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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乐好不容易撑坐起身,模糊不清的视线里,蓦然跃入一道杏黄身影。
来人身上的衣着样式很是眼熟,镶金托云龙纹玉带,四爪蟒袍。
姿容绝伦,昳丽无双。
她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心头骤然慌乱,那人却已踉踉跄跄的被人推了进来。
高大身影步伐不稳的扑到榻前,带着浓烈的酒气和炙|热的气息朝她压|下|来的同时,门口随之刮起一道疾风。
房中骤然一片昏暗,房门同一时间被人“啪!”的一声,紧紧关上。
※
苏长乐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她的胸-口迅速起伏,两耳嗡嗡直响,环顾四周,看清楚眼前景象,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她跟在母亲身后,宴席还未开始,那只是她的前世,今生她必不会再重蹈覆辙。
苏长乐随着苏母步入殿内,见几名贵女神态娇羞,掩嘴窃笑,目光时不时往某一个方向飘去,含羞待怯。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只见玉冠玄衣,肆意风流的少年正与七皇子及温大公子站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
苏长乐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昔日这种宴席,沈星阑通常都是赶在最后才来,今日却早早就过来,还惹得不少贵女芳心暗动。
她想起响了大半晚的砸石子声。
沈星阑该不会彻夜未眠,她不予理会,他便早早过来温泉行宫堵她?
像是要印证她心中的猜测那般,原本意兴阑珊的少年,发现她的身影之后,双眼骤然一亮,立刻朝她挤眉弄眼,似是在问她为何昨夜不开窗。
幼稚鬼。
苏长乐低下头,假装自己看不懂他的意思,随着苏母一同入了座。
沈星阑见她刻意回避,眸色暗沉一瞬。
……
苏长乐的身边一直都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叫平儿,一个叫四喜。
四喜是相府的家生奴,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平儿则是她七岁入京那年林皇后特地赏给她的。
入席之后,她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为她添茶倒水的平儿。
现在想来,前世在茶水中动手脚的,应当就是平儿。
她初入京时得帝后青睐,所有人都说她有福气,可谁能想到这根本不是福气,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划。
帝后入座,宴席开始,殿内扬起轻快乐声,宫婢穿梭来往,苏长乐却未曾动筷。
苏母觉得奇怪:“乐乐怎么了,怎么不吃?”
苏长乐哪敢吃,茶水更是不敢碰。
“不饿。”她摆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摇了摇头,指向宴席上那些翩然起舞的舞姬,眉眼弯弯的夸赞:“她们好漂亮。”
她看得目不转睛,面上尽是惊喜,像是从未见过这等盛大场面那般。
可苏长乐哪里没见过?她自幼深得帝后喜爱,宫宴都不知出席过多少,想到这,苏母眼底闪过一抹哀痛,不再勉强。
男女分席而座,沈星阑就坐在宣帝右手边的席位下第一位,苏长乐则是在皇后左手边,位于温夫人与温楚楚之后,与苏母同坐第五位。
沈星阑的位置其实就在她斜对角。
苏长乐目光从舞姬身上,悄然移向沈星阑,只见宣帝与太子言笑晏晏,父子俩不知在说什么。
宣帝:“太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也是到了该纳太子妃的时候,今日这京城里高门大家之女来了不少,若是相中了哪家贵女,便与父皇直说,父皇定为你指婚。”
沈星阑低头笑了笑,抬眸环顾四周时,恰与偷摸看他的苏长乐目光撞上。
苏长乐:“……”
人果然不能干坏事。
她耳根微热,若无其事的别开眼,继续看歌舞,沈星阑眼中的笑意却是掩不住。
宣帝见原本意兴阑珊的儿子忽地弯起了唇角,不禁失笑问道:“可是看中了谁?”
沈星阑收回目光,摇头:“儿臣已有心仪之人,只是这心仪之人不可说。”
宣帝听见太子已有意中人,顿时来了兴致,挑眉笑道:“何来不可说?”
沈星阑抿唇不语。
宣帝面上笑意更盛:“究竟是哪家的姑娘需要你这般藏着拽着?”
