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娇生惯养的将军府大小姐,自小到大,谁不是对她追捧奉承、把她当作珍宝供着养着;别说受到威胁,只要不小心嗑着碰着,底下奴才婢子轻者责打、重者杖毙,谁敢这样拿弓箭指着她?
而现在,司徒玉儿,那个下贱的庶女,如今就这样做!
凤轻云不知不觉后背已经汗湿,宛如水中捞起来一样,双脚不住颤抖,完全不复刚上试台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轻云表姊,别动啊!玉儿练习的机会没妳多,准头没妳稳,怕不准啊!”
“司徒玉儿,妳──”
“玉儿,不准胡闹!射伤妳轻云表姊妳也讨不了好。”凤柔敏走上试台旁,紧张地对司徒玉儿警告着。她心里焦急,若伤了凤轻云,她如何对父亲和哥哥交代?
祁王段元辰此时冷冷开口:“相国夫人,妳想干扰比试?”阴鸷的眸子将凤柔敏逼退了回去。
司徒玉儿一脸为难:“嫡母,玉儿当然不想伤害表姊,所以您叫她不要动啊!否则玉儿很难瞄准。”
“司徒玉儿,要射就快,废话那么多──啊!”凤轻云怒斥出声,话还没说完,司徒玉儿便右手一放,箭矢迅速往凤轻云头上飞去,吓得凤轻云尖叫一声,花容失色直跌在地,一颗苹果滚得老远。
耻辱!她凤轻云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耻辱。
“唉!轻云表姊,如果妳不躲,说不定玉儿这一箭就射中了,可惜……”
司徒玉儿并非妄言,大家都看见了,若凤轻云不躲,司徒玉儿那一箭是有可能射中苹果的。
一来一往,比技术、比气度,两人高下立见。
凤轻云瞠着怒目,狰狞地瞪向悠哉的司徒玉儿;她很想站起来,无奈双腿无力,刚刚箭矢飞来的声音,还在耳边“飕飕”回响。
凤轻云一直以来,只有她让别人吓得浑身发抖;如今,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不住发颤的身子,是吓的,还是气的!
她深吸一口气,毕竟是将门之女,知道自己如果没有经历这三箭,是绝对下不来台,因此再怎么害怕,也得僵直起身,用全身的力量发出声音:“来吧!妳的第二箭。”
司徒玉儿皓齿一笑,十分明媚动人:“表姊别动啊!”
“咻──”一声!羽箭又朝凤轻云飞去!这一箭比上一次更接近凤轻云脑门;凤轻云厉声尖叫一声,箭矢穿过苹果直接卡在凤轻云的发髻,台下许多武将不由自主喝了一声采!
“好啊!”
好俊的箭术!让箭卡在发髻上,这力道拿捏得多精准才行!
至于凤轻云,楞忡一下,就缓缓瘫了下去,昏倒了。
“云儿!”凤夫人忙带着婢女冲上台,将昏倒的凤轻云抬下来。匆忙间,她狠厉地瞪了司徒玉儿一眼,跪下向帝后请罪:“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小女身体不适,请允许臣妇先带小女回府医治,明日必来请罪!”
皇上冷冷说:“去吧!”
“谢皇上、皇后娘娘,臣妇告退。”凤夫人趁转身时,看了凤柔敏一眼,凤柔敏隐微对她点头后,凤夫人便马不停蹄带着凤轻云回将军府。
全场此时欢声雷动,以极热烈的掌声,送给试台上的司徒玉儿!司徒玉儿则不衿不伐,缓缓向四面各一揖:“玉儿献丑了。”
皇后此时问:“还有人要挑试?”
司徒玉儿看向乔若兰,乔若兰木然回避了她的目光,司徒玉儿微微一笑,她知道今天的比试终于结束了。
经由翰林学院和翰星书院评审共同决议:
墨玉倾国是司徒玉儿,琉璃冠珠是乔若兰,藕兰葛巾则是楚芊芊。
这样的结果,没有人有异议,但很多人不满意;乔若兰捧着琉璃冠珠僵直地走回位置,眼角悄悄往段元辰方向瞄去,眸子不禁流露一丝失望。
祁王今天一整天,没有一刻将视线停驻在她身上。
皇帝看了一天比试,十分尽兴,说道:“我南漠儿郎多才俊,想不到女子也是惊才滟滟,今日朕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众卿家教育子女有功,朕深感宽慰。今日得到胭脂醉的家族,朕各赏青花瓷瓶一对、沉香木镶玉如意一柄、狐绸两匹、青玉头面一套、珊瑚手钏一只。”
“谢皇上恩典。”得赏赐的家族立马跪地谢恩。
六公主见乔若兰一脸失意,突然道:“父皇,女儿认为今日这些表现突出的女子,得赏赐固然是好,但最大的赏赐莫过于能许一个好人家。女儿觉得乔太傅之女若兰姑娘芳龄刚过二八,温婉娴淑、气质出众,多届墨玉倾国的实力更是一时无两,实乃大家闺秀典范,父皇不如为她指个好人家。”
至于那什么司徒玉儿的,不过就是侥幸,比不上乔若兰一根指头。
乔若兰一听,低垂的头眼睛一亮!
司徒玉儿坐在座位却心神一凛,糟!若让乔家先开口,她就失了先机。
皇帝一听,觉得六公主说得很有道理,看向乔家:“乔太傅,你家闺女可议了婚配?”
