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余猛挥一下衣袖:“那又如何,仅剩下一魂一魄,你能躲得过那千里飞来的斩首一剑吗?!”
李元樱冷哼一声,周身九道魂魄气息坠落在地,间不容发之间回归本体,北魏天子顿时光华大盛,流光溢彩,身体腾空,简简单单伸出一只手,手掌内无端生拳罡,手指尖刹那养剑气,直面千里一剑!
而那一柄百丈巨剑还未到,浩然剑气带着虎啸龙吟已经来到李元樱头顶高空,如同一道蓝色瀑布,倾泻而下。
大战之前开胃小菜,刚温出的小酒,还未动筷小酌,已然声势浩大到令人不忍直视的炫目状态。
佘余心神一乱,他千般算计万般斟酌,在第二战场上布下这一盘大棋,目的就是引北魏天子走入棋盘,而他不惜以身犯险,以文弱书生的姿态直面李元樱,千里一剑只是引子,他要做得是搅乱李元樱的心智,让平生未尝一败的北魏天子尝一尝失败的滋味,当然能杀掉她最好,杀不掉也要在对方心中埋下一颗恐惧的种子,世间得修行大宗师不可怕,人间没有永恒的无敌,北魏天子李元樱也不可以!
他佘余以天下为棋盘,如今这一盘棋的南梁棋局已经尘埃落定,举目北望,下一步棋局就是北魏,而在北魏的棋局上,怎么能够站着一位他看不懂的棋子!今日一切都按照他的构思进行,千里一剑来了,诛心言语说了,但是为何李元樱还能固守本心,丝毫不为所动!?他不明白,难道李元樱真得已经心如千般金石,达到了金刚不坏的程度?不对,对面的女子内心深处应该是柔软的、敏感的、脆弱的,她抵不过往事,抵不过遗憾,抵不过如刀割的岁月,她不应该如此坚强,不应该!!!
轰隆一声,蓝色剑气撞在李元樱的拳罡剑气上,两者相遇的一点处绽放绚烂的刺眼光明,蓝色剑气炸出一个直立的气息漏斗,而李元樱的拳罡剑气绽放出两条气息蛟龙,李元樱身形向下一坠,身形坠落,双脚在离着地面还有六尺处强行停止,微曲起来的手臂从新伸直。
黄淳风千里一剑,成名已久,世人惯性思维,以为出剑之时,剑意最盛,剑气最长,到达千里之外,剑意磨损,剑气消弭,只剩下快若流光的速度,所以躲无可躲,而事实正好相反,千里一剑的精髓在于剑气和剑意的蓬勃增长,到达千里之处威力最盛,意气最为蓬勃,几乎是躲无可躲,剑势直冲斗牛,璀璨人间,所以每一次黄淳风使出千里一剑,总能引起人间异象,天下众人的无不纷纷侧目。
此时若不是李元樱挡住那从天而降的剑气,浩然无处发泄的剑气会在地上砸出一个三十丈的巨大深洞,黑洞周围几里范围内不至于面目全非,但是在数十年时间内也别想见到绿色了。
“佘余,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朕,李元樱,是不是有超过你的想象,撼动天地的大能!”李元樱声音清亮脆响,英姿飒爽。
北魏天子一拳砸退倾泻而下的剑气,双脚骤然坠地,本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却是异象横生,双脚之力起于大地,镇西军副将洪熙官的拳路,刚猛至极,整个大地顿时以李元樱落地之处为中心,地皮向外翻滚,形成一道浪潮,等这一道浪潮到了和秦淮河畔,直接掀起了一道滔天巨浪,异象还未消退,李元樱一个以肩抗山的男子动作,拔地而起,扛起那一个巨大的剑气漏斗,撞碎剑气瀑布,主动迎上那一柄百丈巨剑。
人在空中,李元樱开始蓄势,一颗黑白青黄相间的掌心雷在手中凝聚,初始值时不过一颗夜明珠大小,然后慢慢变大,足足寸大尺长,继续凝聚,已然丈长,如同一轮当空明月,李元樱此时像是举着石头,不断炫耀自己有一把气力的青年,滑稽可笑,震撼绚烂都在其中了。
掌心雷迎上百丈巨剑的剑尖之时,一脸阴霾而又满脸期待的佘余仰头看到一副毕生难忘的浩然景象,空气中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空间裂缝印入眼帘,这些裂缝以夜空为背景,仿若一道道裂缝直接出现在天空一般,漫天星光光辉扭曲变形,印入眼中的星空黑一块亮一块。
这就是李元樱口中的撼动天地之能?