沈星阑低头喝了一杯酒,还是不说话。
宣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未再多言,倒是身旁的林皇后忽然凑近,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的说了什么。
“温二?”宣帝听完后皱了下眉,“嘶”了一声,压着嗓子低声道:“温二朕想留着给老四当正妃,毕竟她与长乐情同姐妹,若当了老四的正妃,定能与长乐相处融洽,如此一来对苏家也算有个交待。”
沈星阑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听见宣帝的话,眸色陡然沉了几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眼角余光再次瞥向苏长乐,见她碗筷丝毫未动,嘴角微勾。
就在要收回目光之际,却见苏长乐身旁的贴身丫鬟失手将酒水洒在她身上。
沈星阑脸色立马沉了下去,眼神有一瞬的阴狠,接着扫向左手边的沈季青。
沈季青温润如玉的面上依旧带着儒雅的笑容,只是喝酒的动作却好似没有停过。
苏长乐来到行宫之后没看过他一眼,方才甚至还偷瞄沈星阑,不小心与沈星阑对上眼时,白皙的小脸上甚至泛起一抹娇|羞的红。
沈季青心中毫无来由的涌出一股妒忌感,醋意直往脑门冲。
扶着桌案的手背爆出条条青筋,手中的酒杯空了又满上,一杯接着一杯,眼中阴郁浓得化不开。
“对不起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姑娘宽恕奴婢。”平儿一脸惶恐,跪伏于地,磕头求饶。
苏长乐面上笑意淡了下来,眉心微蹙。
她没想到不过一个恍神的功夫,就让平儿得了空。
她就不该分心去看沈星阑。
苏母皱眉,睨了平儿一眼:“怎的这般冒冒失失?”
四喜连忙拿着帕子,低头替苏长乐擦拭,擦没一会儿便朝苏母摇头道:“夫人,姑娘身上沾的是酒水,怕很难擦干净。”
“乐儿又不喝酒,怎么就添酒水了?”苏母稍靠近女儿就闻到酒味。
苏长乐今日一袭雪白色的银线绞珠纱衣,酒水潵的位置恰好是在胸|口处,不止显眼还不雅羞人。
苏母见纱衣沾上酒水之后已透得有些明显,少女娇|嫩的肌肤与粉色抹胸若隐若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样不行,乐儿随我来,我这就带你去换套衣裳。”
苏长乐睨了平儿一眼,目光掠过一丝冷意,摇头:“阿娘我不要换衣裳,回家再更衣便是。”
平儿跪伏于地磕头连连,苏母又站起身,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苏天扬见母亲面色不对,立刻过来询问发生何事。
“不可胡闹,现在就随娘一块去换衣裳。”苏母低声斥道。
苏天扬瞧清发生何事,面色一变,立刻回过身去,不再多看,命四喜拿来披风。
苏母接过披风替女儿披上:“乐乐乖,听话,赶紧随娘去更换衣裳。”
就在母女两人准备离席时,却见皇后身边的梁姑姑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喊住苏母。
苏长乐的心当下就直直沉了下去,眉心微蹙,掩在披风下的双手不安的交握。
“奴婢见过丞相夫人、见过苏小将军、苏大姑娘。”梁姑姑膝屈行礼,“皇后娘娘有要事要与苏夫人商谈,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苏母脸色微变。
苏天扬剑眉紧蹙:“要不我带妹妹去更衣。”
苏母低声轻斥:“胡闹。”
“乐儿先在这儿等娘,待娘见完皇后娘娘就带你去更衣。”
苏长乐闻言松了口气。
她巴不得就待在这儿,哪也别去,待在人多的地方才安全。
就在她要落座之际,温楚楚却起身靠了过来。
温楚楚笑:“不如就由我陪乐乐去更衣罢。”
苏长乐手指蓦然弯曲。
苏母正要开口回绝,梁姑姑却笑道:“那么奴婢就派人过来引二位姑娘前往更衣。”
梁姑姑又接着歉笑道:“还请苏夫人莫要让皇后娘娘久等,赶紧随奴婢过去。”
苏母犹豫片刻,苏长乐却是不由分说坐回席间,任性的哼了一声:“我不去,我要在这等娘回来。”
温楚楚于她身旁蹲下,柔声笑问:“乐乐这是怎么了,你在殿内披着披风会太热,你瞧,你脸上都出汗了。”
苏母还想说什么,梁姑姑却已敛起面上笑容,肃容道:“苏夫人,请。”
苏母无法,只能随梁姑姑离去。
