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脚羊四
2017年10月1日
毛茸茸的粗糙大手急不可待摸到自己脖颈,闭着眼睛装睡的柏寒实在忍耐不了,左脚狠狠踢中扑在身上的男子肚腹,后者立刻弯成只虾米叫也叫不出:“找死呢你?”
美貌女子遇劫被救,娇滴滴求恩公搭救——放在两千年前这种仙人跳还是挺好使的,可惜对于准备功课做到极致的两队来说还是差了点:恶狼时时出没,这位姑娘居然独身“采草根”,白白嫩嫩指如春葱,只有不怎么出门的初生牛犊才上当。
“护送赵琴娘母子”足足需要两队一等座,二等座也不过是刺杀石邃而已,柏寒十人早就警铃大作:所有人都蒙着面巾,五人更是戴着珀伽索斯羽毛的口罩,生怕有个万一:果然有了用途。
耳边同伴联手反击,七、八个毫无防备的强盗被众人冷不丁猛攻,倒的倒死的死大处下风,那名女子也被赵邯郸扭倒在地动弹不得:“老实点,听见没有?”
“真恶心。”
柏寒把强盗踢到一旁,被他碰到的地方直起鸡皮疙瘩。
楚妍也说:“不知被他们弄死多少路过的人了。”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没死的强盗被重重绑缚,为首女子更是绑成粽子。
搜了搜她身上,有裹着薄薄蛋壳的迷药,摔在地上立刻四散;还有种褐色树叶。
梁瑀生喝问:“这就是解药?”
“那是鸡鸣五谷返魂香,睡上两个时辰便醒,事先嗅过草叶便可无事,用凉水冲洗也能保无恙。”
那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大王饶命,恩公见谅!我本是密云镇良家女子,上月被他们擒住,年迈父母关在地牢挣命,不得不在路边干这害人勾当——求恩公救我和全家性命!”
“算了吧你,刚才还惦记我衣裳呢。”
柏寒恨不得踢她一脚:“少装蒜了。”
“若不如此,如何苟活于世?”
听起来女子也有苦衷,额头沾满泥土:“求恩公放我一条生路。”
金丝眼镜打量四周:“你们老窝在哪里?
还有多少人手?”
女子遥遥指着南边,“离得不过三里路,只有看家的两名老弱——恩公若是不信,可跟着我去;小女子若是说谎,叫我天打五雷劈!”
“有几个被你们抓住的路人?”
梁瑀生问,这次女子稍微犹豫才答:“有四个,有老有小,都被关着没杀……”
站在马车顶朝南眺望,果然能看到有几间农舍。
赵琴娘三人也吸入不少迷烟,用冷水洗脸方才清醒;马匹一时却难起身。
两队商量几句,决定大多数人原地留守,柏寒、梁瑀生和金丝眼镜团队的泰拳好手押着女子回去看看,另外几名强盗当成人质。
“老实点!”
柏寒把绑住女子的绳索在手上绕了两绕,又朝百福三人摆摆手。
后者约定:“有事直接点火,一个小时不回来我们就过去。”
说是三里路,三人拖着女子依然行动敏捷,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离得近了发现几间农舍用泥土涂满墙壁,屋顶门户乃厚厚石板铺成,修得甚是坚固。
周遭没有树木,倒也不怕火攻。
走近数百米外,柏寒便把那女子推在前头,用短剑比住她脖颈:“看清楚了,敢玩花样我就不客气了。”
女子哆嗦着点头。
梁瑀生两人跟在她们后头。
这招倒是有效,柏寒能看到窗洞门缝有动静,还好没有攻击。
我这样子也挺像强盗的——柏寒抛开胡思乱想,押着她踢开屋门。
鼻端血腥味极浓,骤然从阳光处望向黑暗很难看得清楚,眼里远超普通人的柏寒却察觉客厅空旷宽敞,人影也没半个,手上微微用力:“人呢?”
“左边牢房。”
女子战战兢兢指着门洞,“快去吧,晚了就活不成了。”
果然快活不成了。
左边堂屋足有两百来平,中间放张生漆桌案,摆着铁钩、剔骨刀、门扇般的砍刀,被布置得像间屠宰场,当然被屠宰的对象并非猪羊牛马: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被扣在铁笼里,满脸呆滞;墙壁吊着两名赤/裸男子,左首那人还算完好,只是大腿胳膊被割下不少肉;右首那人简直半个骷髅,淌出的鲜血弄得地面滑腻腻,柏寒不敢细瞧,连忙挪开目光。
墙角还堆着两具尸骸,光秃秃的颅骨盯着三人像是在喊“冤”
这帮畜生。
饶是领教过不少场面,见此人间炼狱柏寒依然胸口堵塞双脚发软,梁瑀生揽住她肩膀拍拍,泰拳好手已经拔出匕首朝墙边走去——说时迟那时快,头顶突然迎头落下一面巨大渔网把四人牢牢罩住,堂屋、窗洞、屋角三处同时射出利箭。
那女子早有准备,被罩住的同时立刻弯腰缩成小小一团,眼瞧着落入陷阱的身畔三名敌人拼命躲避依然中了几枚箭矢,连滚带爬朝外逃:“小心点!差点射中老娘!”
