竟有这事?”
平王爷冷着脸不语。
平王妃顿一顿,便又笑了起来。“那也无所谓。主母还没有生下嫡子呢,他一个小妾怀孕也着实不应该。既然孩子没有保住,那就说明是老天爷都不让她生养。横竖他们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呢!不然要是元姨娘生不出来了,那就再给秀然多纳几房妾,不愁他以后不会儿孙满堂。”
因为和周瑛娘同姓,周元娘虽然是姐姐,但毕竟是后入‘门’的,又是小妾,自然不能再用周氏这个称呼。李侧妃便做主,将她名字前头的周字去了,直接唤她做元姨娘。当平王爷听说这个称呼时,脸‘色’就不大好看。
“谁说她就生不出来了?谁说非得给他纳妾了?本王的儿子,注定是要儿孙满堂的!”现在又听到平王妃这么说,他心中又是一阵不快,站起身低喝。
平王妃一怔。“王爷?”
平王爷这才发觉自己过‘激’了,连忙轻咳两声。“本王是说,虽然本王儿子不少,但谁会嫌弃自己儿子多?既然周氏都怀上了,却又掉了,那总归是本王的孙子,本王难免也会心疼。但是子孙满堂未必一定要考多多纳妾来实现。只要小两口感情好,多多努力,一样也能生出不少孩子的。就像,就像阿潇他们那般。”
平王妃柔柔点头。“王爷您说的是。妾身也是觉得,潇儿和兰儿两个人在一起就够了。潇儿身子不好,身边也不需要那么多姬妾伺候。偏生兰儿身子又好,妾身相信,她一定能给潇儿多添几个健壮的儿子的!”
听到她大声赞秦明兰的好,又提到健壮的儿子,而且还是几个!平王爷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又突突的跳了起来。
突然觉得这个地方的空气也燥热起来,他抿抿‘唇’:“既然你还病着,那就好好休息吧!本王也不打搅你了,等明天本王再来看你。”
“是,王爷慢走。”平王妃低声道,目光轻柔的送他远去后,立马将眼神一收,优美的‘唇’角一勾,便勾出了一抹浅淡却又意味深长的笑意。
随后,方才出去的小丫头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回来,老老实实的站在‘床’头。
平王妃懒洋洋的将眼神扫过去:“怎么样?”
“奴婢方才已经将王妃的话带到了。王嬷嬷说,请王妃尽管放一百个心,她是自小和您一道长大的,哪里会不知道您的心思?不过就是十板子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知道以后王妃您一定会加倍补偿给她的!”
“这丫头!”平王妃闻言失笑,眼中的落寞淡去些许。
同时,远在南京的平王府里,三公子李秀然的住处,那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丫头们进进出出,将‘精’致的菜肴端进去,等到冷了才端出来,确实分毫未动。
李秀然守在‘床’头,看着那个神情漠然的‘女’人,满心的焦急无法言说:“元娘,你这又是何苦呢?孩子没了便没了,只要我们还在就是了!你先养好身体,我们以后再生就是了!”
“这个孩子不是意外掉的。”元姨娘目光呆滞,不知道第几次重复这句话。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不是意外!可是如今我们一直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那个‘女’人又被李侧妃保护得好好的,我又能如何?”也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这一句了,李秀然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气恼,“你且先耐心等一等,等父王回来,我自会替你和孩子报仇!”
“报仇?孩子已经没了,我也成了你的小妾。便是一晃你飞黄腾达了,我也不过只是你身边诸多‘女’人中的一个,永远不可能在和你并肩而立!既如此,你就算杀光了他们又能如何?”元姨娘低低笑着,声音却格外冰冷。
李秀然眼中闪过一抹痛苦,连忙一把握紧了元姨娘的手。“元娘,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当初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我心里只有你,你心里也只有我。虽然现在我们中间是多了一个人,可是你尽管放心,她的出现只是暂时的。只要时机一到,我一定将她除掉,后半辈子只守着你一个!大不了我不再娶妻就是了!”
