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千饮认为自己在镜中见到的,是一生之中最不堪的画面。
而我呢?我在镜中见到的, 是什么?
还有。
那位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男生, 又在镜中看见了什么?
镜子里的恐怖在岁闻从镜子面前离开之后,立刻消失无踪。
但由镜子带来的疑问, 却在浮现岁闻心头的那一刻起,就落地生根,不肯消散。
这让岁闻没有直接动手清除物忌。他觉得也许,自己应该探究一下镜子背后的东西。
探究的第一站, 就落在最先触发物忌的男生身上。
***
无论任何时候,医院总是热闹非凡。
经过医院妥当的抢救,吴成已经从重症病房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他的朋友和同班同学也来到医院探望吴成。
不大的病房被这些人塞得满满当当的, 岁闻和时千饮轻而易举地混入了人群之中。
吴成班级里的同学以为他们是吴成的朋友;吴成的朋友以为他们是吴成的同学。而正主正躺在床上,除了围绕床铺最里边的一圈人之外, 根本看不见后边的人群。
这种情况再好不过。
岁闻随意找了个人聊天:“你是怎么和吴成认识的?”
对方:“我是吴成的朋友。”
岁闻随口胡诌:“我也是吴成的朋友, 之前吴成帮过我”
对方笑道:“巧了, 我也是,我之前寒假想要勤工俭学, 是吴成帮我介绍的工作,之后我想请他吃饭,然后他挑了个路边摊,和我一起吃烧烤。”
岁闻感慨:“太贴心了。”
对方很赞同:“谁说不是呢。”
谈话告一段落,岁闻换个位置,重复之前的步骤。
没人怀疑, 大家都乐于八卦,他很快得到了有关吴成的一手资料:
品学兼优、乐于助人、性格腼腆,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看起来待会的交流可以很顺利地进行了。
岁闻暗想。
众人的看望并没有持续太久,病人需要充足的休息,大家只待了半个小时,就鱼贯从病房之中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依旧站在病房之中的岁闻和时千饮立刻突显出来。
床上的吴成才刚小心翼翼、避免牵动身体内部伤口的轻轻吸了口气,就看见了这两人,他有点迷惑:“两位”
岁闻:“镜子。”
开门见山一句话,床上的人表情凝固了,凝固的表情之下,是紧缩的瞳孔和抽动的眼睑。
这种神态源自恐惧。
岁闻端详着吴成,觉得有必要安抚一下对方。
他告诉吴成:“不要怕,我也在镜子之中看见了”
一声凶厉的质问打断了岁闻的话,吴成紧盯岁闻:“你看见了什么——咳咳咳咳咳!”
一句话没有说完,牵动伤口的他顿感体内剧痛,一下咳嗽起来。
本来因为这声不客气质问而撩起眼皮的时千饮又无趣地垂下了眼。
蚂蚁再张牙舞爪,也不值得在意。
岁闻发现自己的安抚反而给了对方更多的压力,让旁边的仪器的指针都有点不稳起来了。
他连忙放缓语气,继续解释:“我们分别看见了很恐怖的东西,联想到你的事情,所以过来问问你的情况,想知道你在镜子之中看见了什么。”
疼痛让吴成脸色苍白,他缩在床上抖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分、分别?”
岁闻:“没错,我和他站在镜子之前,看到的是不同的东西,是那种我们印象很深刻、不太愿意看见的东西。”
对于镜子之中看见的东西,时千饮的评价非常明确,是“一生之中最不堪的画面”;但岁闻看见的,却是过去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所以十分明显,镜中的东西未必是时千饮所形容的东西。
岁闻在转述给吴成的时候,也就删除定语,只结合吴成反应,添加定语。
说完之后,他再度观察吴成的反应。
但这一次,吴成比较平静,他说:“是是这样的,我也在镜子里看见了很恐怖的东西。”
岁闻:“然后呢?”
吴成:“然后因为太过可怕,我就拿东西砸了镜子。”
岁闻一挑眉:“你砸了镜子?”
