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双探究的目光盯着太子,这个她怀胎九月生的儿子,野心勃勃,一度惹得皇帝为了警告他,明目张胆削除莫家势力,放出易储风声,才让他稍稍收敛。
然他不听自己劝告,一方面向自己索求莫家支持,又暗中与凤家合作;如今,突然凑起洛王和祁王热闹,求一个庶女为妃,这又是什么心思?
要说是心悦求之,知子莫若母,皇后绝不会相信。
杨德妃和刘淑妃私下并无交集,如今儿子同争一女,尴尬事小,惹怒皇帝事大,心里都不禁替自己皇儿担心起来。
台下百官更是绷紧神经,太子人马暗中捏着冷汗,祁王与洛王的追随者则各自忖度主子心思,但都不约而同往倒霉的司徒家看去。
皇帝冷笑出声:“相国大人,一家有女百家求,相国大人教养的女儿,竟让朕的三个皇子同时请婚,墨玉倾国的魁首,当之无愧。”
“臣惶恐!”司徒雄原本就在观望,不敢因为皇子夺嫡随便倾向任何一方,就是深怕皇帝起疑、恼怒了他!如今太子、祁王、洛王同时求娶,对象还是司徒玉儿,真别怪他,他也是懵了!只能低头趴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地抖。
司徒雄一跪,老夫人、凤柔敏和司徒心乐、司徒玉儿也全都跪了下来。
六公主一时傻了,不是在帮乔若兰指婚吗?怎么变成自己的三哥、四哥、七哥都要争娶司徒玉儿?反而把乔若兰的爹晾在一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很是尴尬。
六公主段嫣然瞪着司徒玉儿,冷声道:“司徒二小姐真是厉害,一口气得到本公主三位皇兄的青眼,这让男子心动的能力,较之刚刚的竞技,竟不遑多让。”
司徒玉儿心下一沉,惶恐道:“臣女惶恐,得太子与两位王爷殿下抬爱,深感不安。”
二公主也趁机报仇:“不安?本公主看玉儿姑娘比赛倒是信心十足,举手投足招人得很。”
段元辰冷语道:“请二姐慎言,刚才司徒二小姐没有跳舞。”
他一说完,又让台下柳常青脸色大变,显得无地自容。
六公主又说:“司徒玉儿虽是相国之女,却是个姨娘所出的庶女,学的可都是狐媚子的手段;依本公主看,绝不适合成为一府主母,当个侍妾也就差不多。更何况这里乔家、凤家、楚家、柳家甚至于司徒家嫡女都是人中龙凤,三位哥哥是不是错把鱼目当珍珠了?”
段元辰和段子敬同时把眼刀子扫向段嫣然,把段嫣然吓得差点跳起来!
段元辰道:“六姐此话差矣!玉儿姑娘的三玄诗和广陵散,如果是狐媚子学的,那本王还真喜欢这样的狐媚子。父皇,娶妻自当娶德,况且妻凭夫贵,出身固然重要,但儿臣更看重自己的才德能否庇荫妻子,可没有想依恃妻族的心思。”
意思是庶女又如何,嫁了本王,就是祁王府的人,谁敢轻视?
段子敬也冷笑说:“若依照二姐和六妹所言,父皇,恕儿臣大胆,二姐和六妹也无法成为夫家主母,当个侍妾也就可以了,而本王和七弟更是一个庶子,上不了台面。”
“大胆!子敬口出狂言,还不快向你父皇认错。”刘淑妃吓得忙训斥儿子。
洛王已经惹皇帝不高兴,难道还想得罪萧良妃和杨德妃不成?
段子敬立即认错:“是,儿臣知错,儿臣出言不逊,请父皇降罪。”
二公主和六公主尴尬地楞忡当场。其实洛王没有说错,除了皇后所出,她们这些妃嫔的孩子不都是庶出吗?二公主和六公主并非皇上嫡女,她们这样说司徒玉儿,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当下脸上变了十几种颜色,十分下不了台。
“父皇,七弟说的没错。娶妻自当娶德,司徒二姑娘才德双馨,今日参加牡丹宴的人皆有目共睹。儿臣相信,欣赏司徒二小姐的人必不只咱兄弟三人,只不过皇子出了头,便没人敢上前请婚了。”
太子发挥他便给口才:“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儿臣与五弟、七弟同时心悦二姑娘,应该说是英雄所见略同,也是君子之争,兄弟间并不会产生龃龉,请父皇明察。”
太子说的合情合理,倒是消了皇帝不少火气:“那你们说,手心手背都是朕的皇子,司徒二姑娘再好也只有一个,要朕怎么指?”他看向司徒雄:”相国大人,你可相中朕哪位皇子?”