“哟,夫君您这又是在和姐姐说情话呢?都已经等不及要把我‘弄’死了好让你们俩双宿双飞了吗?”忽然间,一个凉凉的声音从外传来,叫好容易情绪缓和一点的一对有情人再度‘精’神高度紧绷。
元姨娘下意识的将李秀然往旁一推,低眉顺目的道:“三‘奶’‘奶’您听岔了,没有这回事。”
“我一个人的话倒是可以说是听岔了。可这么多人都和我一起听到了,难不成也是听岔了?我们这么多只耳朵,难道还抵不过你这一张嘴吗?”三少夫人周瑛娘靠在‘门’框上,一手握着扇子慢悠悠的扇着,一面凉凉道。
元姨娘身子一僵,无语低下头。李秀然则被气得够呛,直接一拍桌子:“周瑛娘,你够了没有?现在元娘的孩子都被你害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自己没站稳没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关我什么事?”周瑛娘继续慢悠悠的摇着扇子,眼神淡漠的瞥了眼形销骨立的周元娘,忍不住‘唇’角轻扯,“而且说起来,她才不过是个妾。我这个当正妻的都还没生养呢,她才进‘门’几天,就已经怀上,天知道是不是咱们李家的种?”
“你给我闭嘴!”李秀然乌云罩顶,仿佛置身一团熊熊大火之中,浑身上下都迸发出森然怒气。
周瑛娘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依然慢条斯理的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我就说嘛,我这个姐姐,平日里看起来端庄娴雅,可‘私’底下干的那些事情谁又知道?以前你们俩‘私’底下来往的事我就不说了。不过相公你怎么就不想想,既然她能不顾闺誉和你鸿雁传书,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和别人有一‘腿’?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刘守备家的二公子可是一度对她极有好感的呢!”
“我叫你闭嘴,你没听到妈?”李秀然现在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他脸上都已经能滴下来墨汁了!
如果眼神能化成利剑的话,周瑛娘想必现在不已经被万箭穿心,死无全尸了。
“阿秀,你在胡‘乱’说些什么?”此时,安庶妃终于姗姗来迟,连忙一把将周瑛娘给拦到身后,“瑛娘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你怎么也得对她尊重些。这样大吼大叫的,若是给王爷知道了,他也必定会教训你的!”
见到母亲,李秀然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但只要一想到周瑛娘方才的话,他的心情就怎么也好不起来。便别开头:“孩儿知道错了。”
声音硬邦邦的,听不出多少真心忏悔的味道。
周瑛娘见状,不爽的低哼了声。
安庶妃咬咬‘唇’,连忙转身拉上周瑛娘的手:“瑛娘,阿秀他才第一次做父亲,没想到孩子就没了,心里失落也是难免的,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的第一个孩子必定是要由你来生的!”
“我本来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这个还用谁来认为吗?”周瑛娘冷笑,目光在安庶妃,李秀然还有周元娘三个人身上盘旋,“至于夫君的第一个孩子嘛,那不是都已经种到姐姐肚子里了吗?虽然没有保住,但那也是夫君的第一个孩子。不然,夫君又何至于这么伤心生气,甚至连一点脸面都不肯给我留,却还巴巴的守在姐姐身边,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她这么多天?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自打我们成亲到现在,他就没给过我几个好脸‘色’,就更别提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你不敬我娘亲,不敬我这个丈夫,甚至连自己同胞的姐姐都能残忍陷害。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我能给你好脸‘色’才怪!”李秀然毕竟年轻气盛,被周瑛娘这么一‘激’,便又怒气勃发,口不择言。
安庶妃脸‘色’一变,忙要劝抚,周瑛娘却已经抢先一步大叫起来:“娘亲?你管谁叫娘亲?咱们王府这么大,‘女’人是不少,但真正能让你叫一声娘亲的却只有那一个!不过那一位现在可是在京城呢,便是侧妃娘娘也只能听我们唤上一声侧母妃,这里又哪来的娘亲?还你娘请!”