“没错。”话说到这里,吴成也比较冷静了,他组织一下语言,对岁闻说,“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砸完了镜子,我就进医院了,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我的诊断,医生说,我是由重物反复撞击所引起的内脏破碎他还反复问我,为什么我内脏破碎得这么厉害,外表却没有任何损伤。”
他说到这里,沉默一下,突然又说:“对了,舞台上表演的时候,社团其他人都站在镜子面前过,但他们似乎都没有遇到问题。”
岁闻一直耐心地听着,这时他问:“还有别的吗?”
吴成摇摇头:“没有了。”
岁闻:“那你对为什么你可以看见镜子中的东西,其他人却看不见这件事情有思路吗?”
吴成:“如果我有思路,我就不会躺在这里了我根本不知道镜子这么可怕,要知道镜子这么可怕,我靠近都不会靠近。”
岁闻觉得吴成一路下来,说得差不多了。
他和时千饮走向门口,边走边说:“我明白了,朋友多休息,我们先走了对了,你用重物砸镜子,是把镜子砸碎了吗?”
吴成肯定道:“砸碎了。”
这一句话的功夫,岁闻和时千饮已经到了病房门口。
他转头说:“那面镜子现在又自己愈合了。总之,小心点。”
岁闻和时千饮离开了,最后一眼,病床上的吴成的脸色白白的,和他身上的被单一样白。
出了病房就是楼梯。
两人一路往楼梯走去,边走边说话。
时千饮:“这家伙没说真话。”
岁闻纠正:“不,他说的应该都是真话。不过肯定瞒了我们什么你发现了吗?”
时千饮:“发现了什么?”
岁闻若有所思:“第一、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他在镜子中看见了什么,虽然我们也没有告诉他,这充分证明了我们和他都不信任彼此;第二、在我说出我们‘分别’从镜子中看见恐怖之后,他一下子就冷静下来这能够推断,他最紧张的不是镜子的怪异,而是镜子中的东西,他非常害怕被别人看见他所看见的东西”
时千饮觉得这并不算线索。
事实上,他和吴成一样,对镜中画面的紧张远超对镜子本身。
他淡淡道:“如果有人看见我被岁闻打败的场面,我也会杀人灭口的。”
岁闻:“”
时千饮又补充:“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东西。”
岁闻:“”
片刻后,他想想自己在镜中看见的东西,承认了:“你这么说也是道理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
“那么”岁闻得出结论,“得回到镜子本身,再找更多的线索。”
两人离去后不久,医生来病房查房了。
他检查了吴成的情况:“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吴成勉强笑了笑:“就是挺痛。”
医生神情很平静,他看惯了病人伤患,一颗心已经和磐石没两样了:“内脏受损当然会痛,你的情况还好,不是非常严重,休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够回学校了。”
吴成:“那要是再严重一点呢?”
医生抬头看了病人一眼:“再严重一点,就会引发急性内出血,就要摘除体内器官,还有可能危机生命。”
吴成小声说:“我是不是差一点死了?”
医生:“那差得还是有点远的。”
说话间,医生在病床前的单子上签下字,证明自己来检查过,便离开了病房再往前去,后边还有很多病人等着他去看,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医生走过,吴成摆脱旁边的护工将门关上,又放了护工两个小时的假,让他随便去休息,这样,病房里总算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没有了朋友、同学、医生、护工。
这间病房一下子变得空荡和私密。
吴成又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深深吸入体内,引得心肝脾肺肾都抖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疼痛,这一次,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面对旁人的友好,他的嘴角落下来,神情变得有些阴郁,阴郁之中,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一个他本来没想这么快联络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怎么来找我了?听说你进医院还伤得挺重的,是不是被人打了啊,要我帮你报仇吗?”
吴成:“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对方:“什么正事?”
吴成:“我们的事情可能被发现了。”
对方:“你说什么?”
