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脚羊五(1 / 1)

两脚羊五

2017年10月3日

深褐卷曲头发,鼻梁高耸,两眼湛蓝,身材高大几乎有两米——这些人是“五胡”中哪一族?

《天龙八部》里面姑苏慕容氏?

望着盘踞在几百米外空地的五十来个歇息吃喝的胡人,伏在草丛中的柏寒忍不住胡思乱想。

四天四夜奔驰到最后一站昌平镇,时时提防的胡人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率先出现的是顺着大路慢行的胡人探子,见到大家人多势众转身就逃却被弩/箭射落;顺着他逃跑的方向小心翼翼行进,果然见到小队胡人。

咦?

那是女人?

六、七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姑娘被捆绑在据点中间哀哀哭泣,胡人不时路过摸摸她们脸蛋胸脯。

看她们面目都是汉族,难道是杜老师说过的“两脚羊”——胡人不带粮草反而携带汉人女子充饥?

柏寒双手紧紧握住泥土。

风沙吹拂身周并不茂盛的野草簌簌作响,她和梁瑀生不敢靠近,轻手轻脚调转方向朝后移动,直到数百米外才敢猫腰撤退。

“五十个人。”

回到严阵以待的几辆马车处,柏寒喘匀气解释,看着梁瑀生蹲在地上画图:“咱们在这,他们在那边,顺着路继续走肯定被发现。”

那就只能硬碰硬了。

江卓凡看看持着防爆盾牌戒备的众人问道:“我们人少,又有张兄家眷在,只能防守为主。

哪位兄台擅长马战?”

众人面面相觑:长时间骑马奔驰都很困难,不得不时时回到车中休息,哪个会“马战?”

梁瑀生干咳一声:“我们还是步战吧,好在弩/箭准备的极多。”

江卓凡其实早看出众人马术不行,只好自荐:“我去把他们引过来,还请各位兄台全力以赴。”

这人双臂大腿受伤不轻,近两天也是乘坐马车行进,无力骑马;不过大家带来的草药效果极佳,今天情况便比救他出来那天强得多了。

只见他请几人把自己牢牢绑在马上,又把马儿全身遮挡,这才扬鞭动身:“若是我没回来,你们再另想办法吧。”

“我讨厌战争。”

柏寒已经把刚才看到的情况告诉队友了。

身旁沈百福默默活动手脚,楚妍正检查堆在中间的弩/箭:“战争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心经女子在赵琴娘马车周围立满防爆盾牌,满身防爆服装的金丝眼镜活动都有些不便利了,叹了口气:“没办法,冉闵的时代是公元350年左右,南北朝是420年到590左右,然后就是隋唐、宋元,才能逐渐稳定下来。”

三分魏楚吴,二晋前后沿。

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

没错,我历史课背过,可惜这乱世甚至没能在朝代歌上留下名字。

远处马蹄响动,一骑当先逃回,正是江卓凡,只见他整个人贴在马背,箭矢不时掠过身侧;十几匹马紧追不舍。

来了!架着弩/箭的柏寒紧张得背心出汗,立刻又被凉风吹干了,瞧着胡人面目逐渐清晰。

他们显然发现几辆马车,立刻高呼着把目标转移过来。

一枚箭矢打在柏寒前方盾牌,子弹都能挡住的防暴盾牌居然留下印痕,古代“马战”的威力果然厉害。

柏寒想也不想扣下扳机,箭矢激射而出,可惜马匹奔跑太快只射中那胡人胳膊。

几位胡人当先倒下,其余不敢前进,勒马返回求援;也不知他们怎么通信,不多时大群胡人策马疾冲而至,把众人团团包围。

好在几辆马车分居四角,空隙立满防爆盾牌;那盾牌三分之一埋在土里,足以抵御胡人的冲击和箭矢,马车更是出发第一天便钉满铁板,车里很是安全。

柏寒能看到赵邯郸在射箭。

大概难得有机会真刀实枪上阵,他认真地张弓搭箭——当然不是墨羽箭,开始一直落空,后来有两个敌人被射中落马。

“牛b!”

