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河风顺着窗枢飘了进来,扬起舫外一片青绿色的落叶,落叶随着微风缓缓地在舫内打着旋。
当落叶飘落于两人视线正中之时。
许召南率先出手!
只见他腾空而起,手中藏锋瞬间出鞘,被内力灌注的利剑发出嗡嗡之声,剑指华服男子。
剑尖上的寒芒在华服男子眼中逐渐放大。
华服男子飞起一脚,将身前栏杆踢得粉碎,伸手一探间,握住一截栏杆向着许召南劈去。
使的,正是习枪之人都练过的一招,力劈华山!
两人在半空中相遇,利剑与断木在空中相击。
“锵……”
栏杆虽然是红木所制,颇为结实,可藏锋毕竟非同凡品,此时,却在华服男子的内力灌注之下,居然与藏锋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足以见得华服男子的内力深厚,还在许召南之上!
“好锋利的剑!”
华服男子落在地上,把手中栏杆一扔,称赞道。
藏锋毕竟是藏锋,华服男子毕竟也没到达一品高手之境,红木栏杆还是被许召南所持藏锋砍出了半刃长的口子,眼看着下一次相击就会断裂。
许召南神情凝重,从此人先前对霍春雷的出手中,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功力必定深厚,所以才决定先发制人。
却没想到此人竟然只用随手捡的一根破栏杆,就能拦住自己手持藏锋的全力一击。
“不错不错,你且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华服男子见猎心喜,对着许召南低喝一声,纵身而起,在一旁的圆桌上脚尖一点,借力飞上二楼包间之中。
许召南自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习武之人向来都是器不离身,这华服男子功力高深,不可能被自己一击惊走,肯定是觉得赤手空拳打的不过瘾,反身回去取兵刃了。
许召南也不是个乘人之危的人,见他回去拿兵器,未做阻拦,只是持剑立在原地屏气凝神。
不多时,华服男子猛然冲出包间,在破碎的栏杆处一跃而下,站定在许召南对面。
只见他手中倒提着一杆银白色的丈八长枪,枪身长约一丈,似用镔铁点钢打造,异常厚重,枪头用乌金所铸,在四周烛火照耀下,泛着闪闪寒光。
华服男子将手中银枪往地上重重一顿,砸得地板崩裂,开口介绍道:“此枪乃我十八岁那年,修为晋升二品之时,父亲所赠,枪名白蛟,跟随我两年之久,从不离身,与人对战数十场,未尝一败,来!我们再来比划!”
许召南心中虽然早就猜测此人怕是入了二品,此时得到华服男子亲口证实,还是忍不住地心中大惊。
两年前十八岁,也就是说这华服男子如今刚满二十,二十岁的二品高手实在是世间少有。
不,他刚刚说是十八岁那年晋升的二品高手!
若真是如此,两年时间已经足够他稳固境界,并非尚在三品的许召南所能比拟。
可事已至此,唯有用剑说话!
“看枪!”
华服男子断喝一声,率先出手,将手中长枪舞成圆圈,向着许召南旋削过去,带起一片破空之声。
许召南心知自己功力不如对方,刚刚只是借了兵器之力稍站上风,此刻也不硬接,一招《剑经》所载的“截剑式”被他轻巧地用了出来。
此招虽然是破敌剑招之用,可天下功法,一法通便通百法。“截剑式”本就是以巧劲破敌的招数,被他用来抵挡华服男子的刚猛枪势正是相得益彰。
华服男子一枪扫来,却被许召南用巧劲将枪尖带向了身后,空着的左手并掌挥出,直击华服男子面门。
掌风掀起了华服男子耳旁的几缕发丝。
华服男子偏头躲过,也不回枪,只是提膝抬腿,冲着许召南的下盘猛然一踢!
许召南立刻抬腿挡住攻势,两人对了一招后,擦身而过。
稳住身形的许召南轻轻晃了晃有些发抖的小腿,看这华服男子的枪势应是走的刚猛路线,自己本就打算以巧破力,不与他拼蛮力,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一击之下,震得许召南小腿发麻,那些轻巧的身法怕是不好再用了。
却不知华服男子此时也是有苦难言,本以为眼前这人功力不如自己,还想仗着身法来取胜,将计就计地骗他前来与自己硬拼一招后才发现,这人身体强壮之程度竟然丝毫不亚于自己!