啪!
话音未落,李秀然已然按捺不住,大步走过去便是狠狠一个巴掌。
“阿秀!”安庶妃心口狠狠一揪,连忙想要将他拦下。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是李潇然这个已然成年的男子的对手?
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周瑛娘被他直接一巴掌给扇倒在地,‘唇’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渍。
“瑛娘!瑛娘你没事吧?”安庶妃连忙飞奔过去将人扶起,谁知却被周瑛娘一把挥开。“不用你在这里做好人!你儿子可是在维护你呢,你却当着他的面一次又一次的驳了他的面子,你就不怕因此损害了你们的母子亲情吗?”
安庶妃手一顿,却还是坚定的握住了她的手腕。“阿秀他不会。他是个好孩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我生分了。”
“那倒是,你可是他的娘亲呢!”周瑛娘意有所指的道。
“周、瑛、娘!”李秀然怒不可遏。
周瑛娘推开安庶妃,自己扶着‘门’框站起来。随手擦去‘唇’角的血渍,她侧头吐出一颗牙,又扯开‘唇’角笑了。“李秀然,你便是这么对待自己明媒正娶的妻的?枉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原来都是狗屁!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周元娘果真是天生的一对!”
“瑛娘,你别再说了!”安庶妃都吓哭了,慌忙抱住她的要。
周瑛娘直接狠狠在她胳膊上一拧,将人推开,大步走到李秀然跟前,冷冷笑着。“我就这么说了,怎么样吧!有本事你活活打死我啊!不然,只要我周瑛娘还活着一天,我就一定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好过!”
“你!”李秀然双眼气得通红,忍不住又高扬起巴掌。
“阿秀不要!”安庶妃见状哭得不能自已。母亲的眼泪撞入眼中,李秀然的气势一颓,手掌徐徐下坠。
周瑛娘看到了,又不禁冷笑:“原来你也就这点本事啊!在姐姐跟前逞英雄,结果却是个狗熊!你娘亲随便一句话你就听进去了,姐姐哭了这么多天你倒是跟没事人一样。搞了半天,原来你心里最在意的人还是你娘亲啊!这样的话,姐姐堂堂周家嫡‘女’委身给你做妾,还稀里糊涂的丢了一个孩子,可真是亏大发了呢!”
说着,又笑‘吟’‘吟’的看了眼‘床’上的周元娘。“姐姐你说是不是呀?”
“你给我闭嘴!”
原本怒气就还未完全平息下去。现在被她这么一‘激’,李秀然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啊——”
“阿秀!”
一连串的尖叫声响起,伴着周瑛娘仿佛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就连‘床’上的周元娘都看呆了。
“小姐!”
周瑛娘的丫头这时候才跑了进来,抱着周瑛娘哭得不行。
另一个丫头也在一旁抹着泪。但突然间,她眼神一定:“天哪,血!小姐她流血了!”
安庶妃等人闻言也是一惊,连忙看过去,才发现周瑛娘的裙子已经被鲜血染红,而且鲜血浸染的范围还在迅速扩大中。
见状,李秀然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的一白。
安庶妃也想到了,连忙扯着嗓子尖叫:“来人,快去请大夫!”
“不用请了,请来也没用了!”周瑛娘靠在丫鬟怀里,却笑得越发的肆意张扬,“不就是怀孕了吗?姐姐能怀,难道我就不能?刚才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害死了她的孩子吗?那么正好啊,我就拿我的孩子来补偿你们。一命换一命,现在你们可是满意了?”
“你……你故意的!”听到她如此说,李秀然脑海里一阵白光闪过,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周瑛娘脸‘色’惨白,但笑意却分毫不减。“是啊,我就是故意的,那又怎样?横竖你不喜欢我,这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不得你喜欢。既如此,我还不如早早的就叫他去了算了,也免得生下来就不受你们待见!”
