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樱,我不准你逼迫夫君,想要杀人的话,就杀我何小月,若是我何小月皱一下眉头,就不姓何!”何家小姐慷慨激昂。
啪一声,不见李元樱如何动作,何小月脸上出现一道清晰可见的手掌印:“何小月,嫁给佘先生似乎让你蜕变了不少,但是遮掩不了你骨子里的肤浅,你学会了为夫君着想,却不曾为何家掂量,若是朕未曾与何师兄相识,你的行为也无可厚非,但是很不巧,朕认识何师兄,所以这一巴掌是替何师兄打的。”
何小月满脸通红,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疼痛,李元樱的那一巴掌下手绝对不轻,一直沉默不语的佘玉莲挽起何小月的小手,擦了擦她嘴角的鲜血,扭头望向李元樱,正欲开口说话。
李元樱伸出一根手指头,冲着佘玉莲摇了摇:“佘夫人,朕早就听过你的事迹,无论困苦与否,始终不离不弃,风雨同舟,令人敬佩不已,佘余能有今天,夫人功劳最少一半,扪心自问,若是换作是朕,可以很肯定地说,做不到你这种程度。不过,朕的奶奶曾经说过一句话,天下能人异士众多,若是随随便便出来一个人,就让哀家忌惮,那么这天下哀家该忌惮之人,没有千万,也该有百万了。”
“佘夫人,朕劝你还是不要说话,因为夫人作为女中豪杰,拿捏人心的手段绝对不在佘先生之下,朕不是一个心智坚定之人,怕夫人三言两语,权衡利弊,倒是把心头那抹杀意给说没了,不知夫人杀过人没?朕杀过,还不少,听说夫人也有所耳闻。若是夫人执意出声,朕也可以很负责的说,在场一家三口,嗯,还有腹中胎儿,一家四口,一个也活不了,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一试。”
轻轻挥手,一柄飞剑破空而至,插在李元樱身前三尺处,剑柄左右摇摆,在火把的照耀下如同索命恶鬼一般。
佘玉莲好看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怨毒,然后归于平静,她选择了沉默,何小月正欲出声,被她死死按住了手腕,对面女子心性不定,情绪不露分毫,简直高深莫测,是她见过最为难测之人,她完全看不透,所以不动最好。
李元樱淡淡一笑:“还是夫人明事理、知大体。佘余,该你选择了,别让朕失望!”
佘余浑身僵硬笔直,眼神中恨意盎然:“我选择......”
“一起死,是不是?”佘余的话还没说完,李元樱突然横插一杠子,硬生生将佘余后面三个字给拦腰截断。
佘余猛地睁大了眼睛,李元樱却是预料之中点点头:“果然,佘先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两位夫人若是死了,佘先生绝对不会苟活,这个答案极好,可惜不是朕想要的答案!佘余,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两者选其一,选什么?”
佘余紧紧抿着嘴唇,脸色阴晴不定,李元樱好似没了耐心一般,一挥手,两道气息飞舞而出,如同两只手一般,分别掐住佘玉莲和何小月的脖子,轻轻向上一提,两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凌空提起,悬挂空中:“佘先生,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佘余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如同乌云密布,预示着大雨的天空,手心里的汗水如同泉水一般涌出,怎么会这样,按照演算不应该是当前局面,北魏天子李元樱到底是怎样的人?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我猜不到,为什么!
两名女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浅薄。
突然,在不远处两道身影快速走来,远远看到此间场景,其中一人脚步如飞,口中大喊:“师弟,留人,留人!”
李元樱望向那一处,熟人,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佘余,你的运气真好。”
两道气息骤然收回,两名女子跌落在地,不住咳嗽,佘余赶忙想要向前扶起两位夫人,李元樱的声音已经传来:“你,站着,别动!”
南梁军队统帅,佘余佘先生,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元樱对着来人微微一笑:“何师兄,郑师兄,好久不见。”
来人不是他人,正是岳麓书院的两位师兄,何承鹏和郑成龙,作为南梁八大家的子弟,此次秦淮河第二战场,两人都被送往军营捞取战功,不过被安排在后方,听闻秦淮河有人独闯军营,何承鹏心头担心,奋不顾身赶来。
何承鹏作揖回礼:“李师......弟,好久不见!”
郑成龙拉了拉何承鹏的衣袖,示意他顾忌一下言语,两国交战,正是敏感之时,称呼敌国帝王为师弟,多有不妥,极易被人抓住把柄,引来杀身之祸,早年两人在岳麓书院多有摩擦,但是回归朝廷之后,两人一同在佘余手下做事儿,竟然有了同命相连的感觉,当年郑家支持佘余,是想用这一颗打压何家,何家也准备以佘余为突破口,谁也不曾想,佘余纵横腾挪,火中取栗,只手改变了整个局面,如今位高权重的佘余不但将郑家当作手中棋子,而且成了何家姑爷,朝廷内最大的靠山,加上多年养心静气的功夫,年纪轻轻的佘余已经,只是站在何承鹏和郑成龙面前,两人就觉得颇有压迫感,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竟然成了好朋友,不用太多交谈,有时候两人相见,只是摇头苦笑一声,便能知晓对方心中所想。
“郑师兄不必太过小心翼翼,佘先生此刻为了保命,巴不得两位师兄和朕关系匪浅,关系越深,朕网开一面的可能性越大,佘先生死里逃生的机会越大。”李元樱开口说道:“对了,郑师兄,诺玛还好?”
