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则有些茫然。他习惯了被萧明绎这样对待,到是没仔细分辨他的话。想到母亲,他也有些心里不舒服。只是形势比人强,他又能做什么呢?
见萧明则逃避地别过脸去,萧含玉心里更是窝火。
萧云倩此时也走了进来,默默听了两人的对话,心里虽然一样气愤,可也觉得哥哥的话是对的:“绎儿还小,一时口无遮拦而已。今天你教训了他,他以后不会敢犯了。你还是让他起来吧,若是让母亲看到,岂不是又要生一场气?”
这话一出,不异于火上浇油。
萧含玉向来脾气直拗,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见他二人不仅不接受她的好意,更是懦弱地选择逃避和屈服,顿时火冒三丈。
右手利索一抖,挂在腰间的金丝软鞭便在手中唰地展开。夹杂着怒火的鞭子,呼啸生风,几鞭下来,顿时将内屋与正堂之间的屏风抽得四分五裂。
不光是萧明则兄妹二人,便是跪在正堂的萧明绎也被吓了一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萧含玉发怒。看她横眉怒目,眼含煞气的样子,三人同时哆嗦了一下,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这个在他们面前一直好声好气的妹妹(姐姐),原来也不是他们以为的那般好说话。外面传言福宁郡主不好惹,原来都是真的。
“你们都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姐,这样任人欺辱而不敢反抗,太让我觉得丢脸了。我永远都只有一个母亲,决不容忍任何人亵渎她半点。”说着,犀利煞气的目光便直直地戳到了萧明绎身上。
萧明绎只觉得全身毛孔一炸,生生打了个寒噤。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直透脑门。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了出来,带着一丝颤抖的尾音,哭嚎着服了软:“二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在家里嚣张惯了的萧明绎,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什么叫后悔。毕竟不过几岁,又一直被荣氏宠着,此刻已是六神无主。
被萧含玉身边的人通传,急急忙忙赶到竹石院的邓氏与荣氏,还未进门,便听到萧明绎的哭声,两人对视一眼,全都有些莫名的惊慌。
“呀,这是怎么了?绎儿怎的跪在地上?我的小乖孙,快快起来,让祖母看看。”邓氏一进屋,便心疼地大呼小叫起来。
也难怪,因着贺兰嘉敏的缘故,她对她的子女们从心底里有些排斥,并不亲近。反而是荣氏一向投她所好,颇得她心意。萧明绎又可爱伶俐,自是将他疼到了心窝里。
看到自己连大声骂一句都舍不得的金孙,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怎会不心疼?因为萧含玉一贯在她面前乖顺听话,她也就完全忽视了她的脸色。
萧明绎看到祖母与母亲来了,心里的委屈与仓惶一并发作出来,凄惨的哭声撼天动地。
荣氏跟在邓氏身后,也是心疼得无以复加。弯下腰,双手一用力,便要将萧明绎抱起来。
“啪”的一声脆响,鞭子甩过的地板上,留下一道白痕。
“谁许你们让他起来了?”
邓氏一惊,随后便不满地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进了府也不去正院请安,跑到这来搓磨幼弟,皇后娘娘便是这般教你礼仪的?”
荣氏紧紧地抱着儿子,低着头躲到邓氏身后。她毕竟不是萧含玉正经的母亲,身份又低了这么多,就算心里怨恨,也不敢与她对上。
深深地看了邓氏一眼,萧含玉第一次对她生起了怨气。萧明绎若不是背后有她们撑腰,如何敢对嫡兄嫡姐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说,跪下!”
阴森森的语气,煞气充血的眼睛,让邓荣二人一时有些腿软。心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这还是她们心中不以为然,空有郡主身份,却无半点郡主样子的黄毛丫头吗?
见没人回应自己的话,萧含玉目光一凛,一鞭子直接抽到荣氏的脚边:“跪下!”
荣氏心头一阵惊惧,手一哆嗦,便放开了萧明绎。萧明绎不防母亲突然放手,腿下一软,“扑”的一声,重重地跌回到地上,顿时张嘴就嚎了起来。
“不许哭!再哭就让人打你板子。”萧含玉极端不耐地吼了一声。
萧明绎一惊,打了个嗝,却是不敢再大声哭泣,只是低低地呜咽。
“将你今天所做所为,还有刚才在这里说的话,一字一句,老老实实再交待一遍。半字不符,我手中的鞭子可不认人。”萧含玉挥了挥手中的鞭子,在空中“啪啪”作响。“谁再胡乱插言,我一个都不放过。”
前一句是对萧明绎所说,后一句,却是目光幽深地盯着邓氏与荣氏。
邓氏只觉一阵羞恼。往日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的丫头,今天对自己不仅没有半点和颜悦色,反而一再对自己不敬。敢忽视她,敢对她大声说话,敢冲她甩鞭子,更过分的是,她还站着,那丫头竟然大咧咧地坐在上首的位置。这是将自己这个祖母置于何地?
