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杨文彬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忍心,他短暂的闭了闭眼,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奇怪的是,父亲的尸体像垃圾一样随便丢在了山上,母亲的尸体却被仔细的搬到了枫树下,用枫叶遮盖住,直到被人发现。我想,在这个时候,中野花子的精神大概已经开始变得扭曲和分裂,在她的内心里,有一部分深爱着典雅、温柔和成熟的母亲,另一部分却像她的父亲一样,仇恨懦弱无能的母亲。因此在女孩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以后,她有意或者无意的做了一个决定,要以母亲的身份生活,因此‘中野惠子’成为了花子从今往后的名字和人格。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二十个年头,在这二十年里,花子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害怕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害怕自己杀过人的事情为人所知。她甚至利用日本枫鬼的传说,凭空捏造了一个‘花子版’的枫鬼传说来掩盖当年事实的真相,让人们相信当年真的是鬼怪杀人。不得不说,这个手段的确很成功,没有人去怀疑传说。但本以为事情就能够这样结束的花子,就在这时候遇见了谢明清的女儿,谢凤鸣。”
“更名为惠子的花子,在黑社会的资金支持下,办起了这座美丽的红枫园。但这既不是为了造福观光游客,也不是为了缅怀日本风情,而是神经紧张的花子需要把当年发生罪案的地方牢牢的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当谢凤鸣出现在花子的视线里时,一切都改变了。她一定忘不了当年那个和父亲偷情的女人的模样而谢凤鸣又和那个女人眉眼间那么相似。于是经过一番调查,确定了谢凤鸣身份的花子决定实施复仇。”杨文彬走到了何法医的床前,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把水果刀把玩着,然后忽然精准的插在了一只苹果上,汁水四溅,目光冷冷的看着何法医。
“也许是刘阳动的手,但花子一定就在现场看着,看着刘阳一刀一刀的贯穿那个可怜女孩的身体,噢……也许还看着刘阳强奸了她,可怜的女孩,在绝望中断气以后,还要被狠狠的泼上硫酸,彻底毁容。”
李鸿不忍心的别过头去。
“也许在做下第一个案子的时候,花子仍有些许的人性,她在漆黑的夜色下哭泣了,并且捡起了那些被打碎的玻璃瓶碎渣。但当她杀死第二位受害者时,我相信她已经丧失了所有的道德和人性。”
“第二位受害者,是……”夏白彦低声询问道。
“毫无疑问是何燕琪法医。谢凤鸣案的发生几乎是立刻就引起了何法医的注意。头脑聪慧为人正直的何法医只要略微调查,就会发现中野惠子这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名字又活生生的出现了。”杨文彬缓缓的蹲下了身,和坐在床上的“何法医”四目相对,“所以花子决定杀死她,她失踪的那几天,不是去什么祭祀,而是找到了躲避起来的何法医,杀死了她,又把尸体毁容,冷藏起来,等到我们去找她的时候,再把尸体穿上自己的衣服,盘起头发,伪装成了‘中野惠子’。”
“而花子呢?当然了。”杨文彬露出一个微笑,“花子在何法医‘被害’的时候,通过毁容的伪装,扮成了何燕琪法医送进了医院!没错,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那具尸骸的dna和惠子尸体的dna不能匹配,因为惠子的尸体根本就不是惠子的,而是死去的何法医的。而想明白的我,用医院里的‘何法医’的头发再度去做dna对比。”
说到这里,杨文彬打开了手机,将一条短信的页面展现给大家看,“技术科的伙计们刚刚给我发了短信,dna是相符的。我们发现的那具尸骸就是杜勇,而你,‘何法医’,你就是真凶中野花子。”
何法医——不,应该是中野花子蓦的抬起了头,攥紧了拳头。
“我一直在疑惑一件事情。”杨文彬低声说道,“那就是刘阳的死。当时我在场,我眼睁睁的看着手里只有一把匕首的刘阳像找死一样朝手里举着枪的严君黎扑过去,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除非只有他死才能保你活下来。我之前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是因为我难以想象会有任何人为了伪装而把自己的脸彻底毁容,什么样的疯子才会做出这种事情?以及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一个人为一个疯子牺牲生命?”
“你到底是谁?”杨文彬蹲下身来,缓缓的说道,像观看一只野兽那样,眼睛里充满了畏惧、难以置信以及鄙夷,“中野花子、中野惠子,还是何燕琪法医?你披着这么多层血淋淋的人皮,你自己还能记起你是谁吗?因为在我眼睛里看来,你除了是一团肉以外,别的什么也不是。”
在这间小小病房里的气氛突然降至冰点,空间似乎被压缩了一样,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十分压抑,氧气仿佛也被挤出了房间外,让人难以呼吸。
然后花子笑了起来,依旧是他们曾经在红枫园听到过的,清脆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单单只是听到这个声音就能想象到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多么端庄典雅的女性。然后她取下了自己的面纱,让日光灯的光芒照到了她的脸上,严君黎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偏过了头,而李鸿和夏白彦则下意识的捂住了嘴来阻止胃部翻涌的感觉。
“抱歉,我得去趟卫生间。”夏白彦脸色难看,捂着嘴巴迅速离开了房间。
那张脸与其说是一张脸,不如说像是一个怪物。她的整张脸都奇异的浮肿着,遍布着血肉和伤疤。硫酸烧毁了她的大部分鼻子和嘴唇,因此可以直接看到鼻孔和凸出的牙齿。一只眼睛似乎已经瞎了,眼球奇异的凹进眼眶,和血痂黏在一起,另一只眼睛也极度浮肿,眼皮有嘴唇那么厚。看起来就像一团被烧过的肉。
“你可以……叫我肉,没有关系。”花子好像是露出了一个微笑,只不过在她那张脸上变成了一个无比狰狞的表情,她开口说话时,空气从她的牙缝里漏出去,发出“嘶嘶”的声响,“我不准备做任何反驳,因为的确是我,杀了我的父母,杀了谢凤鸣还有何法医。”
花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走动,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