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之火,终于被扑灭了。
令人意外的是,陈偁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王介等人已经联名递了折子,说是秋季干燥、贡院竟意外失火,情势危如累卵。好在陈偁临危不乱,第一时间组织了上千考生灭火,确保了考卷安全,也拯救了大宋贡院,功不可没、理当嘉奖。
不出意外,奖励很快就会下来。
灭火后陈偁拉住张子颂,“张公子,当时多亏有你提醒啊。”
“各取所需罢了。”张子颂却摆了摆手。
陈偁便是一脸懵逼,各取所需?
张子颂则已经跟着一众考生,出了贡院。熙宁二年秋的‘解试’,便在一场贡院大火之后,结束了。张子颂将成为解元,没有悬念。
入夜之后,洛洛前来询问:
“少爷,王监考是个隐患,要不要除去?”
“不用。”张子颂摆了摆手,没有威胁洛洛去绣花,而是回道:“给他点银子,打发去岭南,做一辈子富家翁吧。”
“好的少爷。”
“还有,备份厚礼,明日探望苏辙。”
洛洛点头而去。
次日一早,张子颂跑完步后,带着礼物和图图,准备前去‘南园’探望一下刚被罢官的苏辙。这是‘先生’的弟弟,不能怠慢。
岂知刚出门时,苏辙竟自己来了,还有王诜陪同。
张子颂便赶紧揖手,“晋卿、子由兄,快请,快请进!”
苏辙揖手还礼,“子颂这是要出门么?要不然,我两改日再来?”
“不用,晚生就是去探望子由兄呢。”
“哈哈……,巧了。”三人便是一阵大笑,宛如多年老友。
随后客厅就坐,图图这次终于有了茶叶,当即沏了三碗上来。一时间茶香四溢,就连素爱喝酒的王诜都忍不住赞了一句:
“好茶,好茶。这‘大龙团’,今日算是回家了!”
“回家?”张子颂倒有些疑惑了,他对茶道素来没什么研究,只能揖手求教:“敢问晋卿兄,这‘回家’是何意啊?”
“大龙团是贡茶嘛,由真宗年间的首相丁谓监造。子颂你还不知道吧?你这宅子就是丁谓的故居呢。这茶,可不就是回家了么!”
“呵,想不到这这宅子,竟还大有来头。”张子颂对茶没什么兴趣,倒是关心起宅子来了,“既是首相故居,为何牙人又说它是凶宅?”
“丁谓作恶,一族皆罢,你说凶不凶?”
“凶!”
三人哈哈大笑,随后一阵闲聊。
待气氛轻松活跃之后,张子颂才揖手问道:“子由兄,按理应该晚生前去看你,不想你却先行来了,难不成是有什么急事?”
“正是。”苏辙点了点头,竟是一脸严肃:“昨日午间,我找吕惠卿交接政务,竟然碰到了开封知府韩维。偶然间听到两人提到,好像是说开封府缺银子了,两人想打子颂你的主意呢。”
“哦?他两倒是明白人。”张子颂竟不以为忤,谦和回道:“晚生恰好银子多,若是官府缺钱的话,支援一点也无妨。”
“糊涂!”苏辙竟是责骂了张子颂一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官府没钱了,就能胡作非为?就能打民间的主意?这不是杀鸡取暖、本末倒置嘛。我看这大宋朝早晚会被吕惠卿这帮人给搞乱!”
“是,是,子由兄说得对。”张子颂见苏辙激动,赶紧认错:
“大不了,我不给他们银子嘛。”
“唉……,恐怕没那么容易呐。”苏辙却是叹了一口气,“韩维主动去找吕惠卿,肯定是为了下月即将推行的青苗法。近年国库亏空,开封府八成是缺放青苗款的‘印子钱’了,这才把主意打到了你头上。可惜我已罢官,没有更多消息了。”
“子由不用替我担心,韩维不足惧!”
“子颂切莫大意啊,韩维背后可是吕惠卿。这人我很了解,为求政绩不择手段,简直毫无节操可言。更何况,吕惠卿的背后还有整个变法党,韩绛、陈升之,以及王安石等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徒。”
“整个变法党么?”张子颂便一阵沉吟,敌人的火力很强啊。随后他便说道:“要不然,咱们也结党得了?人多力量大嘛!”
“胡闹!”岂知,苏辙竟然呵斥了一声:“圣上最讨厌朝堂结党!”
“王安石不就结党么?”张子颂争辩道。
“人家也只是私下结党,哪有像你这样明说的?”
“咋就不能明说了,欧阳修不就明说了么?还写了《朋党论》呢!”
“住嘴!恩师那是为了替范文正公鸣冤,他又不是要结党。”苏辙气呼呼的瞪了张子颂一眼,“总之,结党之事,莫要再提!”
“哦。”张子颂听话的闭了嘴,但心底却是一阵感叹:
“君子为啥弄不过小人?这就是原因呐!”
只是,张子颂与苏辙两人一番争论,厅里的气氛就不免有些尴尬了。王诜只能站了起来,试图调和两句:
“咳,咳咳……,要不,还是想想中午吃啥吧?”
“不吃了!”苏辙却是站了起来,拂袖而去,“话不投机半句多。”
王诜顿时一脸尴尬,“子颂,你看……”
“唉,先生兄弟两,还真是一样的臭脾气啊。”张子颂无奈摇头,“等过几日,先生‘锁院’归来,我再去南园赔礼道歉吧。”
“也只能这样了。”王诜表示赞同,随后却又问道:
“那你这党,结还是不结?”
“结啊。难不成你要我,一个人去硬抗变法党啊?”张子颂倒是一脸笃定、说干就干,“图图,快去院外给我挂个牌子。”
“好呀,牌子上写什么?”
“就写‘中庸之党’。宣传下本少爷要立党,进士方可加入。”
“进士……?咳,咳咳……,少爷,要求高了点吧?”狗腿子图图都觉得不妥了,“少爷,进士都去做官了,谁肯入党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以后,要先入了党才能当官呢。”
“有没有什么福利啊?”
“有啊。”张子颂倒是一脸爽快,“得缴党费。”
“这叫福利?”图图一阵嘀咕。
“你不懂。这叫理想!”
半个时辰之后,张府大门外,便已挂上了一块檀木牌子。两尺见宽、八尺来长,还有金丝镶边,正中四个楷书大字:
“中庸之党!”
一时间,士子们驻足惊叹: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