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惜朝慢步走在官道之上,左手伸入怀中,紧紧地揣着那一张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的地图。
他的眼中,一片茫然,望着那一座似乎近在咫尺的巍峨城池,轻声道:“我……真的能送到吗?”
又往前走了数步,在他的视域中,出现了一辆华美的马车,围着一群精悍的卧龙山强匪,不时听见女子的呼救声。
宋惜朝自然知道那车中发生了什么,热血上涌,迅速奔前数步,随后又缓缓停住了脚步。
他忽然想起,自己如今软弱无力,恐怕摞不倒一个卧龙山强匪,如何救人?
眼神一黯,宋惜朝脚步轻移,视若无睹地走了开去。
那些强匪本来满脸紧张,见他如此窝囊,将抽了一半的腰刀收了回去,指着他肆意大笑。
宋惜朝缓缓地、轻轻地停住了脚步。他的心中,波涛汹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强者,不是因为他所拥有的实力,而是因为他不畏强权,迎难而上的决心。”
“即使没有力量,我也无法视而不见!”宋惜朝陡地转过身来,双目精光连闪,大喊着冲向了那一群强匪。
其中一名最为精壮的强匪抢前数步,明晃晃的腰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反射着日光的灼烈。
“咻”
一声急响,从左侧的林子里,骤然射出一粒飞石,不偏不倚正击在那强匪的太阳穴上。
那些强匪面面相觑,忽然一道黑影晃过,右侧的林子里,又射出一粒飞石,一名强匪应声而倒。
强匪们更加惊慌,其中一人颤声道:“三当家,点子……”还未说完,又是“咻”地一声,倒地身亡。
此时他们哪还顾得着那在车厢中享乐的三当家,如潮水般往后退去,林中飞石齐发,数十声急响后,纷纷倒地。
宋惜朝叹息着摇了摇头,道:“上官零儿,他们都要走了,何必赶尽杀绝?”。虽然他暂时成了废人,但目力耳力仍如往日般敏锐,那在林间穿梭的身影又如何瞒得过他?
眼前黑影乱晃,上官零儿俏生生地立于他身前,吐气如兰:“我这是效仿正道,除恶务尽啊。”
未及答话,从马车之中陡然跃出一名半身**的精壮男子,手执一柄赤红长柄刀,气势如虹地斩杀而来。
“小心!”宋惜朝惊呼一声,本能地将上官零儿往后一拉,整个人迎着对方的刀势冲了上去。
上官零儿惊得花容失色,芳心却是一甜,轻骂了声“笨蛋”,连忙甩出腰间长鞭,闪电般地卷起宋惜朝的身体,扯回了自己的身边。
那男子哈哈一笑,道:“难得,难得,在我李三的地段,居然还有人敢扰我好事。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是卧龙山寨的三当家么?”
上官零儿一双美目盯着他手中的赤红长柄刀,笑道:“李三,留下赤龙偃月刀,饶你不死。”
这一句话顿时让李三摸不着头脑,细细看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兵器一眼,道:“姑娘,你要我兵器做什么?”
“你不需知道。给,还是不给?”上官零儿柳眉一横,道。
李三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不禁大笑起来,“难道姑娘真的相信玉笔客所说,我们兄弟五人的兵器之中,藏着宋公宝库的秘密?”
宋惜朝又是一惊,喃喃道:“宋公宝库?怎么又是宋公宝库?”猛然想起龙五被白眉道长掳走前所说的一句话,心中吃惊更甚,忖道:“莫非真如玉笔客所说,他们的刀中,竟然隐藏着宋公宝库的秘密?这玉笔客,又是何人?”
上官零儿将长鞭缠回腰上,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黄色长柄刀,“你可认得?”
“四弟的刀?”李三骇然变色,随即双目冒火,怒道:“我们兄弟五人从来刀不离身,如今这刀在你手中,四弟岂不是……可恶,给我死来!”
盛怒之下,赤龙偃月刀也似感应了主人心意般燃起了熊熊大火,便似一只咆哮翻腾的火龙,映红了他古铜色的面庞。
瞬息数步,李三挽着赤龙偃月刀以力劈华山之势斩落,掀起一大片灼热的气浪。
强烈的刀气如山岳,如江海,四面八方压迫而来,让人生出无从抵抗的挫败感。
上官零儿呼吸为之一窒,陡然一惊,想不到此人的刀法修为竟强横到如斯境界,连忙克守灵台清明,手中光芒暴涨,绽开一朵银白花蕾。
宋惜朝忽然轻轻地摇了摇头。上官零儿擅使长鞭,如今勉力使动重达百斤的长刀,正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毫无胜算。
果不其然,一声爆响过后,一道娇小的身影倒飞后跌,而那股滔天气浪,蒸发了所有的水分,如巨兽般迫了过来。
宋惜朝静静地站立原地,全力运行天罗神功,却仍是感觉不到一丝真气。
危急间,一道金光自他背后射出,斩破了层层热浪,深深地插入地面,发出龙吟般的颤音。
上官零儿目瞪口呆地看着闪闪发光的重玄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把重剑为什么会自动飞出,甚至破去了李三热浪逼人的刀招?