李秀然身形一晃,差点站不稳。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孩子。他才刚失去了一个孩子,没想到才过去几天,居然又失去了第二个!而且还是被他自己亲手打掉的!接连的打击就像是迎头一根闷棍,打得他晕头转向,几乎都想一头碰死算了!
安庶妃已经是满面泪痕。“你这孩子,你在胡说些什么?那可是你自己的孩子,你怎么忍心!”
“现在我才不过是一人受苦。可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就是我们母子俩一起受苦,何必呢?”周瑛娘笑道,声音越来越虚弱。
安庶妃还想再劝,却听外头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高亢有力的‘女’音,赫然便是属于这个王府的掌权人李侧妃。
只见她率着一众人马大步走进来,当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周瑛娘时,脸‘色’也是一变,连忙厉声呵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三少夫人都已经这样了,还让她在地上躺着?赶紧把人抬到屋里去,让大夫诊治!”
身后的人齐声应是,训练有素的走上前,将周瑛娘给抬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李侧妃也紧跟着就走。
安庶妃见状,连忙追上去几步。“侧妃……”
“你来干什么的?”李侧妃立马冷下脸,“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还嫌不够吗?好容易默然媳‘妇’传出喜讯,你们就接二连三的闹出这等幺蛾子,你们是故意触我们的霉头是不是?”
安庶妃瑟缩一下。“婢妾不敢。”
“你若是不敢就最好不过了!”李侧妃冷声道,冰冷的目光一扫,当看到还呆呆坐在‘床’上的元姨娘,以及一脸茫然的李秀然时,声音又冷硬了几分,“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回事?以往不都是金陵城里人人呈送的翩翩公子,窈窕淑‘女’吗?这怎么一日大似一日的了,也成了家了,反而见天的闹得‘鸡’犬不宁?自己闹腾也就算了,居然还闹没了好几个孩子,你们让我回头怎么向王爷‘交’代?”
元姨娘将头垂得低低的。“婢妾知错了。”
“知错?这种错误,你知道错了也没法改!”李侧妃冷叱。
李秀然听得眼神一暗,也垂下头:“侧母妃教训的是,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都已经丢了两个孩子了,你要是再敢来一次,别说我了,就是你父王也保不住你!”李侧妃气呼呼的道,一扭头,“罢了,安庶妃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元姨娘吧!老三你跟我走!”
“走?去哪?”李秀然俨然不想动脚。
李侧妃气得直跺脚。“当然是去陪你媳‘妇’!你明媒正娶的妻现在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你却留在这里陪小妾,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们平王府还要脸面呢!区区一个小妾罢了,说丢了孩子也丢了好几天了,人也该好起来了,你媳‘妇’的情况可是比他严重多了!”
一字一句,都化作一个接着一个的巴掌甩在他们脸上。
元姨娘已经将自己缩进了‘床’褥之中。李秀然面皮紧绷,似是想要反驳,却被安庶妃用力往前一推:“没听到侧妃娘娘的‘交’代吗?现在你媳‘妇’正在生死关头,你身为丈夫必定是要去陪同的。你赶紧去吧,元娘这里有我在呢!”
“可是……”李秀然顿一顿,看看裹紧了被子一动不动的周元娘,再看看安庶妃一脸的着急,无奈点点头,“是,孩儿这就过去。”
便跟随李侧妃的步子,大步离开了。
方才还热闹滚滚的地方瞬时寂静得可怕。
安庶妃长出口气,顿觉双脚也有些发软。
连忙招呼丫头们过来将房内的血迹给清理干净,她慢步走过去,在‘床’沿坐下。“元娘,元娘?”
‘床’上的人不语,她无奈笑笑,硬着头皮道:“这事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你也该知道的,最近这些天,因为你的事情,他在南边的名声不大好。如果现在他还留在这里的话,那他以后就真难以起复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肯定也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坠入那个境地的,对不对?”
被子缓缓落下,周元娘豪无表情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我知道了。”机械的动动‘唇’,她冷冷吐出四个冰冷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