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竹走开后,陶娘子沉思着:原想着跟了三郎君,若能得他怜惜,生下孩子后让他买下自己。四娘子是个心善的,自己只求在他们身边渡日而已,他们断不会不让自己贴补孩子。既要脱离曹家,又要有钱照应儿女,难啊。
十月底,罗氏带来消息,魏玉芬生了,是个女孩。陈文竹提上礼物前去探望。
魏玉芬躺在床上,看起来比上一次见她时又瘦了些,“别人生完孩子都胖了,你这生完孩子怎么只剩一把骨头?”
魏玉芬苦笑一下,“可惜又是个女孩。”
“女孩多好啊,你漂亮,楚四郎俊朗,月儿粉雕玉琢一般,这孩子长大也定是个美人。”
魏玉芬情绪不佳,“孩子生下来啼哭不止,郎中说我孕中多思,孩子易受惊吓,不敢见生人。”
“我不瞧也不打紧,只要孩子好就行。你也别担心,长大点就好了。”
正说着话,楚彬从偏房走了过来,和陈文竹打过招呼后坐到魏玉芬床边,柔声说道:“孩子睡下了,你今儿能吃下东西么?想要什么让灶房做了送来。”
陈文竹看着楚彬和魏玉芬二人重归于好,心甚欢喜。她和高子青生活幸福,就希望身边的朋友也能幸福。
……
自从知道陶娘子是典妻的对象后,高子青面对她时多了一分客气与不自在,陶娘子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常会哀怨地看着高子青,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你把契约撕了,钱咱们也不要了,让她回家去吧。”高子青对陈文竹说。
“曹家的情况,只怕陶娘子回去也要被典出去。”陈文竹为难地说。
“不是刚给他们钱了吗?二十来贯怎么着也能过几年吧。”
“那个村子很穷,陶娘子家看起来也破败不堪,近二十口人指望着几十亩地。**个大人竟没有一个勤快的,农闲时宁愿窝在家睡觉都没人去找活干。”陈文竹说起来直摇头。
“其实她干活还比不上吴妈。”
陈文竹家人都是不习惯用人的,各人的衣物、房间卫生都是自己做。陶大叔除了看门还负责打扫外院。灶房只有李婶一人,陈文竹他们不论谁闲了都会去搭把手,陶娘子从来不管,说是雇她裁剪,她就只做裁剪的活,应该是在她婆家养成的习惯。
陈文竹没有接高子青的话,只说:“她官人心太狠,就让她在咱们家安生呆两年,看她以后做什么打算。”
高子青是个心软的人,听了后也不再坚持,反正自己远着她点就行。
陈文竹察觉到高子青的为难,又决定了要扩大生意,干脆把前院的空房收拾了一间,摆上四张大桌作为裁剪的屋子,陶娘子和吴妈改到前院做工,高子青和陶娘子也就隔开了。只等年后长谷县衙结了帐就可以找牙婆买人。
家中雇了三十个人缝衣,裁剪就需要抓紧。陈文竹给家中添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白日里来家负责洗衣打扫。
不久后,魏玉芬小女儿满月,陈文竹拿出两匹斜纹布,这种布是棉布中最贵的一种,采用经直纬错的织法,望之如绒,每匹值一贯。用这个做礼也符合自己的身份。
她自己身上穿的是七百一匹的三梭棉布,陈文竹一向是自己做什么就穿什么,她拿货相对便宜,斜纹布与三梭棉布价高,但比一般的松江布舒适耐磨,进货的时候就进了些好布自家人穿。想着高父与高子青需要在外行走,这些年罗氏送来的绸缎都给他俩做了衣衫。
高母到前院和吴妈李婶一起说话聊天。陶娘子见陈文竹出了门,鼓起勇气去找高子青,她不信命,眼见着机会就在眼前,总要争取才是。
高子青见陶娘子进来,想起那夜的情景不禁有些慌乱,除了陈文竹他还是第一次和别的女子那般亲近。
陶娘子走近高子青,低着头轻声问道:“三郎君是不是嫌弃我?”
“不是嫌弃,我有娘子,你也有自己的官人。”
“契书上黑纸白字写得明明白白,在这两年你才是我的官人。”
“别,那个做不了数。你要是怕你官人不信,我可以去向他解释。”
陶娘子忧伤地抬眼看着他,“我不管三郎君你认不认,这两年我只跟着你。若是郎君狠心推我回去,我只怕是活不成了。”
“哪有那么严重,手印是你夫君亲自按下的,我让你回去又不让他还钱,他如何能怪你。”
“钱收了却没能为你生下孩子,自然是错在我,何况他要打我又何须理由。”陶娘子留下了眼泪,她骤然用双手拉开衣襟,露出内里光洁的肌肤。
高子青赶忙背转身不悦道:“你这是干什么。”
“你看看,求你看一眼,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回去。”陶娘子哭着哀求。
高子青心中疑惑,慢慢转过身,陶娘子闭着眼袒露前胸,本该白皙无瑕的皮肤上,有几道浅褐色痕迹,似被人用利爪抓破后愈合而成。高子青心中不忍,什么样的人才能下此狠手。他伸手帮陶娘子把衣服穿好,“你好好在这里住两年就是。”
高子青的温柔越发让陶娘子不舍,哭着抱住他:“郎君你就权当是可怜我,把我收在身边好不好?”
高子青想推开她,扶住她的肩终是没能用力,待她哭声小后才扶住她站好,“他既然如此待你,我会想法帮你和离,日后你再重新找一个好人吧。”
“我还有四个孩子,和离后只怕再难相见。我只求能在郎君身边帮你生儿育女,日后你能顾念一下我前面的儿女就行,我会做牛做马报答你。”陶娘子哭着又想扑到高子青怀中。
高子青坚定地握着她的肩膀推开,“我能帮的就是让你们和离,除此之外我帮不了你。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高子青撒手走了出去,留下陶娘子低声啼哭。
长乐阁,陈文竹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娇小得让人不敢碰触。
魏玉芬抱着孩子说道:“这满月了也没长多少,真是愁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