要知道自己可是堂堂二品高手!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孙婆婆那两年间每晚不间断的药浴,虽然说是在为许召南排解白日里的毒素残留,可也悄悄改变着他的体质,不光使得他百毒不侵,更是强壮异于常人,不然也不可能仅凭借着一本《凝神决》就在短短的两年内打通了奇经八脉。
这些,此刻的许召南自然是不知情的。
“再来!”
华服男子面色一怒,咬了咬牙,狂吼一声,举枪直劈。
许召南腿上的酸麻之感还未消减,自知难以闪避,一抖手,藏锋向着华服男子胸前刺去,赫然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华服男子自持身份尊贵,当然不愿与他换命,回身持枪一挡。
当的一声,枪剑相交,华服男子竟被逼得后退一步,怒喝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许召南淡淡道:“搏命的剑法。”
华服男子大怒,正要举枪再攻之时,画舫内,琴声骤停。
“两位公子,何事不可坐下来慢慢商量,非要大动干戈,将我这彩蝶舫打得四处破损,叫奴家今后如何再做生意。”婉转动听的叹息声,取代了画舫最里端的琴音。
两人将目光移向声音传来处,只见层层纱幔前站着一位紫衣少女,面覆轻纱,眉若春山含黛,眸似秋水含情,一双妙目隔空望着二人。
虽然相隔甚远,可许召南依然能够感受到她眼中的柔媚之色,犹如春风无痕抚过他的心间。
拼命按下将之与师姐对比的念头,许召南淡淡一笑,等着紫衣少女接下来的话。
华服男子像是认得这女子一般,撇撇嘴,静静看着紫衣少女走进前来。
“二位公子,可否给奴家个薄面?”
紫衣少女莲步轻移间,已是来到二人近前,说话时檀口吐出的气息将轻纱掀起,露出削尖的下巴,光滑无暇。
许召南道:“不知姑娘是何人?”
紫衣少女道:“奴家姓孔,方孔圆钱的孔,这彩蝶舫便是奴家家中产业。”
“原来是孔姑娘,在下失礼了。”
许召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彩蝶舫的东家。
华服男子眼见孔姑娘出面,心道这架怕是打不起来了,傲然道:“废话少说,舫中损坏,我赔你便是。”
许召南连忙道:“不用,此间事情本就是因我二人而起,自然应该是我们来赔。”
坐在一旁调息的霍春雷也是接话道:“算了算了,你点点损失多少,都记在我账上。”
华服男子也不争抢,只是看向许召南,满是有趣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日后有机会,我们再比划。”
许召南答道:“在下许召南,言字许,国风召南的召南,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我叫……”
华服男子差点冲口而出,不知为何却又住口不语,眨了眨眼睛,狡黠道:“在下关商,关关雎鸠的关,士农工商的商。”
闻言,孔姑娘面上轻纱摇动,似乎动了动红唇,不过被面纱遮挡,也未引起场间众人的注意。
许召南拱手道:“原来是关兄,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日后有缘再见。”
关商点点头,说了句后会有期,便提身而起,从洞开的大门中一跃而出,消失在夜空里。
远处躲着的香蝶,见事情平息,立刻跑了过来,将霍春雷从地上扶起。
这位可是彩蝶舫的财神爷,虽然今日得罪了,可还是要将功补过啊,该讨好的还是一点都不能少的。
霍春雷四下看看自己一时激愤而引起的这一切,有些悔不当初,好在许召南安然无恙,不然自己以后可没脸见他了。
孔姑娘看了看霍春雷,对着香蝶吩咐道:“将霍公子送回府歇着吧。”
“是。”
香蝶应声道,扶着霍春雷就向外走去。
许召南没有跟着离去,站在原地抓了抓脑袋,迟疑道:“那赔偿,孔姑娘说个数吧。”
孔姑娘捂着嘴,格格笑道:“刚刚奴家说笑的呢,还望许公子勿怪,赔偿之说,公子切勿再提。”
“那怎么行!”
不得不说,许召南有些时候格外的执著。
“那……”
孔姑娘拖长了语调,那娇媚的声音直把许召南听的有些脸色发红,才道:“就一两银子吧。”
“一两银子?”
