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福戈尔喊着,“您正在撰写一本关于希特勒的书吗?您算找到主了!四点钟到这里来吧。”
她乘出租车用了八分钟时间来到库达姆大街以北一个半街区的达尔曼街上,按住址找到了一座五层的公寓大楼。狭小门厅里的邮箱告诉她,福戈尔住在二楼。未料到,开门迎接她的竟是个长着一头稀疏的灰白头发,一只耳朵塞着助听器的个子很小的老头。在她想象中,所有的元首暗堡党卫军卫兵都是彪形大汉。
“又是一本希特勒?”两人就坐后,福戈尔问道,“写希特勒的书已经够多的了。变成了一个新行业。”
“不错。但绝大多数是在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初写的。我父亲认为撰写一本更加完整、更符合现代观点的希特勒传记的时机已经成熟。”
“大概吧。”福戈尔答。
埃米莉将小文件箱放在膝头,取出一个名单。“这些人我父亲都拜访过。”她将名单递给福戈尔。“但上面找不到您的名字。”
福戈尔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递回来,问:“他是什么时候访问这些人的?”
“从十年前开始。五年前他和我动的笔。”
“十年前,五年前,我当时不接见来访者。那些年我以为我可以将自己的经历写成一本书。所以不愿意把知道的情况向任何人透露。最后我才明白自己没有文才,才开始接见来访者。那个晨邮报的年轻人……”他在努力回忆他的名字。
“彼得。”
“对,彼得。他是我几年前见的头一批人中的一个。我还从未接待过写书的人呢。我估计您的书也要在德国出版,可以给我几本吗?”他手臂向后一挥,指了指餐厅那边。餐厅的四面墙根都排列着装满书籍的书架,地板上还散置着未打开的书籍。“我干的是邮售旧书和珍本的行当。书是我的生命,但我还有个嗜好,打猎。我是个神枪手。所以我在党卫军里混得不错。”
所以,他才当上了元首暗堡的一名卫兵,埃米莉暗想。“我们谈谈希特勒好吗?”她问。
“您想详细了解他的死?”
“尤其是他生命的最后一两天。”她把名单放回小文件箱,又抽出一只笔和—个黄色的活页簿。
福戈尔摆弄起他的助听器来。“这耳伤,发生在最后一天。苏联对我们总理府地区的炮击十分猛烈。一声爆炸,冲击波将我打翻在地。我的耳朵像打铃似的响了好几个月,最后才找到医生看。”他把助听器调整得满意了,便正视着她叙述起来:“希特勒在五天前就知道末日到了。我们也知道俄国人已经包围了柏林。当时他曾对他的党卫军副官兼司机奥托?冈斯克说,他不能让敌人给活捉了。‘一定要把我的尸体烧掉,’他说,‘我死后也不能让俄国人摆到动物园里展览。’”
埃米莉做着笔记。福戈尔等她写完。她抬起头问:“这些是他的话吗?”
“听说是的。您不是想知道最后两天的详情吗?好吧。咱们就从一九四五年四月二十八号晚上开始。希特勒宣布他要娶爱娃为奏,以使他们漫长的恋爱生活合法化,以报答她发誓要与他同饮黄泉所表明的忠诚。约瑟夫?戈培尔找到了一名民事治安官,婚礼在午夜后举行。大概是四月二十九日凌晨零点三十分。有八位客人。婚礼后他们举行了一个小型宴会以示庆贺。爱娃喝香槟喝得有点儿醉了。希特勒也喝了几杯,竭力想保持欢乐的情绪。但一次别人听到他喃喃地讲:‘全完了。只有死才能使我得到一点安慰。我被所有人叛卖和欺骗了。’他是指戈林和希姆莱,他俩为了保全生命企图越权签定和约,还有一些将领,都诓瞒了他。”
福戈尔看着埃米莉做完记录。“埃米莉小姐,这些您都知道了吧?”他问。
“有些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最为重要。福戈尔先生,希望您什么也别漏掉。”
“希特勒与爱娃作为夫妻在一起睡觉的时间只有两次,一次就在婚后的上午,另一次在四月三十日早四点半至五点半之间。四月二十九日这次,上午十一点他们才睡醒。中午希特勒便召集了最后一次军事会议。然后开始准备自杀。”
“说具体点。”
“他担心希姆莱过去给他的氰化钾药片已经失效。”
“所以希特勒当时拿出一片毒药用他的狗做了试验。”
“啊,您知道的,”福戈尔说,“希特勒决定必须拿他心爱的狗勃隆狄试一试药片。希特勒叫来他四个医生中的一个,后者强行将一片药塞进那畜牲嘴中。死亡几乎同时发生。希特勒很满意。那一天他还告别了他最心爱的财宝。那是挂在他暗堡办公桌上的一幅腓特烈大王的椭圆形油画像。希特勒一向崇拜腓特烈,因为,在一七六二年‘七年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腓特烈眼看着就要变成俄国人、撒克逊人和奥地利人的手下败将了,三国联盟突然由于女沙皇之死而崩溃,腓特烈便奇迹般地冲破了死亡线。希特勒取下这幅油画交给了他最信任的飞机驾驶员汉斯?鲍尔。”
福戈尔继续回忆下一步的发展:“晚上九点钟——二十九号,星期天——希特勒听到斯德哥尔摩电台广播的快讯:墨索里尼在意大利北部被抓获后处决。到了午夜他彻底明白:大势已去,柏林再守不住了,第二天苏军就会到达总理府。凌晨两点三十分,希特勒打算与他最贴近的下属告别。二十名官员在暗堡的走廊里排成一排,希特勒在马丁?鲍曼的陪同下挪着沉重的脚步从队前走过,与每个人简单地握握手。大概在破晓前—个小时希特勒去睡觉了。”
“他什么时候醒的?”
“四月三十日早晨五点半。快中午的时候,他得知俄国人已打进动物园,一支苏军特遣队离暗堡只有一条街了。”
“他不恐惧吗?”
“相当镇定,”福戈尔说,“或许是紧张得麻木了。他知道末日已到。他命令司机冈斯克找来二百公升汽油。大约在下午两点半,汽油桶终于滚迸了花园,这时,希特勒从容地决定再吃最后一顿饭。他邀请两个他最喜欢的秘书和腼腆的从不吃荤的私人厨师与他一道进餐。爱娃没有参加。这时,俄国炮兵还在一阵接一阵地向这个地区倾泻炮弹。一颗炮弹在我站岗的暗堡入口旁边爆炸,爆炸力将我掀倒。我爬下阶梯到走廊里躲避。当时,希特勒已在走廊尽头做第二次即最后一次的诀别,让我亲眼看见。他刚从自己的私室里走出来,爱娃跟在后头。他戴着通常戴的大檐帽,穿着挂有铁十字勋章的土黄色夹克,黑裤子,黑皮鞋。希特勒夫人穿着一件圆点花纹的深蓝色礼服和进口的意大利浅口皮鞋。这次走廊里排着十七个人。希特勒蹒跚着与每个人握手。爱娃与女人拥抱,让男人吻手。后来,其他人散去,希特勒吩咐他的贴身男仆海因茨?林格:‘你在接待室等着。过十分钟后打开门,进来。’说完,希特勒和爱娃走进他们的起居室,自杀了。”
埃米莉打断他:“但是没有人亲眼看到吧?”
福戈尔有点生气地回答:“谁能看得到?他最后的指示是不准别人入内。”
“那怎么知道他和爱娃是自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