吴成重复一遍:“我们的事情可能被发现了。”
两遍重复,对面明显停顿了一会。
一会之后,对方才满不在乎说:“那又怎么样,我就不相信她敢说出来,如果她敢说出来,我就说是她勾引人,再详细说说她怎么勾引人的,看谁更丢脸。”
吴成慢吞吞说:“你听我说完,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事情的关键,在我社团里头的一面镜子上,我在那面镜子里头,看见了那天的情况”
***
从医院离开以后,岁闻就陷入了沉思。
在吴成身上找不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就只能在镜子身上寻找线索了。
但是在昨天晚上,他就试过和镜子交流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镜子不能交流,又不能直接处理,想要得到线索,只能时时刻刻监视着镜子。但他还要上课,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亲自去做这件事情。
虽然可以使用物忌去监视,但是
岁闻翻出了自己的形灵。
他先将红绿灯和栏杆这两个单纯攻击手段的形灵拿出来。
这样,手头就只剩下许愿牌、旧书、娜娜、以及黑骑士了。
他左看右看,把许愿牌、旧书、还有娜娜归在一起。
它们虽然都可以说话,但是除了会说话之外,好像不能在监视之中起到什么特别独特的作用,等它们发现情况跑回来通知自己,自己再跑过去处理问题,什么黄花菜都凉了。
这样分析一下,好像只有黑骑士可以用一用,毕竟黑骑士至少速度挺快的
岁闻有了决定。
但在他将灵力注入黑骑士卡牌的前一刻,他忽然发现旧书卡面上光芒隐约,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也不知是否吸收了灯的光芒,染上些边边角角的色彩。
等等,这个情况,难道
岁闻心头一动。
将拿起了的黑骑士卡牌放下,转而挑出旧书卡牌,拿起笔来,注入灵力,沿着旧书的线条,在手上和心**同描绘。
一笔一笔。
简单的线条组成简单的轮廓。
简单的轮廓固定旧书的形态。
当最后一根线条在手下封闭,彻底绘出旧书的岁闻只感觉手底下卡牌一震,一点色彩突然注入旧书封面,将原本漆黑的封面变得斑驳古旧。
同一时间,岁闻的手指碰触到书面,他摸到了真实的书籍手感,就好像此刻正有一本小小的书在他的指尖活动。
世上万物,形具而神生。
先有形,后有神。
神的力量越强大,形的外表越凝实。
岁闻手捏卡牌,若有所思,随即一抖手,将旧书从卡上抖了出来。
只听“砰”一声闷响,旧书磕到桌面,发出哀叹:“降物师,降物师,你有了新物忘旧物,亏我每天都在卡面上眼巴巴地等着你的宠幸,结果只等到你的摔打,人家果然已经书老珠黄,不堪入眼了”
岁闻:“”
他有点牙疼。
他对旧书说:“正经点,你突破了一个层次,现在该有第二个技能了吧?”
问到这一点,旧书倒不再贫,老老实实说:“确实有了第二个技能,第二个技能类似于分|身技能,无论把我撕成多少份,只要找到这些散落的部位,我都能够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
岁闻一听这话,顿时无语。
倒不是这个能力真的一无是处,而是这个能力对于旧书来说,真的挺一无是处的,自己又不会撕着它玩。他说:“这个技能有点废。”
旧书内心也觉得挺废的。它悲伤道:“其实也是有点用的。首先,我再也不会被轻易损毁了;其次,我还可以撕开自己,分散各处,帮降物师在同一时间,看着各地不同的风景”
岁闻突然打断旧书:“你刚才说什么?”
旧书:“各地不同的风景。”
岁闻:“不,你的意思是,你能控制你的每一个分身?”