“这……”本来如果只有祁王请婚,皇帝一问,他自然顺水推舟就应了!但现在太子回头求娶,昨晚又吃了洛王的菜,这大庭广众的,叫他怎么说?
这年头,怎么连选个女婿都这么难?
“启禀皇上,三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无论是哪一位,都是小女高攀;况且小女尚未及笄,指婚尚早,还请皇上让小女多陪在老夫身边几年。”
皇帝抚须点头,果然顺了皇帝的毛,不愧是最会揣度圣意的司徒雄。
“相国大人言之有理,司徒二姑娘芳龄尚浅,可以再缓缓。”看向跪地的三人:“你们三个,今日朕就不给你们指婚了,你们也通通都起来吧!”
“谢父皇。”
“谢皇上。”地上太子、祁王、洛王、司徒一家,还有乔太傅才敢谢恩起身。
这时候皇帝才看到可怜陪跪的乔太傅,转向六公主:“对了,嫣然,妳想让朕给乔家姑娘指哪个人?”
“我……”她看向段元辰,段元辰却一脸阴鸷狠绝地看着她,浑身透着寒气,让段嫣然不由得背脊一颤,一句“七弟”是怎样也说不出口,表情吞吞吐吐。
此时乔若兰却起身上前跪下:“启禀皇上,臣女若兰舍不得爹娘,亦不想那么早婚配,希望皇上恩准。”
皇帝沉吟一会儿,点头:“好吧!都是好孩子,准。”
“谢皇上。”乔若兰脸上不见忧喜,躬身回座。
“今日已晚,各位都散了吧。”
“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众人收拾完鱼贯离开天香园,司徒心乐从刚刚太子请婚司徒玉儿时,她就想崩溃大哭!现在要不是凤柔敏紧紧牵住她的手,以眼神威压着她,她早就想上前质问太子,怎么可以要求皇帝指婚司徒玉儿,这是对她多大的侮辱!
这不是摆明告诉所有人,她司徒心乐加上凤家,还比不上一个庶出的司徒玉儿?
眼看司徒心乐气红了脸,又想去找段怀文,凤柔敏一把拉住她:“心乐,冷静点!别坏了大事。”
司徒心乐眼泪掉了下来:“娘,一整天妳都让女儿忍、忍、忍!现在那司徒玉儿都爬到我头上来了,女儿还怎么忍得下去?女儿已经成为京城最大的笑话了!”
凤柔敏冷凝的眸子看向后头的司徒玉儿,小声说:“那贱人蹦跶不了多久了。”
“什么意思?”司徒心乐眼睛还挂着泪水。
凤柔敏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那贱人如此羞辱轻云,妳以为凤家会放过她?一切已经安排好,司徒玉儿风光也只有今天了。”
“娘,我要那贱人的命!”司徒心乐眼露凶光,一脸恶狠狠地说。
凤柔敏嘴角微扬:“妳想她活,恐怕还不能呢!”
司徒老夫人扶着张嬷嬷的手,一脸木然。
张嬷嬷担心地道:“老夫人……”
司徒老夫人叹了口气:“走吧!别多事。”
“是。”张嬷嬷也不说话了。一株小草如何能撼动大树?她也帮不了忙。
司徒老夫人的背佝偻的更显衰老,那个女孩很清楚这个祖母护不住她,所以她又凭什么要求她放过司徒家?
司徒玉儿瞧着桌上殷红带着紫光的墨玉倾国和两株胭脂醉,对今天的功亏一篑,心里觉得气馁,却不能表现出来。果然通往祁王妃之路,比想象中遥远。
“玉儿姑娘。”
司徒玉儿回头,是洛王和八皇子段子轩。
“洛王殿下,八皇子殿下。”司徒玉儿欲行礼,却被段子敬扶了起来。
“希望玉儿姑娘不要怪罪本王唐突。”段子敬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玉儿不敢。”是不敢,不是不会。
“那明日醉仙楼之约……”段子敬一脸忐忑兼期待。
司徒玉儿轻轻一笑:“答应的事,玉儿会做到;明日午时,玉儿会依约到醉仙楼。”
段子敬大喜:“那太好了!明日本王就恭候玉儿姑娘大驾。”
“送洛王殿下、八皇子殿下。”
段子敬和段子轩一走,云倩道:”小姐,咱们也回吧!老爷和夫人已经走许久了。”
司徒玉儿点头,云倩抱着墨玉倾国,月蓉拿着两株胭脂醉,主仆三人正要离开天香园,又有人在身后道:“玉儿姑娘请留步。”
司徒玉儿听到这个声音,就有一把火从心脏往四肢百骸延烧,火气大到想一剑杀了这个人!
如果洛王横插一杠是无心的;那么他,就是有心,而且是很坏很坏的心!
布满怒火的脸在回身的那一瞬间,化为恬然与清冷:“太子殿下,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