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卞康记录完毕。
司匡的目光重新放在不远处那群瘦皮包骨、面色枯黄、奄奄一息的流民身上。
准备再次呼叫。
“司公!司公!”
忽然,从稷下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唤声。
司匡扭头,望着声音传来的位置。
只见衡胡骑着马,向这里快速疾驰。
“卞兄,衡兄来了,估计有大事相商,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卞康拍拍胸脯,笑着说道:“司公放心,有我兄弟二人在,流民定然可以安置妥当。”
一旁的卞知正襟危坐,也开口了,“敢问司公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呃……”司匡沉吟半晌,淡淡地说道:“二位,请按照刚才的方式,挑选如下之人。”
“负责登记者、秩序维持者、粮食分发者、引导新来流民者……若还有其他需要人手的地方,二位尽管安排。”
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念头。
他又补充了一句,“请二位留意一番流民之中有没有懂写字、打铁、木工活之类生活技能之人。若是有,让他们进入地支组,等我安排。”
想要办武器制作厂,必须要有足够的工匠、人才。
黄河决口淹没的面积很大,应该存在木匠、铁匠之流。
如今侠义之风盛行。
只要予以恩惠,定然可以招为己用。
除了父母生养之恩外,还有什么恩情比救命之恩大?
卞康神色端庄。
左手拿着竹简,右手握着毛笔,嘿嘿一笑,“司公放心吧,我兄弟二人,会帮忙注意的。”
“多谢!”
司匡道谢之后,起身,离开座位,衡胡那里走去。
……
一分钟后,二人汇合。
……
司匡一步上前,控制住马,抬头,笑着问道:“衡兄,这么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衡胡满面红光,用力点点头,纵身下马。
右手伸进左袖中。
摸索一阵子,取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鎏金小铜牌。
“司公,此乃太常丞给与的地契,请验收。”
司匡接过地契,凑到眼前,细细打量。
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只有寥寥几行字。
……
元光五年春正月初三
(西汉每年的季节顺序:冬春夏秋)
胶西国人士司匡买、换稷下北部土地四百三十一亩。
卖地所得皆已入府库。
作契者大汉齐国临淄城太常丞邱汉婴。
……
司匡笑逐颜开,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那只捏着地契的手被汗水浸湿了。
大汉不像后世——房产证、土地使用证相分离,此时,地契代表的就房产证。
有了这个,他就是大汉合法地主了。
从此,也算是封建社会地主阶级一员了!
半只脚迈进了统治阶级。
司匡小心翼翼地把地契放进褡裢,对衡胡拱手一拜,“麻烦衡兄了。”
“不麻烦。”衡胡笑哈哈摆摆手,“太常丞交代了,分离田地的基石,七天内送到。”
司匡继承原主人记忆之后,自然清楚基石这个东西。
凡是买地,除了随身地契之外,还需要在田地附近埋下石制的基石。
基石呈长方体,通体白色。
上刻一尊人物,两侧还刻着连璧纹。
一般而言,不论是买卖还是继承,凡是田地所有者发生转移的情况,都需要主簿、修编等司掌文墨的小吏,以及亭长等小官作为见证。
由于这块地是太常丞出售的,一切从简,小官小吏都可以免了,不需要他们出面,只需按照地契原文本雕刻即可。
但由于选材运输等原因,制作起来比较麻烦,制作时间会比较长。
司匡对此表示理解。
点了点头,轻松回答,“这个不急。”
“不急就好。”
衡胡松了一口气。
“哦,对了。”他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急忙说道:“还有一件事。”
司匡:“???”
衡胡面色凝重,一字一顿,“良岳回来了!”
“良岳?这人是谁?”
衡胡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他是兵家年轻一辈第一人,虽年仅二十九岁,但却立志领兵出击匈奴,创大汉百年安稳。”
司匡嘟囔着嘴,低着头,摇了摇,什么也没说。
这个人,没听说过。
当今大汉,兵家年轻一辈第一人,他只认卫青!
卫青之后,只认霍去病。
除了卫、霍之外,汉武时期,再无兵家。
一个无名之辈,竟然让衡胡这么激动。
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衡胡像是司匡肚子里的蛔虫,直接猜到了其心中的想法,嘿嘿一笑,“司公可是在怀疑良岳之能?”
“有点。”
“那正好!”
“哦?”
司匡诧异,挑了挑眉。
什么意思?