许召南难以置信,两人一番争斗,虽未过上几招,可也拆了四五张桌子,打坏了一大片栏杆,还将地板戳了几个窟窿,按照这彩蝶舫装饰的奢华程度来看,百两银子怕是都不够赔的。
“对啊。”
孔姑娘点点头,眯着秋水般的眸子,娇声道:“就是一两银子,许公子可是嫌贵了?”
许召南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觉得有些少了。”
“呵呵呵。”
孔姑娘如同黄鹂鸣啼般格格笑道:“这世上哪有许公子这般讨价还价之人。”
闻言,许召南又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自己好像真的不太擅长和女子打交道,上次在江越城中就不知为何惹恼了苏雨柔,这次可不敢再胡言乱语,免得唐突了佳人。
看着许召南露出的憨态,孔姑娘也不再打趣他,捂着嘴忍住笑,轻声道:“奴家虽是女子,可说出的话也是算数的呢。说是一两银子,就是一两银子,多一分都不会要的。”
既然人家老板娘都这么说了,许召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伸手在怀中摸索起来。
摸索间,许召南渐渐瞪大了眼睛,怀中各类毒药倒是不少,可就是独独没有银两在身,此时才突然想到,霍春雷急匆匆地喊自己出门,匆忙之间只带了两把配剑,银两却放在行囊里未曾携带。
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赔偿,现在却连一个铜钱都拿不出来,顿时把许召南尴尬得脸色涨红。
孔姑娘自然是看出了他的窘迫,想到自己走南闯北这些年,还从未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不禁调笑道:“公子慢慢找,奴家不急的。”
“唉……”
许召南叹了口气,打算破罐子破摔地说出实情。
忽然,犹如春风拂柳般,孔姑娘上前一步,伸出食指挡在他嘴前,抢先道:“许公子今日若是囊中羞涩,不妨日后再说,反正奴家这几日都会呆在城内,等公子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将银两送来便是。”
原来早就被人家看出来了,自己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摸索半天,再加上两人靠的这么近,许召南甚至能闻到孔姑娘身上散发出的香粉味道,不禁脸色通红,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尴尬的,还是害羞的。
许召南向后退了一步,离孔姑娘稍远了些,拱手谢道:“多谢孔姑娘体谅,在下出来的匆忙,竟忘了带银两,等我回府中取了银两,立刻就给姑娘送来。”
随着距离的拉远,许召南悄悄松了一口气,就这一瞬间的功夫,自己背后居然汗湿了一片,只觉得与这女子对话竟然比和关商过招还要费力。
孔姑娘见他畏自己如狼虎,也不恼怒,只是更觉此人有趣,挺胸上前一步,那胸前的伟岸差点就撞进许召南的怀里,吓得他又往退后了一步。
孔姑娘娇笑道:“许公子来我这彩蝶舫本就是为了寻欢作乐,为何如此惧怕奴家?莫非……是嫌弃奴家姿色平平,比不上其他姐妹?”
孔姑娘此刻虽然轻纱覆面,但是仅凭那露在外面的眉眼,和方才昙花一现的下巴就可看出,定是一位绝代佳人。
所谓姿色平平,自然是句玩笑话。
许召南本打算摆手,可见二人之间的距离,若是自己抬手,难免碰到孔姑娘身上,只得边后退边摇头道:“霍二哥只说拉我出来喝酒,我也不知道会来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
孔姑娘又上前一步,佯怒道:“许公子觉得我彩蝶舫是哪种地方?”
许召南顿时头冒冷汗,暗骂自己这张臭嘴,真是口无遮拦,当着人家老板娘的面说这话,岂不是在指着和尚骂贼秃吗?
砰地一声。
许召南撞在身后的桌子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只好硬着头皮低声道:“孔姑娘姑娘勿怪,是我说错话了,我马上就回去将欠你的银子送来。”
说罢,施展轻功绕过孔姑娘,向门外逃去,速度居然比方才和关商对敌之时还要快上几分。
孔姑娘也不追,只是站在原地娇声喊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也该打样了!你要是马上就送来,我们还要不要休息了呀?”
“那就明日一早!”
许召南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就向着已经走远的霍春雷二人跑去。
“呵呵呵……这个呆子,有点意思。”
孔姑娘站在原地笑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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