梁瑀生喊着,端着弩/箭不停射击,射空了就扔在地上换把新的。

受伤的葛毅从窗洞里举着两把弩/箭射击柏寒自己也不停瞄准敌人,现在这把弩/箭是金丝眼镜团队从某场任务得到的,个头小巧倒有点像连珠箭,一口气能射出九只箭,分给自己团队一半。

由于敌人满身甲胄,颇有几名胡人护住头脸突破箭雨冲到近前,连人带马狠狠撞击。

胡人马匹体重加上疾冲之力实在太大,盾牌顿时倒塌,马车也被撞得倒翻,车里惊叫一片,两队纷纷冲出去迎敌。

和以往当面对敌不同,柏寒先得小心自己别被拳击手套大小的马蹄踩死。

弩箭射空了扔掉,柏寒对准一名骑马胡人伸直胳膊,两枚小巧袖箭径直射中他脖颈;他顿时呆住,被泰拳好手狠狠刺中。

为首胡人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把手中长大狼牙棒挥舞成一团旋风,砸下之时如泰山压顶,把围攻的沈百福金丝眼镜两面盾牌远远砸飞出去,直到连中十几只箭才颓然摔下马死了。

战斗持续的并不长,胡人呈一边倒趋势溃败,不过一最机灵的胡人转身疾逃,江卓凡策马紧追不舍,很快没了影子。

“这也太牛了。”

几人盯着敌人奔来方向的盾牌研究,好端端的警用盾牌纷纷出现裂纹,还有一面被大刀劈成两半。

把胡人兵刃远远捡回查看,普通兵士的也还罢了,为首几名胡人首领的兵器都非常锋利。

金丝眼镜喃喃自语:“不应该啊?

这才哪个年代?”

梁瑀生却想起《三国演义》:“不好说,三国那么多猛将,什么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没准这个世界武力更先进?”

沈百福伸着动弹不得的两只胳膊“麻了”,柏寒用力替他按摩;赵邯郸带回两把强弓,箭矢也捡拾不少,这种冷兵器时代得到的武器肯定比其他世界强得多。

胡人首领的衣甲兵器被脱下带走,没受伤的马匹也归拢一处,众人又合力从地面和敌人身上捡回箭矢——弩/箭的箭矢是特制的,射一枚少一枚。

不等清扫完战场,江卓凡就骑着马奔驰而归。

看得出他没能追上对手,脸色很是紧张。

“各位,那胡人逃了。

恐怕去找敌军大队了。

我也得先走一步。”

梁瑀生皱着眉:“还指望你带路呢。”

正艰难解开绳索的江卓凡苦笑着翻身下马,朝远方胡人首领尸首示意:“这人我识得,乃是胡人部落首领的亲信,敌人势必不能善罢甘休。

可惜他们太过狡猾,时时改换驻扎之所,我又离开已久,全无头绪,只能先回营地,再请冉统领来迎你们。

否则若是被他们追上围住可就完了。”

他孤身一人上路很是危险,众人赶着马车确实也慢不少,一时没别的办法。

当下江卓凡和两队商量好路线,指点昌平镇的方向和冉军方位,这才挑中胡人首领的坐骑,又请众人把他捆在马背,吃食饮水也一并备好,这才拎着弩/箭打个招呼远远走了。

有心经女子守护,躲在车中的赵琴娘母子安然无恙,倒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张二虎见到柏寒便喊“姨姨”,啃着她递来的大块巧克力美得眼睛都弯了。

另一辆车的小女孩和陈嫂也没受伤,她父亲倒醒过来了,正哀哀喊疼。

稍事歇息前往胡人之前驻扎的营地,众人本来还做好战斗准备,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地胡人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和被砍翻在地的几位汉人女子——显然他们来不及带走俘虏,却也不愿留给敌人。

刚才还鲜活的女子此时血流成河,柏寒忍不住眼圈红了,楚妍也很是难过,拉着她手臂轻轻安慰。

身畔沈百福突然蹲下身躯查看,又推开压在上面的尸首,咦?

最下面那人被血沾湿的背心微微起伏,像是还有气。

几人连忙把她翻过来,果然还是热的,连忙该敷药敷药,该包扎包扎。

见大家又把这女子抬上马车请她照料,陈嫂满口念佛:“南海观音救命菩萨,恩公长命百岁代代平安……”

“昌平镇就在前面。”

金丝眼镜和梁瑀生商量着,又看看时间:“要不算了,我们直接走吧?”

眼见胡人出没,己方人少还得保护赵琴娘母子,梁瑀生也赞同,招呼同伴:“不歇了,直接奔冉闵驻地。”

当下重新出发,众人把马车护在中间,沿着大路行进。

前方有条岔路,按照江卓凡说法,昌平镇就在道路西方,果然凝神细瞧能看到远远房屋隐现。

骑在黄马上的柏寒正和同伴探讨:“这些胡人不好对付,我们火力太弱,人多点就糟糕了。”

沈百福慢慢伸着胳膊表示赞同,显然那胡人将领力气非同小可。

赵邯郸有点得意地说:“你们看见没有?