温楚楚靠在她耳畔,继续轻声劝道:“乐乐如今坐在如此高位,万不可过于招摇,免得让那些高门大家之女看笑话。”
温楚楚倒是了解她的脾性,七岁时的她初来京城时,的确最讨厌自己被当成笑话看。
苏长乐双手拳握,面上一副为难的模样,就在她想开口拒绝,继续装任性,原本离去的梁姑姑却又返了回来。
梁姑姑:“娘娘说了,平儿是当初娘娘赏给姑娘的,如今平儿这般笨手笨脚,娘娘知晓之后心中过意不去,特地命奴婢为姑娘准备了一套新衣裳,让奴婢过来引您到偏殿更衣。”
耳背似有灼-热的呼吸落下,一下接着一下。
带着薄茧的指腹,自后探了过来,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温柔地摩挲她的唇瓣。
他的薄唇轻碰她的耳廓,耳鬓厮磨间,一举一动皆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令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大手扳过她的脸,微热的鼻息缓缓掠过她漫着桃花意的雪腮,男人霸道而又不失温柔地噙住她娇-软的唇瓣,炽|热|滚|烫的吻席卷而来。
好半晌,他才再一次于她耳畔低声呢喃:“乐乐真好看。”
压抑而隐忍,听得人耳根子一阵发|麻。
他将她抱得紧紧,好似一头蛮牛,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点极轻的笑意:“待我们的孩子出生,也一定同你一样好看……”
他话说得温柔缱绻,尾音哑哑沉沉,听得人脸都红了,眼角眉梢却带着浓烈且不容拒绝的独占欲,宛如黑夜中隐于丛林里的野兽。
苏长乐猛地睁开眼,乌黑的鬓发被汗水浸湿,嘴唇微微地张开。
她慌乱地弹坐起身,环顾四周,确定自己不是在东宫,而是在相府的闺房之后,才哆嗦着嘴唇,大口大口的换着气。
双手抱头,指尖穿过发丝,发现锦被正被自己紧紧的绕在身上时,登时又羞又怒,胡乱地将它踹开,耳根一片烧红。
她怎么会梦到沈星阑,怎么会梦到和他的敦伦之事!
待好不容易平复气息,她才扭过头,看向榻边矮几上的鸟笼,鸟笼里的小白将脑袋埋在羽毛里,安静又乖巧地打着盹。
对,一定是小白天天说这句话,才会害她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所以说,沈星阑为什么要教小白说这句话。
天边浮起一片鱼肚白,屋外偶有鸡呜,微弱的光亮透过窗棂洒入屋内,一半落在榻上,一半落在少女香汗淋漓的脸颊上。
这个梦让她想起前世的一些事。
前世两人成亲之后,不论她如何对沈星阑摆脸色,他脾气虽然别扭得很,却始终都对她释出善意,是她一直不肯接受他。
直到嫁给他的第三年,她突然很渴望有个孩子陪伴自己,两人之间的关系才终于缓和了一些。
当时她觉得自己可笑又荒唐,她明明是那么的讨厌他,却又想要这个毁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的孩子,是以,每每和他行完敦伦之礼,她便迫不及待地远离他。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主动示好,结束之后却又狼狈逃离,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发现原来她只是想要孩子,而不是已经原谅他、真心的接受他时,他脸上的神情有多受伤。
沈星阑大概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又或者是发现自己努力了三年,终是一场空,这对于向来骄傲自负的他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那一晚,成婚之后就对她百般千般低声下气的男人,头一次在她面前控制不住脾气。
他一把将她捉了回来,抱回榻上,他却在寝殿内来回踱步,似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消除心中那股被欺骗的怒气。
但没多久,他就又转头,将屋内所有拿得动的东西,全都给砸烂,气得双目猩红。
沈星阑的怒气来得又凶又猛,却在见她被自己突来的举动吓得脸色发白,紧咬嘴唇,见她想下榻,一双**却颤|得厉害,就又立刻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