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乔瑾瞠目结舌, 惊呆了, 回神后急切问:“你跟诚哥的娘提我做什么呀?”
“小蹄子, 你不是亲口说喜欢诚哥吗?姐姐答应过帮忙撮合,绝不会食言。昨儿难得吴大娘上来,我就抓住机会提了一提。”秋月歪头托腮,笑盈盈,但笑意却并未深达眼底。她心中郁愤,嘴里戏谑道:“啧啧,害臊啦?”
“不、不是害臊, 姐姐!你——哎呀, 我都解释过好几次了, 我不喜欢诚哥!”乔瑾登时急了,羞恼交加, 攥紧包袱皮儿, 无措问:“诚哥的娘姓吴?你当真跟她老人家提了?”
“对啊。”凝视对方慌乱焦急的模样, 秋月竟暗感愉快。
涉及终身大事, 乔瑾红了脸, 探身追问:“你是怎么说的?吴大娘又是什么反应?”
“嗯……咱们是好姐妹, 我当然一个劲儿地夸你啦, 知书达理、勤恳懂事、规矩本分等等, 吴大娘听着听着就笑了。依我看呐, 你和诚哥的事儿, 多半能成!”秋月翘起下巴, 越说越兴奋, 邀功似地说:“怎么样?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还谢你?
由于不明一些隐秘内情,此刻乔瑾并未多心。她哭笑不得,抬手捶了捶脑袋,头疼道:“好姐姐,我发誓:我真的不喜欢诚哥!求求你了,千万别再明里暗里地撮合,要是传出去,外人肯定笑话我。”
秋月拈起一颗风干腰果,漫不经心地端详,眼神冷硬,坚定道:“口是心非。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分明很喜欢诚哥。”
“我没有,你彻底误会了!”乔瑾倍感无力,百口莫辩。
秋月斜睨一眼,拔高嗓门质问:“莫非你变心了?瞧不起诚哥了?我告诉你,他虽也是下人,但张家可是元夫人的陪房、极受公子信任,家底十分丰厚,他将来至少是大管事。比上是不足,配你却富富有余。”
乔瑾忙道:“我绝非瞧不起人,只是确实没那种心思。再者,若如你所言,吴大娘挑媳妇岂会草率?想必她会让诚哥娶个精明能干的贤内助,我一介孤女,可不敢高攀。”
“哎,这就是你多心了。”秋月不以为然,固执己见,自说自话道:“南院曾有个丫鬟叫芸香,比羊蹄儿大两岁,她由公子做主、嫁给了诚哥的兄长,听说亲事办得挺风光,现已儿女双全,日子过得美着呢。所以,你也行的!吴大娘劳苦功高,奶娘一开口,公子必会同意的。”
乔瑾眉头紧皱,无奈表示:“但我——”
“反正!我既答应帮你,就一定帮到底。”秋月铁了心,毫无商量余地。她撇撇嘴,将腰果丢回布包,嫌弃道:“没糖没盐的,怎么好吃?”
事已至此,乔瑾只能冷静,她一边思索对策,闻言吃了一颗,说:“这些都是自然风干的,别有一番滋味。我倒觉得不错。”
“那你慢慢吃。”秋月拍拍手,起身往外走。
乔瑾扭头问:“你去哪儿?”
“我去厨房做几样糕点,给公子下午佐茶吃。”
据我所知,公子不喜甜食。思及此,乔瑾随口提醒:“做咸口的吧。”
秋月却道:“不。他一向爱吃我做的山药枣泥糕和桃酥。”
乔瑾欲言又止,疲惫地趴桌沉思。
天气愈发炎热,蝉躲在树上,没完没了地鸣叫,暑气逼人。
这日清早,孙家再度遣来马车,而且是孙绍元亲自来接妻子。谢衡便发话了:女子出嫁从夫,责令儿子不准再找借口留下其姐姐。
于是,乔瑾捧着一包袱,随谢正钦送谢月莹登车回婆家。
“不过才几天?孙家着什么急?”谢正钦沉着脸。
安生休养大半月,谢月莹气色好转许多,脸颊红润,虽不舍,却柔声道:“何止几天?我都住了大半个月了,是时候该回婆家。”
谢正钦想了想,叮嘱道:“过阵子七月初,我去接你。”
“你初六过生,我记着呢,一定回来。顺便还能送别你赶赴秋闱考场。”
原来公子的生日是七月初六。乔瑾默默记下,她把包袱递给对方的丫鬟珍儿,恭谨道:“姑娘,这里面是九连环、玉管笔和曲谱,公子送给您解闷的。”
谢月莹欣然道:“太好了,我闲时可算有乐趣了。”语毕,她一眼看见丈夫跳下马车走来,顿时喜笑颜开——事实上,她近日颇为担忧,生怕公婆恼怒、丈夫埋怨,可又不敢主动提回婆家。
“夫人!”孙绍元满脸堆笑。
“怎么是你亲自来了?”谢月莹快步迎上去,心里眼里只有丈夫。
“接你回家啊。”孙绍元扫了乔瑾一眼,行至姐弟俩跟前,客气道:“正钦,耽误你读书了吧?”
