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就是三个月。风中扬在土春香的饭店里帮忙,倒并不忙。哥哥在外面打怪兽,酒爷每天晚上要去推板车,白天休息的时间也不经常在。他大多数的时间,都跟小红裙母女在一起,甚至有时还住在她们家里。
傍晚,饭店里便忙碌起来,一大波的白衣人都坐在木桌旁,闲聊着等饭菜。通常他们在结束一天繁重危险的工作后,谈论的绝大多数话题是今天晚上怎样消遣。然而当偶尔在外猎怪兽遇到某种凶险逃过一劫时,也会洋洋自得的吹牛或者郑重其事的发表见解,音调也不同,往往还能引来一大群人在旁听讲。
风中扬已经来回的端菜好几次了,碗里的炖鱼汤摆在木桌上,热腾腾的冒着肉香气。那些白衣人一边吃,一边唾沫横飞的发出疑问,仿佛不信似的,只有鱼刺卡在喉咙里的时候,他们瞪大的眼才会紧闭一下,但随即一口吞了下去。
“我说的可是真的,那时真的九死一生,所有的人都被一头披着银甲的怪物咬掉了头……”说话的男子大约三四十岁,黄熏熏的脸,但这时鼻青脸肿,额头正中还有个青疙瘩,眼圈又发黑,看起来就像被人暴打过似的。
周围的人却有些不信。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黄熏脸喜欢吹牛,并且经常挨打,那一双黑眼圈就是这样被打黑的。而且这人富有斗争精神,越被打就吹得越大,吹得越大就越挨打,这些都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你说的是假的吧!”一个小眼留微须的男子用手比了比自己的头,据理力争的说:“一口咬掉了两个人的头,那这个怪物有多大啊?”
“很大,像小土岗。”黄熏脸的道。
“那么,怎么咬的呢?”几个人笑嘻嘻的问,“你能给我们示范一下么?”
黄熏脸的立刻推开了挤在了两旁的人,双手摊开,眉飞色舞的道:“那怪物也真是厉害,它一只钢爪抓着一个后脑勺,就这样了,你们看见了吧……”当所有的事先聚焦在他双手时,他就‘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手掌。那旁边的所有人就同时心惊肉跳的一颤,似乎吓了一惊。
“两个脑瓜就撞开了花,揉在了一起,那怪物就一口咬了下去!”黄熏脸的看见众人将信将疑,疑而惊惧的神情就显得有一点高兴,并且完结似的收了一段尾:“它就是这么厉害,所有人的脑袋都被它咬了。”
周围终于寂静了下去,不再喧闹,大家不约而同的想起脑袋被撞开花的情景,都有些不寒而栗。这样的过了好一阵,土春香见外面的客人不言不语,一个个都定呆了一般,忙走出来笑道:“今天怎么了,是我的菜做得不好么?”
静默的白衣人们立即都回过神来,都说‘假的,假的,真有那么厉害,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那黄熏脸的哈哈一笑,道:“你们想得都不差,我也被它看见了。在它杀了所有人后,就张大了嘴要吃我。但我是什么人,是它能吃得了的吗?”说着脸上显出了不值一屑的神情。
众人一阵唏嘘,反问道:“那么,怎么吃不了你呢?是难以消化吗?”
黄熏脸的笑道:“那倒不是,是它咬不到我。我跟它大战了一百回合,只有脸上受了伤,而那个家伙,我却把它牙齿都打掉了,让它以后不能再作恶。”
周围的人立即就有些信了,因为他们早看见他的额头上有个青疙瘩,都以为是在地上撞出来的,却没想到有这样一段光荣的斗争史。靠近的几个人就凑过脸去,细看那青疙瘩,钝圆的有指节大小,边缘发青。条件反射似的就用冰凉的指尖一碰。
“哎呦!疼着呢!”黄熏脸赶忙捂住了仰开头去,像防范着疙瘩上的光荣被摸走。
周围的人眼前都一亮,感觉以前简直错看了他,都没想到他是能挨打的勇士,于是将他拉到身边,一起吃鱼。
风中扬见这个黄脸汉嘴里吃着鱼,很高兴,也改变了一个话题,与女人相貌的研究有关,但他只想问怪物的事,就问:“后来呢?叔叔,那怪物认错了吗?”
黄熏脸的哈哈一笑:“岂止认错,简直是磕头求饶,又学了几声狗叫,我才一脚将它踹走了。”
风中扬暗想道:“那一定就是下了绝大的决心改过前非了。但是打不过就学狗叫,就有些屈辱尊严了,而且对不起父母。”
他在思想间,又端了几碗炖鱼汤送到了客人的木桌上。
但接下来的几天,那伤人命的怪物似乎没有‘改过前非’,反而还变本加厉了。并且这段时间里,坐在木桌旁的白衣人们的眉头越来越紧皱,吃的菜也由荤渐转成了素。他们谈论的话题,也是时下最焦点的:
“那怪物今天在哪里出现了?”