至此,那一柄蓝色巨剑携带的剑气全部溃散,只剩下巨剑实体本身,幽蓝不似人间之物,冒着丝丝白色冷气,悬挂在李元樱的头顶,巨剑实在太大,给人一种缥缈不真实的感觉,李元樱昂头站在巨剑之下,渺小得如同沙粒一般。
巨剑急坠而下,锁入其中那一条蛟龙魂魄,透过剑身,张牙舞爪,俯冲而下。李元樱体内两条气运神龙仿若冥冥之中自有感应,两者不受控制透体而出,仰头撞上,蓝色、黄色、青色的气运在天空中任意流窜,而那一柄巨剑撞入李元樱的手心。
剑身巨大,剑气却细小如同柳叶,在李元樱的手心绽放。北魏天子心无杂念,细心抵抗剑气。
本应该是李元樱破剑的一式,此刻却颠倒本末,成了巨剑在寻找北魏天子的破绽,此时虽然未曾破去李元樱的气息,但是只要有一丝剑气寻找到突破口,便是堤坝上的蚁穴,而古语有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两者僵持不下,于夜空中光芒大盛,生平第一次,不信苍天跪身的佘余开始乞求:“一定要死啊,一定要死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佘余的确小瞧了北魏天子的能力,百丈巨剑毕竟死物,也没有黄淳风加持,虽然气势如虹,但是毕竟无根,剑身逐渐变小,幽蓝色逐渐变成了浅蓝色,天空中那一条正在缠斗的蓝色巨龙俯瞰而下,瞬间没入巨剑之中,顿时间天空被蓝色光芒的淹没!
自爆!一条神龙的自爆!人间修行高手自爆已然浩大无敌,此时人间气运神龙自爆,威力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佘余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北魏天子自以为是的单手举天,手掌中心光芒大盛,死死按住那一条神龙的巨大头颅。
然后天空出现一轮耀眼的光团,整个秦淮河畔百里范围之内,亮如白昼!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空中那一团光芒消散,佘余很长时间的方才适应了眼前的场景,哦,原来此时是夜间,是繁星满天的夜晚,骤然抬头,眼睛不太好的他看到天空中那一道身影摇摇欲坠,一条手臂上的衣衫尽碎,鲜血不断滴落,在白皙的手臂上汇成一条淙淙流淌的小河,冒着丝丝白烟,只是不知道是冷气,还是热气。
除此之外,北魏天子,一尘不染,白衣胜雪,恍若神仙!
在佘余的注视下,李元樱缓缓落地,脚下踉跄,面有死灰之色,一道平静的眼神落在佘余身上,佘余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保持和李元樱之间的距离。
“怎么佘先生,你怕了?你不是还有一支南梁大军吗?你不是让朕不得再向南踏出一步吗?现在朕只是孤身一人而已。”屈指轻弹,一滴鲜血准确无误射在佘余的眉心。
刺啦一声,佘余眉心的皮肉散发出一股烧焦的气味,那是灼烧的刺骨疼痛,佘余大汗淋漓,北魏天子的血是滚烫的,滚烫如同铁水!
李元樱轻蔑一笑,向前踏了一步:“朕痛恨澹台国藩,不过这老匹夫曾经说过一句话倒是让朕记忆犹新,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就好,朕一一接着便是!”