旧书:“当然。”
岁闻:“我记得你的书页是能够显示文字的。”
旧书:“是的。”
岁闻:“如果你把一页纸留在我这里,而你的本体在远处监视着某个东西”
旧书闻弦而知其雅意:“那我能把那里发生的一切,实时告诉降物师。”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岁闻满意地甩个响指:“很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好监视,等你回来我就给你换个漂亮的书皮。”
旧书:突然兴奋.jpg
它原地飞了一圈,抖抖书页,抖下一页白纸落在桌上之后,立刻往窗户外边飞去,为了自己新的容貌,它决心拼了。
还是岁闻一把将旧书按住,对旧书说:
“你先听我说完,我要你监视的东西,是一面物忌镜子,它在我学校的一间教室里头”
***
寂静的走廊之中,突然传来钥匙开锁的轻响。
随后,闭合的门被推开,一位拿着手电筒的男生走了进来。
室内很黑,只有手电筒上的一束光芒扫视室内。
这束光芒在室内扫了半圈,很快停留在室内的一面穿衣镜上。
进来的男生目标明确,快步走到镜子之前,看向镜子的内部。
这时,光芒照亮镜子,镜子照出男生,始终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男生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只见他长手长脚,一头刺猬般的短发,穿一件长跑者运动t恤。
如果岁闻在这里,大概可以从t恤上认出来这是学校长跑队的一员,至于究竟是长跑队中的哪一个,就不可能知道了。
这个男生凑近了镜子。
他对镜子中自己的倒影没什么兴趣,他想看的是,这面镜子是否真的如同吴成所说,“有点古怪”
仿佛听懂了男生心中的想法。
镜子在手电筒的光束之中轻轻闪了一下。
藏在他和吴成心中的那个场景出现了。
所有人都走了。
只有cospy舞台后的更衣室中,还藏着三个人。
然后喘息,愉快,大哭,哀求,轮番上演。
男生定定地看着镜中的一切。
黑暗越来越黑。
越来越黑的黑暗之中,一本正常人不能看见的书,正以一种不快但也绝对不慢的速度朝着目的地飞去。
终于看见了换装希望的旧书在得知岁闻要自己监视的东西之后,就匆匆忙忙地朝目的地跑来。
岁闻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并不远,仅仅十分钟的时间,它就到了那间教室所在的走廊外边。
但这个时候,它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它看见有一点点光,正从它想要去的那个教室的窗户里透了出来,那个教室的大门,也正微微敞开
旧书屏息凝神。
它一点一点接近物忌存在的教室,停靠在教室的窗户上边,假装自己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籍,然后,它朝窗内窥探。
它看见了一个蹲在镜子前的男生。
物忌散出的力量正一重一重的堆积着压在男生的身上,像个罩子似罩着男生。远远看去,如同蹲在那里的人披了个黑斗篷,又仿佛他正被团黑乎乎的东西给覆盖住了。
镜子看着不是很强。
男生看着也没有事情。
旧书翻了翻自己的书页,这是它犹豫的象征。
我要从现在开始向降物师汇报吗?
“哈哈哈——”
突然,一声突兀的笑声从教室内部传来。
旧书吓了一跳,再朝里头看去,才发现刚才蹲在地上的男生已经站了起来,正围绕镜子来回转着,啧啧有声。
他还在说话:“吴成那家伙说的居然是真的,没想到我们没有拍视频,她居然拍了视频。还拿这个视频来装神弄鬼切,吴成这个胆小鬼,他害怕,我可不害怕。这面镜子肯定被改装成了投影仪,让我来看看”
“不不不。”他突然又说话,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摸出个早就准备好的塞入了临时不记名电话卡的手机编辑短信,“哼,让我先给你发个短信”
他打开手机短信功能,在短信上写下了一行字。
“我看见了,贱人。下一刻,大家都会看见。”
他将这条短信发送。
发送对象,棠兰兰。
同一时刻,学校宿舍楼中。
四人的寝室里,三位女孩子正围坐在一台电脑之前,一边吃东西,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明星八卦。
突然。
“哐当”一声,水壶翻倒,刚烧开的热水淌了一地面。
三个女孩子吓了一大跳,齐齐回头,对第四个人说:“吓死我了,兰兰,怎么把水壶弄翻了?”
棠兰兰低下了头,水壶是玻璃养生壶,一砸到地面,玻璃全碎了,那些尖端,正在灯光之下闪闪发亮。
这点光芒吸引了她,让她一时之间都没有感觉到被热水溅了裤子的滚烫。
她回答室友:“没事,手滑。”
其中一个女孩子嘀咕道:“明天还要去买个新水壶”
棠兰兰听见了,她说:“我来吧。”
另外一个室友说:“哎,不用啦,大家一起买吧,反正这个水壶也用了很久,可以换一个了。”
棠兰兰没有理她们。
她低头操作手机,很快下单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养身壶。
然后她回到自己的桌子上,从桌面拿了个东西放入口袋,转身出门。
室友喊她:“兰兰,你要去哪里?”