“先生今日准我歇息。”
“这样啊。”妻弟难缠,孙绍元心里有气,扭头催促道:“珍儿,赶紧搀夫人上车,没见太阳这么大么?她身子弱,禁不住日晒。”
“是。”珍儿朝谢正钦屈膝道:“公子,奴婢告辞了。”
谢正钦神态沉静,严肃地嘱咐:“你要好好照顾姑娘。”
“遵命。”
“正钦,”谢月莹勉励道:“用功读书考功名,光耀谢氏门楣。”
谢正钦略躬身,答:“姐姐放心,我明白。”
“那,告辞,改天有空我再送你姐姐回娘家小住。”孙绍元说着,人已经跳上马车。
谢正钦朗声道:“路上小心。”
“哎。”孙绍元咧嘴笑了笑,矮身钻进车里。随即,车夫鞭子“噼啪”一甩,马车便渐渐远去了。
目送片刻
谢正钦转身,缓步前行,乔瑾默默跟上。
“你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乔瑾轻声答:“四月初九。”
“已经过了。”
“嗯。”
谢正钦低声说:“明年再过。”
乔瑾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应答,索性含糊点点头,打岔问:“昨日钊公子的母亲前来,传见了奴婢,硬是赏赐一对金手镯,怎么办?”
“那是压惊的赔礼,你自己看着办。”谢正钦浑不在意。
“是。”乔瑾默默盘算,并好奇问:“听那位夫人说、她把钊公子送去了鹿山的听松台修身养性——听松台是什么样的地方?”
谢正钦莞尔,慢条斯理道:“三面峭壁,山口有壮丁日夜把守,一月准歇两天,其余日子须严格遵守先生的命令,踏踏实实用功。只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哈哈——”乔瑾勉强忍笑,一本正经道:“原来如此。待钊公子学成下山,想必当刮目相看。”
谢正钦一笑置之,转而叮嘱:“往后若再遇见无礼之徒,你只管告诉我,切勿因羞臊而隐忍,以免遭了欺负。”
乔瑾既感激,又尴尬,小声说:“谢谢公子。”
随后,两人皆想开口,却又都顿住了。
谢正钦有意放慢脚步,余光扫了又扫,满意道:“你比初进府时长高了好些。”
“嗯。”乔瑾仰脸,个子已达对方肩上些许,庆幸地说:“幸而府里按季裁做衣裳,才能一季比一季长。”
谢正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头顶,力道轻柔;继而将几缕绒绒短鬓发捋顺,手指修长,动作却笨拙。
乔瑾屏住呼吸,下意识想避开,但莫名忍住了,一动不动,鬼使神差脱口问:“你这样,算无礼吗?”
谢正钦一愣,收回手,又退开半步,背着手,目不转睛答:“算。你生气了?”
“没、没有,其实也没什么。”乔瑾结结巴巴,反而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谢正钦眼里流露笑意,独处相对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缱绻翻涌。他一本正经地教导:“再有下回,你就动手。”
“动手?那倒不必,有失斯文,而且也没胜算。”乔瑾索性往前走。没几步,却撞上丁贵和张诚。
“公子!”
“小的给公子请安。”
谢正钦定定神,随口问:“上哪儿去?”
“南庄的何庄头送了几十车东西上来,大人吩咐小的先去城门接一接,然后协从众管事理清物品、尽速造册入库。”张诚详细禀告。话音刚落,后方又匆匆跑来一人,原来是丫鬟杏儿。她喘吁吁,屈膝道:“奴婢、奴婢见过公子。”
谢正钦颔首,纳闷问:“她也跟着去?”
张诚摇头笑答:“不。杏儿是陈嬷嬷准她回家探亲半日,顺道同行。”
杏儿有些忐忑,毕恭毕敬地侍立。
“唔,那你们去吧。”谢正钦挥了挥手。
“是!”杏儿登时开怀,跟随两个小厮飞快走了,怕公子反悔似的。
乔瑾羡慕地目送,惆怅叹息。
“你也想出去?”谢正钦挑眉问。
触目伤怀,乔瑾落寞道:“她们有家、有亲人,奴婢没有。连告假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谢正钦皱了皱眉,略一沉吟,说:“上次嬷嬷回府,我恰好出城打猎了,今日歇息,我去看一看她老人家。”
“哪位嬷嬷?”乔瑾一惊。
“吴嬷嬷,是我的奶娘。”谢正钦雷厉风行,转身边走边招呼:“快走!赶上阿诚,问问他嬷嬷近日是在家里还是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