佘余死死盯着一脸平静的李元樱,双手攥紧,脸上肌肉扭曲变形。
“没有后招?佘先生若是害怕,是可以退的,朕为了照顾先生感受,用了退字而不是逃字,退吧,佘先生,朕不嘲笑你。”北魏天子淡淡说道,脚下一直不停。
佘余一言不发,但是未退一步。
“古话说得好,莫欺少年志穷,朕一直觉得很有道理,所以见到那些年少不得志的少年郎,轻易不上去招惹,这种人心胸都小,偏偏还都运气不错,有贵人相助,免得日后被少年回头打脸,朕谨遵教诲,见到这种人都躲得远远的。佘先生早年颠沛流离,受尽冷落,算是如今飞黄腾达,陈石秀尊你为先生,可谓人臣巅峰,世间少有的权臣,算不得志穷的少年郎了吧?”李元樱继续向前走。
听到李元樱的问话,佘余一动不动,李元樱勃然大怒:“朕问你话呢,说是,或者不是,佘先生还算不算志穷少年郎!?”
一招手,不知何处一道长矛落入此间,长矛之上贯穿了五名南梁士兵的尸首,如同叠罗汉一般扎在佘余的身前。
“不是!”佘余咬着牙齿说道,脸上青筋暴露。
“好!佘先生能屈能伸,真男人,大丈夫!小女子李元樱佩服至极!”
李元樱已经来到佘余身前一百步。
大帐内,佘玉莲和何小月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何小月惊惧异常,同时也焦急异常,夫君身处绝境,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办,怎么办?心中一焦急,腹中胎儿也感受到母亲的异常,开始不断蠕动。
一双略显粗糙的手覆盖在她的双手上,佘玉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小月,深呼吸,放松!”
多年劳累生活,照顾佘余的衣食起居,佘玉莲的双手早已不复细腻华润,每到冬日便生冻疮,如何保养都不行,此时何小月却觉得姐姐的手最为温暖,最为细腻。当年,自己年少不懂事儿,故意和佘余作对,其中最看不惯佘玉莲看自己的淡然眼神,那一股自信令人恼火,后来她才知道,玉莲姐姐的自信由内而外,即便面对着皇帝陛下或者花贵妃,玉莲姐姐都是如此姿态,这点她是万万做不来的。
“小月,你怕不怕?”佘玉莲突然开口问道。
心头那一抹惊惧和紧张烟消云散,何小月坚定地摇摇头:“姐姐,小月不怕!”
佘玉莲淡淡一笑,挽起何小月的小手,掀开大帐帘子,毅然决然走向佘余。
一辈子在家族荫庇之下的何小月心头升起无限自豪,原来付出和奉献可以让人这么强大,无所畏惧,对面那如同洪水猛兽、恶鬼凶灵一般的北魏天子突然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两名女子走到佘余身边,一左一右,陪伴在夫君身边,直面李元樱。
而北魏天子煞有兴趣望着眼前的场景,嘴角一翘,微微一笑:“朕知道你们俩,一个是佘玉莲,一个是何小月。”
何小月有些惊奇于北魏天子知晓自己的名讳,惊奇转瞬即逝,她使劲儿挺了挺胸脯,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也知道你,你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李元樱!”
“杀人不眨眼?嗯,这个形容朕不能反驳,死在朕手上的人很多,就是不知道今晚包不包括佘先生!”李元樱开口道,眼神望向佘余。
何小月猛地站在佘余身前,张开双臂,护住自家的夫君:“李元樱,你想杀我家夫君,先在我何小月的尸首上踏过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李元樱突然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好似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何小月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这北魏天子的脑子不会是坏掉了吧,佘余阴沉的脸色突然更加阴沉。
笑了许久,李元樱止住笑声,眼睛眯了眯:“佘先生,果然好算计,好会洞察人心!在你的推算中,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一个外表强悍内里柔弱之人吧,所以你在千里一剑和言语诛心之后,还留了一手,即便朕挡下了那千里飞剑,还有一战之力,但是面对两名女子,一名弱女子,一名怀有身孕的女子,应该会被良知困缚,下不去手吧,而那就是你佘余的活命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