紧接着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射中敌人的几枚箭矢只能穿透衣裳便径直落地,仿佛他们是铜头铁臂似的。
不仅如此,为首两名敌人握着明晃晃的刀剑毫不费力切割几下,那面从受害者手中得到的混合着金银铁丝的渔网宝贝像块豆腐般被割破脱落,自然也困不住敌人了。
柏寒并不喜欢攻击女人,尤其是不会功夫的女人;可这次她毫不心慈手软,几拳就把那女子打得昏迷过去。
梁瑀生两人连声招呼,仗着防弹衣和弩/箭、锋利兵刃很快打倒三名埋伏的强盗,又把被关的三人救下,分给他们食水。
屋外屋里搜查一番,梁瑀生从右首房屋快步退出,“小柏,屋里有个女人。”
站在窗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柏寒缓过劲儿来,握着短剑径直走去。
那里显然是强盗们的卧室,被隔成三小间,各有两排通铺。
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年轻女人卧在床上双目紧闭,看起来她没穿衣裳,棉被下露出白嫩肩膀。
柏寒忍着泪水脱下外衣裹上去,“别怕,我们是路过的,救你出去。”
门口篝火已经燃起来了。
最先缓过劲儿的是左首男人,几块面包下肚,他撑着地板挣扎起身,从桌面拎起铁钩利索地一下一个杀了三名强盗,那女子也被狠狠刺入肚腹气绝,显然恨得极了。
“我姓江,江卓凡。”
这几下显然耗费他大半力气,又坐倒在地:“在此被困了三日,谢过几位恩公。”
梁瑀生也不客气,向他打听起这里情形来。
听起来他是单人途径此地的时候一时疏忽被绊马索绊下马来,随即寡不敌众被强盗生擒。
小女孩和右首男人是父女,乃附近密云镇活不下去投靠大城市亲戚的,谁知半路遭了秧,男人老父老母都已死在此处。
被关在卧房的女人到得更早,具体情形就不知了。
受了惊吓的小女孩痴痴呆呆,连句话也说不出,她父亲却奄奄一息,不知还能活多久。
柏寒于心不忍,给两个男人都敷好草药包扎伤口,没受什么伤的年轻女人缩在墙角动也不动。
江卓凡勉力带着三人来到屋后强盗堆积赃物的地方,又把不远处的埋尸地点指给他们看:只见白骨累累,不知多少冤魂昼夜哀鸣。
将士专用甲胄靴子,佩剑和箭矢——虽然依旧不良于行,寻回失物的江卓凡隐约有些久经沙场的气概。
梁瑀生便和他打听:“我们马上便要南下,江兄恐怕还得休养几天,你怎么打算?”
“南下?”
他眼前一亮,困难地拱拱手:“梁兄,你们要去何处?
我也要朝南边走,可否带我一程?”
将强盗尸体草草抛在路旁,众人骑马扬鞭继续赶路。
赵琴娘母子、年轻女人跟着心经女子一辆车,另一辆空车让给小女孩父女,陈嫂跟着照料,受伤的葛毅和同伴另坐一辆,还有一辆车装满粮食。
江卓凡勉强靠在赶车的梁瑀生身旁:“想不到能遇到张黎明的家眷——我和他不相识,不过我有个老乡和他略有交情。”
想不到路边救个人还能遇到冉闵手下,也算没白忙活一场,骑在黄马背上的柏寒庆幸。
听起来江卓凡是冉闵麾下斥候,从首都返回营中传信,想不到却马失前蹄被强盗所捉;若没几人帮忙,别说密报,恐怕连命都丢了。
人手严重不足,楚妍帮着赵邯郸赶车,柏寒笨拙地拉着黄马缰绳离车更近一些。
梁瑀生指着前方密云镇:“我们昨日路过平谷镇,里头被狼扫荡一空,什么也没留下。
照着里面那父女俩的说法,密云镇也没人了?”
“早没人了。”
江卓凡毫不意外地说,“井水镇大些,可能还有人手防备,平谷密云这些小村子早就被狼屠尽了,何况还有胡人。
再前面怀柔镇容易防守,倒可以看看,我原本也打算去那里落脚。”
傍晚时分到达密云镇,果然空空荡荡毫无人声,家家关门闭户,很像恐怖片场景。
“人都走光了,连狼都没有?”
原本以为需要搏斗一场的柏寒奇怪地说。
楚妍倒很轻松:“谢天谢地,我可不想再见到任何狼或者犬科动物了。”
赶了半天车的沈百福脸色也很差劲,蹲在路旁狠狠抽烟。
众人直入镇中,找了间最宽敞的院落落脚,把马匹拴在院里休息吃草。
当下分了分住处,又升起一大堆火,边吃饭边抽签分配值班顺序。
颠簸整整一天的众人都没什么精神,受伤的葛毅更是难受,沈百福和赵邯郸几个男人纷纷四仰八叉躺在屋檐下:赵琴娘三人倒好些,张二虎好奇地打量小女孩,追着叫“姐姐”;后者畏缩地躲在昏迷不醒的父亲身旁,陈嫂同情地摸摸她头发,又喂她饭吃。
年轻女人吃什么都狼吞虎咽,看起来很久没吃饱过了。
面包、压缩饼干、午餐肉罐头和密封袋装的牛肉酱肘子,看在眼中的江卓凡拐弯抹角打探众人来历,被几人搪塞过去,只说是张黎明旧友;毕竟是救命恩人,他也就不再问,填饱肚子就着火光指点地图:“明早寅时出发,未时便到怀柔镇,顺利的话后日便到昌平。”
最后一站昌平距离冉闵驻地只有不到两百公里,柏寒长长吁气,天天这么颠簸在马背上滋味可真不好。
明天2号后天3号,最迟4号把赵琴娘母子送到张黎明身边立刻返程,马车也不要了,回到井水镇时间还有富裕。
大家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面色还算轻松,却听江卓凡指着昌平和怀柔中间道:“这带流窜几队杀人无数的胡人,相当悍勇,马匹快得很,冉统领几次带兵围剿都被他们逃了,反而伤了不少弟兄。
我们想过去,还得先过他们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