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今日依着皇后娘娘的吩咐,是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四五个宫女在整理着清出来的书籍与两箱里头放置了皇后娘娘收藏多年的小玩意,这些东西还是要等着娘娘的指示。
屋内静坐饮茶的女子约莫三十不过八,那保养的极好的面容上也只有细细打量之时才可见的皱纹,涂了寇红色的指甲的手在拿起梳妆台上的那把木梳之时,女子的眉眼是微微挑开了的,那脸上精致的妆容自是显的年纪轻了许多,不过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向站在身后的侍女那张脸时,眼底的冷意有了几分晕染,都说这后宫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就连平时侍候妃子的一众婢女个个也是清秀可人的。
盯着铜镜有一会的人慢慢将手从木梳上移开,视线落在这梳子镌刻的纹路上,目光半是闪烁半是伤神,这梳子还是当年嫁入太子府中太子所送,也是如今的皇上在新婚之夜为她准备的见面之礼,这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都老了许多,倒是唯独这把梳子没有什么变化。
上面镌刻的四个字……百年好合,女子的目光是晕开了点点笑意,一时嘴角的细纹也是暴露出来,起码到头来她还是有着正妻之位,百年之后与皇上一起合棺的必定是她。
玘月王朝历代的礼制,皇上不会轻易更改的……
转眼看着渐渐收拾好屋子的侍女,平淡的神情中浮现一抹深思,今日皇上召良妃前去养居殿,这可是几年来难得见上的一回,也是不知道这里头是不是有她推波助澜的作用。
后宫妃子虽不能议论朝事,但这朝政之事有时也会传入这后宫妃子耳内,后宫如今已有封号的妃子不下十位,其中除了良妃之外,其他人娘家可都是在朝的大臣,最近京城中闹出动静的还是几日前说是那雪玉坊内平白冒出的姑娘,自称是江安王的遗孤,她倒是没有听闻皇上在上早朝之时可有提起过此事,想必朝中各大臣也在等着皇上……亦或者说是等到皇上发怒之后才会有所言论。
且说这女子是冒着欺瞒皇上,欺瞒天下人的罪名在此,但是就这个节骨眼上才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可是应了宫内已经有了的传闻,江安王的行踪已是被人发现……
那雪玉坊是何地,里面的女子又是何等身份,这情况若是属实,必定是丢了皇家人的颜面,皇上必定也是会彻查一番,那现在看来,皇上还未有所行动,是想着先弄清事实嘛。
“皇后娘娘,奴婢已经收拾好了……不知这箱子是要摆放到何处?”屋内留下了两个侍女,离开了放置的陈旧书籍走到了自家娘娘这边,两人神情自是十分恭敬,甚至于那稍显的年纪较轻的婢女脸上还有尽力掩饰的惧意,年长的一人开口道。
身后正在为其整理发髻的侍女见之服侍的主人脸上的神情,突然微微躬身行礼,将手中梳理的木梳双手归放在台上,脸上的恭敬神色如出一撤,之后是再次行礼告退了。
在一旁看着的侍女彼此之间不敢有所动作,近些日子皇后娘娘这凤仪宫中时常调动人手,先是将跟着德妃娘娘多年的两个侍女调了过来,说是因为皇后宫中都是一些新来的宫女不懂规矩,让她们先带着熟悉一下宫中的规矩,之后皇后又是送了一批精心挑选过的宫女送往德妃娘娘的寝宫,但不知是何缘故,送去的宫女都是呆不到两三日便被德妃娘娘送回来了,而这一般送回来的宫女,若是皇后娘娘当日心情不好,则是要被送入丝艺坊,沦为那下等宫女了。
前日又是从其他宫殿调了两位婢女去了德妃娘娘那处,还不知那儿又是会有什么情况,这几日皇后娘娘的心情也是不好,今日整理凤仪宫的东西一众人也是十分小心翼翼的。
“派人送到五皇子的寝殿。”女子的声音中仿佛藏起了最初的情绪,那目光清浅的看向摆在不远处的箱子,眼底渐起幽光,突然一瞬间像是在脸上浮现了些许笑意,这笑容中是带着一丝欣慰与深思,她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每日都是如履薄冰,可若不是为了辰儿,早在那年那女人离世之时,她便是有心想进佛门参悟了。
“是”两人齐齐行礼告退了,屋内除了一堆被清出来的书籍与那显得孤零零摆放的箱子,还有一个仿佛刹那间苍老许多的女子,这后宫高墙,这深宫内院,争斗永不停止。
德妃嫁入太子府前曾与当时还未封号的江安王有过交往,两人之间有一段在百姓之中同样流传的传闻,德妃入宫之后虽也受宠,但只等到那女人进宫,这后宫中便没有这所谓的一碗水端平,自是不能责怪皇上,说到底……还是宫中的女人过于低贱了。
