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未出阁前就是骄傲明媚的满洲贵女,的确有些人不喜欢她过于张扬的性格。沅筠之前对她不太了解,选秀时见过几面,第一印象并不太好。但八福晋的有意亲近,倒使她们的关系变好了不少。沅筠与她来往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位郭络罗氏只不过是性格爽利罢了,并不讨人厌,因此十分乐意同她说笑。
“我府上那毛氏和张氏,一个比一个木楞。我叫她们来与我说话解闷,只会干巴巴地附和;倘若问些什么问题,便是一问三不知,动不动就要跪下请罪,实在是无趣得紧。”八福晋撇撇嘴,“我家那位爷,整天笑嘻嘻的,就是见不到人。我要不是是不是去你那儿串门,定要闷死。”
八福晋亲亲热热地挽了沅筠的胳膊,并不理会福晋们不善的目光。
沅筠觉得八福晋是诚心诚意与自己来往,待她也多了几分真诚:“你若是闷得慌,不若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啊!我这些日子正想出一种有趣的东西,正好你帮我参详参详。”
八福晋兴致盎然:“何事?”
“这东西跟孔明锁有些类似。就是将木头劈成各种形状的零件,我们用这些零件任意拼插,或做成小小的桌椅书架,或是飞禽走兽房屋建筑,摆在桌上颇有趣味,也好锻炼脑力,打发时间。”
“听上去有些意思。”八福晋若有所思,“那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呢?”
“我画图纸,八福晋帮我寻些手艺好的匠人便是了。”
“一言为定!”八福晋笑着与沅筠击了击掌。
两人定下,又叽叽咕咕扯了些杂事,忽见一个青衣小丫头跌跌撞撞地闯到女眷席上来,举止惊慌,声音犹带哭腔:“不好啦!死人啦!”
“什么?”
纯亲王福晋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
在静明园里惹事,这不是存心打王爷和她的脸么?
纯亲王福晋身边的嬷嬷马上过去制住了这小丫头。纯亲王福晋低声问了她几句话,对在座女眷道:“本福晋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勿要乱走,以免发生意外。”
众女眷忙纷纷应承。先前四散游玩的各家主子丫鬟都已经回到席上,心中无事的依旧同女伴交谈,心中有鬼的却有几个露出惶然的神色。
沅筠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回头把自己和宋格格带来的丫鬟嬷嬷们仔细地清点了一遍,突然发现,宋格格身边有个小丫鬟不见了。
“宋格格,”沅筠低低地唤了对方一声,“你那个小丫头香儿呢?”
宋格格闻言扭身睃了一眼周围,果然不见那个香儿,不由得惊慌失措,咬唇颤声道:“侧福晋,怎么办?”
难道香儿掺和到刚才发生的命案里了?
宋格格难以置信,她怀着一丝希望向侧福晋看去,却见对方脸色凝重地冲她点了点头,似乎肯定了她的猜测。
宋格格吓坏了。她本是宫女出身,从往日服侍德妃娘娘到现在伺候四阿哥,所见过的最可怕的事情也不过是看到犯了事的宫女被打死,而且那时她不过是旁观者。现在出事的可能是她身边的丫鬟,她觉得自己要完了。
沅筠见宋格格抖如筛糠,两股战战,安慰道:“你不必自己吓唬自己,且不说那香儿或许并未参与到这事里;就算她犯了什么事,只要你是清白无辜的,爷总不会让你出事的。”
“多、多谢侧福晋安慰。”宋格格深吸一口气,倒是平静了一些。
八福晋嗤了一声,摇摇头,“多猜无疑,反正本福晋问心无愧,自然不心慌。”
八福晋一向看妾室不顺眼,现在也不过只有沅筠一个例外。沅筠瞥了一眼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宋格格,叹了口气。
不多时,纯亲王福晋便已带着人回转来了。她在主位上坐下,三个小丫鬟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推搡到她面前。
纯亲王福晋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诸位可有认识这三个小丫鬟的?”
果然左边那个就是小丫鬟香儿。
沅筠拉了拉宋格格,上前福身道:“回纯亲王福晋的话,这个——”她指指香儿,“是我们府上宋格格带来的丫头香儿。”
宋格格喏喏。
有了沅筠第一个认人,其他女眷们推推挤挤,又有两家的主母站出来认了自己家的丫鬟。中间瘦削高挑的是太子侧妃林氏的大丫鬟点翠,右面圆脸的却是八阿哥侍妾张氏的丫鬟穗儿。
八福晋一看到张氏畏畏缩缩地垂首出来,又惊又怒。她一看见沅筠来了就过去找她说话,根本没管毛氏张氏二人,没想到一个错眼不见,这个张氏居然就掺和进麻烦里。
纯亲王福晋见此事已经牵扯到三位皇阿哥,不禁感觉十分棘手。她令身边侍女去向纯亲王及几位皇阿哥传个口信,挥手叫嬷嬷押下去两个丫鬟,只留香儿跪在地上。
“本福晋将她们三人分开审问,请诸位也留下旁听,好帮本福晋出出主意。”纯亲王福晋高声道。她身边的嬷嬷们忙请女眷们入座。
倒是也有吵嚷着要走的,都被纯亲王福晋压下去了。
纯亲王福晋冲身侧老嬷嬷点点头。那老嬷嬷会意,问道:“香儿,你今日为何去那水边上?”
“奴婢,”小丫头香儿怯怯地抬起头来,眼泪含在眼眶里,半落不落的,“侧福晋主子吩咐奴婢们自去玩耍,奴婢便跟着几个姐姐一起去了。”
“后来你又为何独自一人待在那里?”
“因、因为,主子贴身伺候的姐姐们惦记主子,不久便回去了,奴婢想着自己不过是个小丫头,多玩一会子也不妨事,就、就没走。”
“那你说说,你都遇到了什么人?看见了什么?”
“先前奴婢们碰见点翠姐姐端着汤盅子去了湖边亭子里,后来姐姐们回了,奴婢也没见着别人,就自己蹲在边上玩水。不多时就听见有人喊‘死人啦’,奴婢很害怕,就往回跑……”
纯亲王福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脸上神色。见她只不过是单纯的害怕,并未有什么心虚不自然,内心大概有了数。于是叫香儿跪倒一边,令人将点翠带上来。
“奴婢点翠给纯亲王福晋请安,给福晋夫人们请安。”点翠一上来便不亢不卑地请了安,表情镇定,居然没有一点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