那名来自南疆的阳光姑娘诺玛历经千辛万苦嫁给了郑成龙,何家老妇人有些不喜欢这名“不太矜持、守妇道”的活泼姑娘,认为这女子身尊但性不讨喜,不知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以后很难给夫君助力。不过诺玛是谁?总有办法能够让老人家喜笑颜开,只认自己这个孙媳妇。
“很好,已经有了身孕,六个月了。”郑成龙淡淡说道,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此地是秦淮河,寻花问柳之地,他一直洁身自好,等着大战结束,回家。
“嗯,肚子应该很大了,可要时刻叮嘱诺玛,不要像以往那般乱跑,对孩子不好。”李元樱淡淡一笑:“若是郑师兄不怕南梁皇帝有意刁难,孩子出生之后,朕会命人送去一份大礼,不知道郑师兄是否敢接?”
郑成龙沉默片刻,心头一叹,又一振奋,斩钉截铁说道:“到时郑成龙肯定出门迎接,只希望陛下送的礼物不要太寒酸啊。”
李元樱哈哈一笑,心头有着别样的高兴,转头望向何承鹏:“何师兄,《窥看舞台》写得可符合你的心意?”
几年前,何承鹏因为家事儿离开岳麓书院,手头著作《窥看舞台》交由李元樱继续,李元樱从未落下,离开岳麓书院,命人将成书书稿送去何家,交付给何承鹏。
“比何承鹏心头期盼还好,谢过陛下了。”何承鹏弯腰作揖。
李元樱点点头:“师兄满意就好。”
“两位师兄,闲话已经说完,今夜能够再见到两位师兄,李元樱十分高兴。不过此时,朕希望两位不要说话,不然是肯定会死人的。”李元樱的语气渐冷,自称也从李元樱变成了朕,她继续踏步,向着佘余三人走去。
“佘余,你早年颠沛流离,如今高朋满座,位极人臣,是不是对当年受过的苦难十分自豪,认为那是你宝贵的财富,汲取力量的源泉?哼,实话告诉你,你那所谓的苦难财富,在朕的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自怨自艾罢了,不要说立志,即便说于他人都觉得害臊不已,朕若是你,断然不会厚着脸皮去书写酸腐文章,用以回忆当年生活的不易,因为除了你之外,没人在乎!吃不饱饭,穿不上新衣,被人唾弃瞧不起就是苦难吗?不,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夸大其词罢了!”
对面的佘余嘴唇颤抖,几次想要出声反驳,却无处反驳。
“佘余,行至今日,你自以为问心无愧,行事儿冠名磊落,无愧任何人,但是你若细细想一下,你的忠孝仁义之下,隐藏的是大奸大恶,你用诸多理由来遮掩心头精致的自私,妄想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可是你太自恋了,事实上有很多人瞧不起你,为什么瞧不起你?归根结底,你和你的先生孔末并没有什么两样儿,或许你还不如他,他懂得后悔,而你只知道不断欺骗自己,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我佘余做得没有错,我佘余是为了天下着想!可笑,这种事情,只有你这种伪君子才会相信!”
佘余眼神飘忽不定,集中不了焦距,眼前的李元樱仿若近在眼前,又如同远在身边,他已经看不清楚。
北魏天子脚步不停,语气越来越阴沉:“佘余,朕初入神天境,入南梁建康城,朕曾问陈建业是否怀疑过你,陈建业以朕和孔先生的师生关系作对比,他认你为先生,同时也是朋友,莫逆之交,而你做过什么?”
李元樱声音突然一高,恰如一道惊雷炸响:”佘余!你低头看一看,你手上那陈建业的血,还热不热???!!!”
佘余猛地低头,我的手上怎么满是鲜血?!
不知何时,李元樱已经走到了佘余身前,一巴掌扇在佘余的嘴巴上,惊魂未定的佘余颤抖着双手抬头,丢了一半的魂魄回归身体,李元樱豁然站在眼前,她身高本就极高,此刻她便居高临下,看着近乎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佘余,声音低沉,好像在说悄悄话:“朕今日想要取走你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不过,临来之前,陈珞岩曾经告诉朕,你佘余的狗命不能杀,他南下之时,必定要让你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感觉。”
扭头转身,北魏天子缓缓离去,佘余呼吸加粗,眼前影影重重,辨不清方向,他的一颗心脏跳动,如同击鼓一般,心口处的衣衫被跳动的心脏拱起来,一颤一动。
“哦,对了。”已经踏脚离去的李元樱突然止住了步伐,缓缓扭身,望着攥紧双手、一脸扭曲狰狞、被李元樱几乎把裤衩都扒下来的佘余:“朕知道你佘先生已经许给龙虎帮那些叛徒锦绣前程,但是朕要他们死,一个也不能活,此事儿,你佘余来做,听到了吗?”
像是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学生孩子。
“听到了。”佘余压抑着心头的屈辱和疯狂,佘家没落之后,他没少受到他人冷眼相待和谩骂侮辱,但是他视那些如蜜糖,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之前的苦其心志,但是今夜李元樱句句如刀,字字似剑,好似慢刀割肉,戳在他的心间,令人痛苦不堪。
李元樱蔑视一笑,又冲着何承鹏和郑成龙微微点头,然后继续踏步离去。
佘余看着李元樱的身影,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悲恨羞愧溢满胸膛,痛苦涌上心头,扑哧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佘玉莲忙着扶住自家夫君,不让他倒下,最起码不能在北魏天子面前崩溃露怯。
李元樱轻轻侧身,满脸嘲讽不屑,轻轻吐出一个词两个字:“废物!”
身形一飘,下一刻北魏天子已经不见了身影,消失在秦淮河的波光粼粼之中。
佘余被掏空了精气神,浑身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