乔太傅立即出列,恭敬道:“启禀皇上,小女上个月刚满十六,还没议婚。”
“这样……那朕今日就充当红娘,帮乔家姑娘指个好人家。”
“谢皇上恩典。”
“父皇。”六公主进一步说:“女儿和若兰姑娘情同姊妹,舍不得她远嫁,而且这么好的姑娘,若嫁入咱们皇家也是嫁得起的,不如就指给──”
“启禀父皇,儿臣也想求父皇指婚。”
众人望去,起身上前跪拜的,是一直猫居一隅的祁王段元辰。
皇后下首的杨德妃惊讶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他想娶王妃了?怎么没告诉她?
所有人心口都是一提,祁王要求指婚,目光纷纷看向司徒玉儿,难道传言是真的?
皇帝兴致来了,倾身向前:“元辰,你想请朕帮你指哪一家姑娘?”
六公主急道:“当然是──”
“当然是司徒家的二姑娘,今日墨玉倾国得主,司徒玉儿。”
全场哗然,果然如此,传言不虚啊!
乔若兰咬紧下唇,低下的脸孔苍白无色。
司徒玉儿微微喘了口气,表面姿态安分,但心里却十分振奋。
嗯,这段元辰还是靠谱的。
在场许多人偷偷将视线瞄向太子段怀文,他一取消议婚,司徒玉儿就以横扫众千金之姿拿下墨玉倾国,不知他会不会后悔?现在又让祁王捡了宝,心里不知呕不呕?
今日司徒心乐表现不佳,太子还会要求指婚吗?
六公主脸色丕变,乔若兰已经摇摇欲坠。
“父皇!”六公主急叫。
“父皇,儿臣仰慕司徒二小姐已久,今日二小姐更是惊才滟滟、技压群芳,儿臣请求父皇指婚,将司徒二小姐指给儿臣当王妃。”段元辰完全不给段嫣然机会,将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皇帝目光深邃地看向段元辰,又看向低眉顺目的司徒玉儿。
这个儿子皇帝认为还是了解他的;若说现在局势,段元辰没有夺嫡心思,他是断然不信;而且从今天相国府的态度,也可以清楚看到,司徒玉儿就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对夺嫡完全没有帮助;有野心的人,应当看出香饽饽是司徒心乐,而不是司徒玉儿。
没想到,这个唯一有军功的儿子,他认为最特出、最能与段怀文匹敌的皇子,竟然想娶一个庶女为王妃?这是无心储位,还是想混淆视听?
“司徒二姑娘蕙质兰心、文武双全,确为女子中的翘楚,也的确堪配祁王王妃之位……”皇帝觉得既然这是段元辰要求的,那他拭目以待。
“启禀父皇,儿臣子敬也请求父皇指婚。”
段元辰和司徒玉儿同时看向段子敬,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
司徒玉儿心里一紧,糟,洛王要坏事!
“子敬?”皇帝身子又往前倾:“子敬,你也有心仪之人,要父皇指婚?”
“是。”段子敬跪在段元辰身边,眉目清朗,声音宏亮:“儿臣也十分心仪司徒二小姐,望父皇将玉儿姑娘指给儿臣。”
“什么!”
皇帝眼眸一窒,原本还带笑的嘴角瞬间冷凝,一道凛冽的目光朝司徒玉儿身上射来。
司徒玉儿感受到皇帝利刃般的目芒,不由得双眸闭了起来。
自古帝王多疑,一个女子引得一名皇子倾慕,那是才子佳人;但若让两名皇子同时倾慕,那就是妖女祸国,引皇室不睦。
司徒玉儿觉得心累,绸缪多时,拚了一天的比试,为的就是祁王请婚,如今因为洛王横差一杠,前功尽弃。
“四哥,你这是害玉儿。”段元辰小声对身边段子敬说,表情紧张严肃。
可是段子敬不为所动,仍抬头挺胸、目光炯炯地看着皇帝。
他宁愿父皇生气,也不能让祁王和玉儿指婚成功,断了自己机会。
全场所有人窃窃私语,原本以为牡丹宴结束,精彩也结束了;想不到,好戏还在后头。
乔若兰、司徒心乐、柳常青、范氏姊妹、赵婉盈、张倩等全嫉妒地望向司徒玉儿,她今天到底踩了什么,竟这般好运!
楚芊芊心里为司徒玉儿默哀,这下没万箭穿心,也要万箭穿心了!
皇后莫氏心里也叹了口气,为司徒玉儿惋惜。
皇帝目露精光,沉声再问一次:“子敬、元辰,你们确定都要向朕要求指婚司徒玉儿?如此兄弟相争,没人考虑放弃?”
“是,父皇,儿臣不放弃。”段子敬语气铿锵,表情坚决。
段元辰更不能半途而废:“是,父皇,儿臣也不退。”今日败矣,只能从长计议。
“启禀父皇。”此时段怀文突然起身,昂首阔步而出,恭敬跪在段元辰另一边,嘴角带着隐隐笑意。
司徒玉儿心口狠狠一震,惊恐地看向段怀文。
果然,段怀文以谦谦儒雅的身段风姿,朗声道:“儿臣亦仰慕司徒二姑娘,请父皇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