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王曾的儿子王杠急匆匆的跑回家中,并且为他爹“王老儿”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外边已经贴出了告示,说要从官民当中招募擅长术算之人,在明天的朝堂之上,与白永安比试一番。”
“咦,这是什么情况?老夫可是推荐了司天监的。”
“这个儿子已经打听过了,说是吕参政担心有损朝廷颜面,所以才……”
“吕夷简会在乎朝廷颜面,他只会在乎他自己的吧。若是从官民当中选拔,恐怕丢的是整个大宋的颜面。再者说了,官民的术算水平,哪里比得上司天监?老夫怎么觉得,这里面有鬼啊?”
“啊!”
王纲哪里会想到这么多,他到现在还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呢,甚至还想在父亲面前分辩道:“可如果白永安更容易赢的话,那么好像只能彰显父亲的识人之明啊。”
“哼。你知道什么,为父要的可不是识人之明。”
“那父亲您要的是什么?”
“你可知道推荐白永安的奏折里写了什么吗?”
“这个孩儿早就打听过了。无非是担心谶纬之学,枉说天命,所以要把那个白永安遭到朝廷之中……”
“召到朝廷里,难道就不会忘说天命了吗?那些司天监的官员。有多少想要讨好太后的,你可知道?”
“啊?”
这下子,王纲更是惊呆了。
“那父亲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傻孩子,你不是常劝我要为陛下着想吗?”
王纲一愣。
如今太后垂帘听政,按宋朝制度其实也可以称为陛下。
但他家“王老儿”所说的陛下,显然不是妖后。
可是,他怎么想都看不出来,他家“王老儿”到底为小皇帝谋划了什么?
“爹,您……”
“哼哼,想不通了是吧?”王曾朝儿子丢了一个橘子,骂道,“亏你如今也在朝廷做官了,竟然还是想不明白。我来告诉你吧,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你得让他知道,是谁在给他恩德,给他庇护。这个白永安,看长相是个化外夷人,虽然宋语说的很流利,但总有些词不达意的意思……”
王曾哪里知道,这是典型的穿越者特征。
古今词语异义的情况实在是不胜枚举,甚至在高中生赵祯的课本当中,还会专门拿出来讲。
但对于王曾来说,这只是用来做出某些判断的依据。
“我料那些达官显贵们,是不可能降尊于贵与他交流的。但皇帝毕竟年少,心地善良,修养又好,因此不会太在意他夷人的身份,倘若让陛下施恩于他,那这厮就算以后忘说天命,也知道该偏向谁。”
“妙啊!原来爹爹是想着给陛下寻些羽翼……”
“我儿终于脑子正常了一些,”
王曾刚夸了半句,却突然意识到适才扔出去的橘子,竟然已经被儿子稳稳接住,此时更是已经被剥了皮,踏上了走进儿子口腔的道路。
不过王纲才刚刚抬起手,就又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父亲您这样煞费苦心,岂不是坏了司天监的名声?那可是踩着他们的脑袋往上爬,您就不怕得罪他们吗?”
“笑话。那个白永安的学问,看上去只是角度冷僻而已。思常人之所不及,却不一定有多少高深之处。你怎知司天监就不是他的对手?”
“这……你不是一直希望白永安能赢吗?否则怎么到陛下身边去呢?”
“你又犯蠢了不是?我们看白永安固然是希望他能成为陛下的臂助。但我们是在为陛下谋划,又不是为了他。因此这个备注是他还是司天监根本就不要紧,我只是需要他们比试一下,然后让胜利者拥有足够的理由,进入翰林天文院,成为皇帝的侍从。这样,他身边的天文官员,就足够应对可能出现的谶纬之论,如果太后想那么做的话……”
“啊!”
王纲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爹,你……”
“我怎么了,你莫不是忘了,石介曾经说过,老夫既然身为首相,那就是社稷之安宁系于我身,社稷之不安也系于我身!为了陛下,耍出这等小小手段,又有何不可?”
这话说的王纲立刻热血澎湃起来。
恨不能立刻找点事情去做,也好帮他爹达成心愿。
巧的是,刚才王曾萌生的一些担忧还没有彻底消除,因此他便很快拿到了一个差事。
“蠢儿子,如今你也算知道为父我的心愿了。那你就再帮为父去做点事情,。桑慥那个老东西就要退休致仕了。但我得到消息,今天太后还专门召见了他和吕夷简、曹利用等人……你到他家子侄那里打听一下,看看他们今天都说了什么?”
“好,我这就去!”
王纲一口吞掉那个小橘子,心急火燎的就往外跑,临出门时还差点撞到一个姑娘。
话说那个姑娘看起来挺面生,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千金,躲闪的倒是挺利索。
那个千金其实不是别人,正是楚衍之女楚昭。
她是来拜见王曾的。
“伯父,家父已经听说,太后并没有全部恩准你的奏折。司天监这次恐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这也是王曾最为恼怒的地方。
本来白永安和司天监肯定有一方可以用得上,但太后却突然换掉了司天监,这就导致有一半的可能,让皇帝得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物。
关键问题是这样的人物,既有可能没有白永安的才华,也有可能没有司天监的地位。
要这样的废物有什么用呢?
更加糟糕的是,这一建议还是吕检提出来的,以他那奸猾的个性说不得就要在里面做什么手脚。
虽然他名义上说是从官民当中招募,但私底下只要随便找几个高手去应募,就极可能让白永安下不来台。
王曾知道,数算之学当中有很多都是千古难题——他这个认知水平并不高,估计吕夷简也能达到——届时只要随便出上一两个,估计就能难保白永安。
那样的话,白永安这个导致太后批评皇帝的罪魁祸首,极有可能成为证明太后英明无比的坚实筹码。
王曾可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情况出现。
因此,王曾正盘算着见招拆招。
恰巧这个时候瞌睡遇到枕头,楚衍的闺女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他对这个孩子印象极好,因而笑道:“这一招是吕一姐那个混蛋出的,让我和你爹的谋划白白落了空。我说贤侄女啊,你可有妙计帮伯父一把。”
他话说的礼貌客气,还有几分逗小孩子的意思,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面这个女孩却是颇有决断力的。
“不瞒伯父说,楚昭此次前来,就是要为伯父献上一策的。”
“哦,那你快说。”
“我想去应募。”
“啥!”
王曾立刻站了起来,面露震惊的看着对方。
忽然,他恍然大悟的问道:“你爹的那套本事不会,都交给你了吧?”
女娃子当场笑了起来,而后还补充道:“我还会周家叔叔的那套把戏,贾师兄也曾经和我探讨过一些,另外我还有好几个师父……”
“好了,就按你说的办!只是万事一切小心,我这就去抓个儿子来,一路护送你去报名。”
王曾当年干掉定位的时候,其实是以过继儿子为借口,获得了单独与太后“串通一气”的机会。
因此常人只道是他儿子生的少了,殊不知大宋的这些高官显贵们,生下个儿子出来并不是难事。
谁家要是拉不出一支足球队来,那就是在女色上比较节制了。
王曾确实属于比较节制的,但他刚走了十几步,就发现儿子王绛正在低头看书。
这货年岁不大不小,刚好为楚昭保驾护航。
于是他伸出一只老手,拎起儿子的领子就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