什么叫正好。
等等……
乍然。
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
不会是……
感觉心中猜测的符合度越来越强烈。
他眼睛眯得越来越厉害,直接成了一条缝。
衡胡松开握着缰绳的手,狡黠一笑,左手伸进右边袖口。
一个呼吸之后,掏出来一块棕黄色的帛书。
递过去,
声音朗朗。
“司公,鄙人奉良岳之托,前来传递战书!”
“诸子百家——兵家·良岳,欲以兵家之道,对君发起挑战!”
“若良岳胜!诸子百家胜!”
“若良岳败!则兵家自愧不如!”
他微微一顿,目光灼灼,瞅着脸色发黑的司匡,高呼,“公可敢接下?”
司匡呆若木鸡:“……”
诸子百家之战都过去一个月了。
现在又要比试,成何体统?
自己不要面子的吗?
老老实实认输就这么难吗?
自己目前急着建房子、赚大钱、买爵位、当地主。
哪有功夫理会这种小打小闹。
卫霍成名之前的兵家,有能打的吗?
如果有,大汉何故对匈奴一直忍让?
早就出兵,直抵龙城了。
自从掌握《孙子兵法》、陆逊的战斗记忆后,大汉兵家之人在司匡眼里,只不过是纸上谈兵之徒罢了。
没有经过实战的兵家,屁用没有!
想成为真正的兵家,先真正带兵打一次仗再说吧!
衡胡轻声呼唤,“司公意下如何?”
司匡没有接过来。
而是抬头,摇了摇脑袋,直言,“吾不感兴趣。儒家都输了,兵家,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啊!”衡胡激动地拍拍手,“我和良岳那小子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依旧不甘心,非要比试。”
司匡挥挥手,转过身,眺望远处登记的流民,“鄙人现在只想建设稷下学里,其他的,都不感兴趣。”
“如果有彩头呢?”
“唰!”猛地把头扭回来。
“什么彩头?”
“嘿嘿嘿嘿嘿嘿。”
衡胡笑得越来越灿烂。
和司匡待的几天里,他已经摸清楚这个狂生的脾气了——在性命无忧的前提下,追求利益。
只要价钱合理,哪怕是未央宫,也敢闯!
因此,只要彩头吸引力足够,这场比试,总会答应。
他作为诸子百家之人,很期待司匡对付兵家时候的风采。
是赢是输,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会拿出什么样的理论!
当日对抗小说、农、儒家时候的理论,可是,让三家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如果兵家也能从比试中有所收获,说不定真的可以把匈奴打穿!
衡胡面带潮红,右手握拳,抵着嘴巴,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咳咳咳咳……’”
喉咙清理的比较舒服了。
他笑容不减,声音朗朗,“良岳声称,此次比试,他愿拿出先祖所留《素书》原本作为彩头。公若获胜,《素书》尽管拿走!”
司匡眉头紧蹙,绞尽脑汁回忆这本书的相关信息。
这本书的名字很朴素。
不像儒家经典。
说是道家吧……又没怎么听过。
既然是兵家祖传之物,应该是兵书吧。
叫《素书》的兵书……
这段记忆,就在嘴边,可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急死了。
司匡擦了擦额头上被寒风吹凉的汗珠,吧唧一下嘴,“这本书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衡兄,可否提点一二!”
衡胡眼中掠过一丝得意,屁颠屁颠的提示:“嘿嘿嘿,这可是我大汉第一兵书!”
大汉第一。
范围锁定了。
他口中的大汉,指的是西汉。
而西汉最强的兵书,貌似只有一本。
司匡一个激灵,想到了答案。
双眸中金色光芒愈加强盛,呼之欲出,“不会是……”
虽未说出,但衡胡心领神会,笑着点头。“没错!七十年前,这本书被世人称为《黄石兵法》。”
“轰!”
司匡脑海炸了!
真的是这本书。
兵家的彩头,过了吧?
《素书》的主人貌似只有两个。
黄石公,张子房。
如果是原本,那岂不是张良所留?
良岳姓良。
难道是……
倏忽,一段信息从脑海中闪过。
张子房有两个儿子:张不疑、张辟疆。
前者犯罪,把侯国弄没了,成了守城更夫。而后者,在建议丞相陈平迎合吕后,便跑去了上党,改姓良。
这么说,这个良岳,是张辟疆的后代?
张良的后裔?
司匡嘴里发干,咽了口唾沫。
《素书》原本,总比匡章手书值钱吧?
这可是辅助刘邦打天下的兵书!
原本蕴含的气运点……
最少也得四百点吧。
“呼!”
他的呼吸逐渐加重。
看来这个比试,非去不可了。
只要赢了,在下一次交换中,可换《齐民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