更加吃惊的是李三。他纵横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通灵的兵器,虽然心中愤怒难忍,一时之间却也不敢妄动。
如此良机,岂容错过?上官零儿立即翻身而起,将黄龙偃月刀收回武鼎之中,闪电般窜前数步,长鞭一甩,噼啪声响,如毒蛇般扫向了李三的面门。
仓促间李三只来得及横刀封挡,没想到那长鞭竟如蛇般灵动,紧紧地缠住了火红刀柄。
只听一声娇叱,上官零儿握鞭的手上,猛然爆出了强烈的雷光,犹如一只矫健的电蛇,顺着长鞭缠了过来。
这一招出其不备,李三忽觉双手如触电般一麻,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赤龙偃月刀被长鞭一扯,落入上官零儿的手中,随即消失不见。
李三一见兵器被收,怒气更盛,全身火焰环绕,俨如火神降世,双目尽赤。
宋惜朝虽距了许远,仍觉得热气逼人,不觉有些担忧,但看上官零儿信心满满,却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只能自嘲地苦笑。
陡地一声大喝,一道赤红的火光,带着燃烧一切的灼热气浪,如气冲斗牛,如狮子搏兔,凶烈无匹地冲杀而来!
上官零儿从容不迫地一甩长鞭,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在地上划出一道鲜明的痕迹。也不见她如何动作,那长鞭忽然变得如棍子般硬直,手上爆出一声雷鸣,整条长鞭缠绕着灿烂的电花,隐隐凝成长矛的形状。
天地,刹那间布满肃杀之气。
烈日,亦藏身于白云之后,透着点点光芒。
就在那道火光即将临身之际,上官零儿忽然踏前一步,长鞭离手,如流星追日,如黑夜慧星,发出阵阵雷爆之音,贯入了那道火光之中。
火红身影陡然止步,火焰散去,李三双手护着左胸,目瞪口呆地瞪着前方,那长鞭洞穿了他的手掌,贯透了后背,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一鞭之力,强横如斯!
宋惜朝惊骇莫名地看着上官零儿,后者轻描淡写地踹倒了李三,吃力地从他尸身中拔出长鞭,也不抹拭,直接缠回了腰间。
望了望重玄剑,上官零儿柳眉微蹙,沉吟片刻,道:“将你的剑收起来吧!”
宋惜朝一手紧按丹田,另一手往重玄剑一指,元识一动,便将宝剑收入武鼎。
这时马车忽然发出一声轻响,两人不禁抬头望去,满脸紧张。
那是多么柔弱无助的女子啊!凝脂般的脸蛋挂满了晶莹的泪珠,一对细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纤巧的琼鼻可爱地抽了抽,这份楚楚动人的姿态,即便是豪情万丈的英雄,恐怕也会生出无限柔情。
这女子此刻衣衫不整,仅披着一层轻纱,仍可模糊看见内里饱满的雪白及平整的小腹,说不尽的诱人,款款行来。
上官零儿偷偷瞧了宋惜朝一眼。这女子的姿色,就连自己也生出惊艳之感,加之如今轻纱蔽体,诱惑中又带着凄楚,那是如何的撩人。
按理说,像这般国色天香的女子,宋惜朝是应该会有反应。
可是,他的面色仍旧沉静如水,仿佛止息千年的死火山,喷发不出一点激情。
宋惜朝没有预想中的表现,上官零儿不禁觉得十分无趣,于是迎了上去,给那女子披了一件衣裳,柔声道:“姐姐生得真好看,可惜有人不懂欣赏。”
女子知她意有所指,看到宋惜朝眼神清澈如水,微微一怔,心道:“这男子竟不为我美色所动,确实稀奇。”
宋惜朝上前一拱手,道:“此间卧龙山强匪横行无忌,姑娘若不嫌弃,便随我们前往霄阳城如何?”
女子双目闪着光芒,激动地握紧他的双手,道:“你们也是去霄阳城?”
宋惜朝只觉握住自己的那双小手温软滑腻,心神一动,随后又平静了下来,抽回双手,道:“未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抿嘴一笑,道:“小女子姓白名喜,是前来投奔叶城主的,没想到却遇上了强匪。可怜我的爹娘……”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看到白喜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娇艳,上官零儿心有不忍,对着宋惜朝道:“你不是要去霄阳城么?你把她一起送过去吧,我就不送了。”
宋惜朝微微点头,抱拳道:“好的,反正就几步路程,应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上官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上官零儿亦是一拱手,随即腾身而起,窜入了右侧的林子中,迅速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