刚才我射中两个人,牛b吧?”

,楚妍却很惋惜:“可惜蓬莱不许把热武器再次带进任务世界,否则别说什么胡人,就算拿破仑和凯撒大帝也不用怕。

可想而知,蓬莱追求的平衡……看,小柏。”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抱着个三、四岁的幼童亡命般疾奔,就像后头有恶狼追赶她似的,只穿着一只草鞋。

看得出她很瘦,露在外头的胳膊像芦柴棒,脸色蜡黄,怀里孩子也又瘦又小。

只见她奔到路边一棵树下,左右瞧瞧,随即把孩子放在树下搬了块石头过去,又解下两人腰带挂在树枝上做两个并列的脖套。

做完这些事后她像是松了口气,也放下满腹心事,朝着天空拜拜,抱起孩子亲了又亲。

那孩子还不懂事,双手搂着她脖子不知问什么,又指着来路;妇人泪如雨下,又使劲亲他几下,垫着脚尖把孩子挂在脖套里。

两脚悬空的孩子被布带勒得喘不过气,叫也叫不出,手脚不停挣扎。

哎?

“干什么你?”

“快住手!”

几人连忙大喊,催动马儿赶过去;那妇人像是压根没发现大家,自己踩上石头把脑袋伸进脖套,双脚一蹬,也摇摇晃晃悬在空中。

好在众人挽救及时,没多久一大一小醒了过来,孩子见到这么多生人围拢身畔,哇的一声哭了,大声喊“娘”妇人搂着他拍打“不怕不怕。”

这几天见到的惨事够多了,只有绝望极了才想了结生命吧?

柏寒不敢想象他们的遭遇。

见母子实在可怜,沈百福从衣袋里掏出个火腿面包递过去,那孩子起先不敢吃,听大家劝说才张着眼睛盯着母亲,妇人咽口口水抬头望来,见大家衣着光鲜精神抖擞又不是胡人,这才点点头。

孩子顿时狼吞虎咽,没几下就噎住了,连连咳嗽。

询问几句,妇人闭口不言只是流泪,众人没时间耽搁,安慰几句“活着就有希望”留下面包饼干就打算动身。

捧着吃食的妇人仔细瞧着几辆马车,忽然冲过去抱住沈百福大腿不放“求您给条活路!做饭洗衣砍柴割草我都会!我和我儿只吃一人的饭!若是不行求您收了我儿,他乖得很,让往东就不往西……”

沈百福咬紧牙关,“把话说清楚,是没饭吃还是有人欺负你们?

怎么不去冉闵驻地?”

“我们没车没马,又天天饿饭,一里路也走不动。”

妇人茫然望着天空,像是问老天如何不开眼:“我丈夫去年找食,再没回来,我大伯要用我儿跟邻家换……”

尽管处身这个末世第一天就见到胡人劫掠赵琴娘众女子,柏寒依然鸵鸟地安慰自己“两脚羊”的惨事只是偶尔发生。

片刻后来到昌平镇那妇人张芸娘家中,院里架着口冒着白气的铁锅,肉香诡异难言,她大伯目光呆滞,屋中女子嚎哭不绝。

隔壁随着凉风传来香味,却出奇地毫无人声,只能听见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动静。

吐出午餐和苦水之后,留在院外的柏寒勉强直起腰,看着梁瑀生护着张芸娘回到家中。

楚妍也没好到哪里,惨白着脸不停划十字。

那张芸娘倒是利索,从屋中取了几件衣裳便走,又敲开街角一家大门:“路铁匠!路铁匠!”

路铁匠是个佝偻着腰的黝黑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

他听张芸娘说了几句递了块面包,又仔细看看几人,什么也没说便回身进门,再出现的时候除了拄着铁拐还背着个银发老妇——那是他老娘。

“恩公,路铁匠一人干三人活,最不济还能看家护院,给口饭吃就行。”

张芸娘这么说着,小心翼翼看着众人脸色。

我们也只能再待六天而已——柏寒很想这么解释,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们去投奔冉闵。”

沈百福这么说着,握着长刀戒备四周:昌平镇看起来风平浪静,却犹如一潭腐朽已久的死水。

“他能收留你们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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