棠兰兰:“有事出去一下,不用等我”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开门离去,并再替她们把门关上。
剩下几个女孩子也没有在意,她们继续聊着明星和八卦。
直到突然有人说了一句:“刚才兰兰神色有点不对劲”
寝室内,众人打开话腔:
“这几天她神色一直不太对劲。”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等她回来我们问问她吧。”
“她不一定肯说。”
“但我们可以关心关心啊”
“说起来,兰兰去哪里了?”
“不知道,不过有可能是话剧社吧,她最喜欢的就是话剧啊cospy啊这些东西了。”
这间宿舍的声音讨论声渐渐低了下去,很快,劲歌热舞的游戏声取代讨论声,传出门缝。
时间回到男生在镜子前发短信的那一刻。
里头的人类在说什么?
呆在旧书听得稀里糊涂的,哪怕抻长了整个身体,也不能看见对方到底在手机上写了什么。
而此时,男生已经收了手机,又开始绕着镜子转悠说话了。
正当旧书有些懊恼之际,它突然惊悚发现,里头的人每绕着镜子说一句话,镜子中就溢出一大团黑雾,等他绕着镜子走完几圈,他身上已经被新涌出的黑雾完全吞没了。
如果说最开头的黑雾温柔的像小猫,那么现在的黑雾就凶狠得像野狼。
这些黑雾一从镜子中跑出来,就扑到男生身上撕咬啃食,不过一会,就把男生咬出斑斑伤口,这些伤口膨大肿起,一个又一个晶莹透亮,充满浓水的鼓包出现在男生的皮肤上。偏偏男生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依旧自顾自地围绕镜子打转。
直到——
“这是什么?”
找镜子上改装痕迹的男生突然看见自己手背鼓起了个黑影,还有点麻麻的感觉。
他以为是什么虫子跑到了自己的手背,完全没有在意,随手朝那里拍下。
“啪!”
鼓起瘪下,液体溅出,剧痛突然从手背上传来,好像被刀子狠狠割了一下,让他霎时惨叫一声:“啊——”
惨叫之中,男生匆忙调转手电筒,朝自己的手背上照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他清楚地看见自己手背上的情景。
一个大大的伤口出现他的手背。他的皮肤从手背最中心破开,皱成一团,黄绿色的液体正从中溢出。
而除此之外,他的手指、手腕、手臂,出现了无数大小不同的鼓包,这些鼓包密布在他的身体上,皮肤被撑得透亮,能够清楚看见流淌在里头的浓水。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
惨叫响在教室之内,惊恐烧断了男生理智的神经,他再也不复最初的镇定,慌乱冲出这个可怕的教室,大喊大叫地向外跑去!
冲出教室,冲下楼梯,冲入校园。
男生跑着跑着,感觉迎面扑来的风突然变得如同刀子一样,这些刀子纷纷落在他的伤口上,每一下,都像有一把刀重重砍在他的身上。
剧痛让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也让周围的人距离他越来越近。
当他脚下一个踉跄,摔在草地上的时候,周围的人突然一扑上前,用床单盖住了他。
柔软的床单贴在皮肤上,像是砂纸摩擦在露出血肉的伤口上。
男生想要大声的哀嚎,可是疼痛让他的声音也变得微弱了。
不,不能这样
我会死,会死的
他想着,听见四面有杂乱的声音在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这是哪个同学?有谁认识他?”
“我认识,他是高二的杜鸿。”
医院对,医院!