“又死了几个人?”
“明天不能走这条路了,怪物就在路边等着。”
诸如此类,风中扬耳朵都听得几乎起茧,颇至于有些像苍蝇的嗡嗡叫,忍不住伸手想拍打了。
不光白衣人们见面所谈论的内容改变,风中扬还发现中午的时候饭店里也很忙,这些人中午本来都是在外面工作的,不知怎么一天都在里面闲逛。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怪物凶狠,他们不敢出去了,不出去,就没事做,而没事做就只能闲逛。
事情的严重很快就引起了金虹城高层管理人的注意,在下达作战决定前,还专门开了一个研讨会,会议的结果很快就出来:第一是所有的人严禁外出,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第二就是悬赏五十万金虹币,签订生死状,诛灭怪物。
在巨额的悬赏金下,很快就有人报了名,签了生死状。去的一共有十个人,但彼此之间都不认识。这十个人,每个人都很自信,都想五十万金虹币收入囊中,不愿与别人分享。高层的管理人员们为此真是没少给他们灌输‘团结力量大’的思想,无奈每个人都是自信以一当百的,别人都要拖他后腿的。后来管理团队中一个光头圆脸的的,看起来是负责人威胁着要换人的时候。十个人才瞥瞥嘴,没趣的走了出来。
怪物经常出没的地方,早已探明,是躲在一段已经干涸的河床岩壁的洞穴里。出发那天,十个勇士走在最前面,后面还远远的跟着一大堆人,里面有随行拍摄现况实播的、后备支援的、医疗人员、以及一些闲来无事来看好戏的,都身穿白衣,一大片的走着,熙熙攘攘的像是赶孝。
没去的人们则搬一张椅子或者板凳,坐着看挂在檐壁上的液晶屏,或许是现况实播的工作人员距离勇士们距离稍远的缘故,屏幕前的人们总是看得不太清楚,只有巴掌大的一点背影。后来一个观众提出了意见,上面相关的领导才勒令把镜头靠近些,观众们才渐渐的看清楚,但镜头却又有了轻微的颤动。
前面的十个勇士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前面,似乎在观察四周地势,镜头也就停了下来,十人姿态各异的背影也就站在屏幕中。里面一个身材最矮小的忽的一跃而下,其他的人也不甘落后,相继跳下河床。抖动的镜头忙跟在后面,观众面前的整个屏幕便微微一亮。
眼前的镜面很有了一些人间地狱的场面,胆小的女人们就有些胃部不适,往往会去厕所;而男人们也看得心惊肉跳,因为亲眼看见,才知道怪物确实是咬人脑袋的。
满地的无头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河床中,有些尸身已经腐烂,有些半埋入赤红的黄沙中,有的则露出了皑皑白骨。这些人死的时间不一样,地点也各异,然而都被怪物放置于此处,不掩埋,也不做腌肉,而是任其腐烂。观众们看得恐惧且茫然,完全不能理解那凶残如魔鬼的怪物是出于何种动机而杀人。
抖动的镜头中已现出了洞穴,那十个人便在洞穴旁摆好了阵势,但等待良久,却不见怪物冲出来。但附近的人都静悄悄,都不敢出大气。连屏幕前的观众们也紧紧提着一口气,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终于,不知道是谁大声在洞前喊了一声,屏幕中的画面就翻转起来,简直看不清了。等到那十人再次出现在屏幕中时,已经有相当一段距离了。
“或许,那怪物今天不在家吧!”屏幕中也不知谁说了一声。
“那么,回去吧!满地的无头尸体看起来真晦气!”又有一个声音附和了。
但就在此时,那些原本作为后备支援的人则堵住了去路,用手腕上携带的‘聚束粒子器’对准了他们,喝道:“此行的目的是歼灭怪物,不达目的,绝不允许退后!”
这种督战的行为明显激怒了勇士们,一个脸上满是伤疤的中年汉子冷笑道:“我倒感觉奇怪,你们这些人本来只是守夜的,怎么还会来支援我们,原来却是监督我们的!”
另一细眼的汉子则直接骂了起来:“老子想走就走,你们管得着吗?有种的,先动手试试!”
支援部队接到的命令是‘尽最大努力歼灭怪物,不允许有人临阵脱逃’。然而现在还没有见到怪物,这边的人却有意退缩,他们虽然亮出了武器,但却没有接到后退格杀的命令。因此场面便僵持了下来。
里面一个似乎是队长人物的人走了出来,大声道:“大伙儿歼灭了怪物,五十万悬赏金是你们十人的,我们并不能得到分文。请你们不要多想……”
细眼汉子昂起了头,冷笑道:“五十万,是不是太少了!?你们看看这里,有多危险!”
他话刚一说完,忽觉背后一股火热之气灼人,皮肉像被烤焦,他还没转过头,三根尖刀一般的利爪从他胸前贯穿而出。
“你说得不错,不只是你,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