往前一步,刚要开口,萧含玉面无表情,“唰”的一鞭子砸在地上。邓氏忙不迭地连连后退,心惊胆战地看了萧含玉一眼。眼中的惊惧明明晃晃地露了出来。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心知今天恐怕不能善了。
见一向庇护自己的祖母与母亲都畏缩了,萧明绎更是害怕,再不敢隐瞒,抽噎着将事情全部交待了一遍。
这些事在邓氏与荣氏眼中并不是大事,以往萧明绎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她们只是全当不知道,从未追究过。也是她们的纵容,才让萧明绎欺负兄姐的时候,简直是毫无顾忌。唯一没料到的是,居然被萧含玉抓了个正着。
邓氏知道,贺兰嘉敏一向是萧含玉的逆鳞,因此从不在她面前提贺兰嘉敏的任何不是。刚才萧明绎的话一说出来,她就知道不好了。怪不得今天萧含玉这般不容情,原来是被人触了逆鳞。这下,她纵使想求情,只怕不仅无用,反而会激起更大的怒火。
萧含玉冷冷一笑:“萧老夫人,萧夫人,你们可还有话可说?”
邓氏无话可说,站在一边沉默地低下了头。荣氏却“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明绎身边,身萧含玉苦苦哀求道:“求郡主大发慈悲,手下留情!绎儿还小,不明事理,许多话他自己也是不甚理解。全是妾身的错,未能教好他,让他走上了崎路。郡主若要责罚,请责罚妾身。只求郡主行行好,放过你弟弟。”
“娘!”萧明绎带着哭腔扑到荣氏身上。母子俩顿时搂作一团,哭得无比悲切。
面对这样的母子情深,萧含玉眼底闪过一丝羡慕,之后却是更加深刻的决绝。
“我没有上下尊卑不分,欺辱嫡兄嫡姐,诬陷嫡母的弟弟。”
荣氏跪行两步,以头抢地:“都是妾身的错,是我无能,没把绎儿教好。我愿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在姐姐的灵位前请罪,祈求姐姐的原谅!”
不管话里的真意有多少,为了自己的儿子,荣氏也算是豁出去了。继妻在元妻前,本就是执妾礼。但若继妻主动在元妻灵位前自请跪罪,传出去可谓是颜面无存,将来在下人面前的威望,只怕也是一扫而空。
就连一旁的邓氏,也有些震惊地看了一眼荣氏。随即便有些不高兴她的软弱。虽然荣氏去贺兰嘉敏面前请罪与她无关,但她还是不高兴自己挑的媳妇矮贺兰嘉敏一头。
“请罪?倒也是应该。只不过,我不愿意你去打扰我母亲的安宁呢!”萧含玉冷冷地说道。
不等荣氏说话,就见她敲了敲桌子,大声质问道:“茶呢?”
萧明则的大丫鬟夏芍颤颤巍巍地端着茶盘走了进来,手抖得跟秋天的落叶一样,让人好不担心茶碗随时会掉地上。好歹将茶碗送到了萧含玉面前,不只是夏芍,连着屋子里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在这里发作了一番,这会正口渴的萧含玉端起来就喝。随即便皱了眉,“哐”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碗狠狠掼到了地上。
“这是人喝的吗?当初我送来的茶叶呢?”
虽然并不懂茶,但好坏还能喝出来。萧含玉送给兄姐的茶叶,在宫里都算得上好,哪里是这种闻着有烟熏味,茶汤暗黄,喝进去只有苦涩的茶?
今天在这里一番发作,她就不信夏芍敢在这上面糊弄自己。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这院子里只剩下这种茶了。要说是萧明则喝光的,萧含玉打死也不信。就算是喝光了,难不成在萧家,堂堂嫡子便是喝的这种茶?
邓氏额头青筋抽了抽,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荣氏更是心里打鼓。虽然现在还是邓氏管家,但许多事,都是她经的手。
有了上次田黄冻石的教训,她并不敢明目张胆地苛刻元夫人留下的一对子女。但每每萧含玉令人送来好东西,都经过了她的眼。有看中的,她必会用言语暗示,让兄妹二人主动上贡。如今兄妹俩已经被她养得懦弱不堪,相信即便萧含玉当面质问,谅他们也不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