吴成所在的医院是
摇晃的视野之中,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
杜鸿抓住了这只手,他奋起余力,将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去第一医院”
发生在杜鸿身上的一切,都被从走廊之内飞出来的旧书看在眼里。
旧书飞快地翻着自己的书页,将看见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给远处的岁闻。
正当它想要继续飞到杜鸿身旁,紧盯杜鸿一举一动的同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低微的脚步声。
旧书愣了愣,转身看向走廊,随后看见一道黑影,慢慢从走廊的尽头走出来
棠兰兰来到话剧社了。
她的手心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她刚刚收到了一条短信,这条短信已经被她彻底删了。
但是
短信可以删除,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删除,被拍摄的视屏,更没有办法删除。
棠兰兰进入了教室。
敞开的教室门没有让她动容和疑惑,但在进入教室之后,她仔细地将门关上,并挪来几把椅子,一张桌子,顶住大门。
然后她走到镜子面前。
这间话剧社是她过去最常来的地方,这面镜子是她在话剧社中最常流连的地方。
现在,她和过去一样,仔仔细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黑暗的教室,黑暗的镜子,照出同样黑暗的自己。
棠兰兰的嘴角动了动,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
她喃喃自语:“好丑,一眼都不想再看见”
她的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了从桌上拿出来的东西。
一把美工刀。
她将刀片推到最大的程度,再拉起自己的衣袖。
被衣服遮掩的手臂露出来,哪怕在黑暗之中,也能看见上头伤痕密布,一道道兀自红肿渗血的伤痕证明着这些伤口出现的时间并不遥远,仅仅在这几天之间。
旋即,狠狠朝自己的手腕划去。
一下,两下,无数下。
她凶狠的,将自己的手腕彻底割开,让鲜血恣意流出,喷溅在地面,身体,以及面前的镜子上。
当鲜血流入镜面,镜子上的黑雾翻涌起来,它们翻涌得有些急促,似乎也感觉到了身前女孩的痛苦
窗外旧书:“?!?!”
同一时间,距离学校很近的那间小小公寓里,岁闻和时千饮正在看书,放置桌面的纸页突然出现血淋淋的字体来:
“要死人了”
空气登时一静。
岁闻伸手,不满地叩叩纸面:“大半夜的,你传消息就好好传消息,烘托什么恐怖气氛,搞得家里马上要进女鬼似的”
但话才出口,他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
因为这页白皙的纸张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写满了血色红字。
红通通的字体,正显示旧书内心的焦急:
“要死人了,降物师,快赶来救人!”
这话出现,岁闻和时千饮对视一眼,立刻捏起书页,冲出房间。
从公寓到学校教室的一段路上,时千饮带着岁闻飞快行动,岁闻则通过书页不断看旧书传来的信息。
旧书:
“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
“先来的是男生,绕着镜子看了很久,满身脓疮跑了出去,他还说‘第一医院’”
“后来的是女生,在镜子前割腕,流了好多血”
这时两人已经进了学校。
岁闻第一时间拨打急救电话并报了学校的地址,随后他挂断电话,对时千饮说:“我们分头行动,第一个跑出来的人现在进了第一医院急救间,你去看看他的情况;我前往教室,先救那个女生。回头我们在第一医院碰面。”
时千饮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岁闻则朝教室直冲而去。
最后的一段短距。
一分钟的时间,60秒的跳动。
当岁闻终于冲到教室门口的那一刻,他在空气之中嗅到了隐约的血腥味,像是挂在死神镰刀上,隐约飘动的猩红长幡。
来得及吗?
他扑向教室的大门,但闭合的大门坚定地将他拦在外头。
最后的几步之间,岁闻顾不上其他,直接将形灵召唤出来。
黑色轿车甫一出现,便冲向窗户,以轻巧而冷酷的姿态,冲破窗户。
玻璃四散,“哗啦”一声。
岁闻合身跳入,被碎玻璃勾出几道血痕,直扑镜前女生面前。
血腥的气息浓郁得叫人窒息,女生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但是——
还有呼吸!
紧绷成一丝的弦陡然一松,岁闻连忙脱下上衣,帮对方急救止血。
忙碌之间,岁闻全副精神都放在棠兰兰身上,压根没有发现,一枚光球正在黑暗之中缓缓接近这一处地方。
它机警而敏捷,像个狩猎者似的,带着十足的耐心,悄然靠近这处美味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随机掉落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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