已有七八日德妃的举动十分古怪,起码是与往常显得性子急躁了很多,她当初从其宫中调出两个侍女确实是为了她做出的那番解释,不过后面她送到其寝殿的人,确实是有着其他目的。
不过两三番被送回来的人也是说明德妃的心思必定是有所发觉,虽则这件事还没有传到皇上耳内,但就算皇上知晓,这后宫之事还是她来管治的,不过是调动了几个婢女,皇上也不至于跟她大动肝火吧。
这些年皇上对于德妃虽算的上是不理不问,但是这贵妃之位一直未变,甚至她都能感觉到,皇上对于德妃的感情或许比之对她还要深重几分,从当时在太子府的时候,她们两人之间就已经是水火不容了。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已经明白皇上真正爱的另有其人,可是不曾尝过后宫中的阴冷与孤寂,她的手段也不会如此……越来越残忍。
傅府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绫,连在两座屹立不动的石狮子身上也是系上了红色的绸缎,府内今日更为忙碌。入手已然是显得不够了。
只不过来往行色匆匆的一众下人脸上倒是不见婚宴的喜悦,虽则彼此都知晓傅家确实许久不曾有这般热闹,但明日的婚宴……看着大公子连日来脸上的神色,府中气氛还是有些沉闷的。
大公子今日一早出门,按婚宴礼制今日是应该留在府中安排诸多事宜,今早绣阁将婚衣送了过来,连带着两箱的贵礼,府中下人中也有人不禁议论,陈府的聘礼在早些日子已经送去了,这处送礼而来的人也不知是何缘故。
丞相府
傅明染一大早起床后发现枕头上湿了一片,呆坐在床沿边看着昨晚留下的痕迹,莫不是昨夜所见并不是在梦中。还有些不甚清明的视线看向窗户,紧闭的窗户并没有与以往不同,刚才竟是恍惚间以为昨日晚上是见了什么人了。
“大小姐,您醒了。”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侍女……那一刻傅明染是有些下意识地皱了眉头,眼前走过来的侍女在她眼中,这面容是否有变。
“梁儿”开口之时傅明染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这般沙哑,像是大哭一场之后留下的痕迹,她脑子有些恍恍惚惚,只是觉得这进来的人似乎不应该长这副模样。
“是,小姐可是有何吩咐?”放下手头东西的人走了过来,已是十分熟练的拿起了昨夜折好放在床边的衣裳,傅明染神情有些迷糊,只不过眼底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看着眼前侍女的目光,带着打量与不解,仿佛是刚与面前人第一次见面。
“梁儿……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依旧是沙哑的声音,眼前的这张脸依旧是乖巧如初,但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同,傅明染揉着额头,脑袋确实是昏昏沉沉的。
“小姐昨日中午午睡之后醒了一次,然后到此时小姐才醒……小姐睡了有一整夜了。”眼前的侍女脸上还像是在细细算着时间,傅明染沉思了一会,眼底的清明可见,那突然起身的动作倒是有些吓到了眼前人,毕竟她是赤脚走路。
“小姐,地上凉,还是……”
“无妨”地面确实凉,不过也让她的头脑更清醒了,睡了一整夜的时间,可是说昨日晚上她并没有见何人,莫不是梦中所见……
“小姐……今日老爷出门后,有人送了两个箱子来,说是送给大小姐的礼物。”侍女的脸上倒是流露出一丝激动,傅明染静看着,静默不语。
这送礼的人……她刚才一瞬间脑海中只想到一人。
“小姐,已经有人检查过了,是一些十分珍贵的玉器,现在正放在大厅中,是否要等到老爷回府之后再看?”侍女这番话还是有分寸的,只不过傅明染听着似乎也没起有什么反应。
“小姐……”
“那就等公子回来之后再说吧。”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声音中除了依旧的沙哑还有一丝不安,昨夜便如此毫无知觉的睡了一整夜,醒来时枕头上的一片泪迹,却是当真记不得昨夜是否有梦见过什么。
侍女将床边的绣鞋拿了过来,又是乖巧极了的模样蹲在了傅明染面前,后者的目光看向这张清秀的脸,心中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也并没发现任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