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宋格格是大格格的生母，又最得福晋的倚重。由她来照料大格格，必定事事妥帖，福晋若想念大格格也能时时看见。而张格格身子不好，乌雅格格又快到产期；至于其他的几位，到底在经验上欠缺了几分。”沅筠斟酌着慢慢答道。
沅筠猜不透四阿哥在想什么。但凡皇家出品，争权夺利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技能。沅筠自认为是个傻白甜，对于房东、炮%友兼孩他爹四阿哥，首先她不能扼制四阿哥的天赋技能，以免他智商下降被他兄弟们搞死；其次她也不能放飞自我，以免自己得意忘形先被四阿哥搞死。
沅筠猜测，四阿哥这回大约是在试探她。
这次是大格格，下回是某个姬妾所出的小阿哥，再下回可能就是管家权了。人的胃口会越来越大，一旦一开始就放纵了自己的贪欲，后面只会渴求越来越多的东西。“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铤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这句话对所有凡夫俗子都适用。
起码现在，沅筠还是更看重自己和孩子们的性命。
“元元就不想自己养育大格格么？”
四阿哥的声音十分轻柔，带着云雨过后特有的喑哑，如果沅筠对他毫无戒心，说不定会在昏昏欲睡的时候被他套话套个干净。
“不想。元寿福慧这两个就够我操心啦，”沅筠没抬头，声音含含糊糊，似乎快要睡着了，“人有多大能力就办多大事儿，要是三个孩子在我这，我可看顾不过来。”
“你倒是所求不多……”四阿哥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
四阿哥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沅筠暗暗翻了个白眼。
答案是肯定的。
四阿哥人生的前二十年都是在宫廷中度过。最初几年他被养在佟佳皇后膝下，佟佳皇后是康熙的亲表妹，颇为得宠，康熙自然对胤禛多加关注——当然不能跟亲亲小心肝胤礽相比，但是在其他几个小皇子看起来，就足够他们羡慕嫉妒恨了。
那时候胤禛对于自己的亲额娘德妃，实际上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一来，佟佳氏不会特意告诉他并非自己亲子，以免与这个养子心生嫌隙；二来，德妃自己也有幼小的六阿哥要照料，为了避嫌更不会主动凑上去与胤禛联络感情。母子二人逐渐开始疏远。
后来佟佳氏去世，胤禛由原来的皇贵妃养子又变成了四妃之一的孩子，他没有被记在佟佳氏名下，以免他因身份而产生非分之想，这就令他的地位变得有些尴尬。也许胤禛并没有意识到，身份地位的变化让他对生母当年的“卖子求荣”隐隐有些怨怼，但血缘亲情令他不能直视自己的“嫌贫爱富”；何况纵然有孺慕之情，德妃的生疏客气也叫他不知所措。
胤禛有些羡慕能在德妃怀里打滚撒娇的十四弟，他却做不出这种事情。种种憋屈，终于在十四阿哥窝在德妃怀里投过来隐含挑衅的眼神下爆发了。
在古代男人的审美中，贤惠温驯以夫为天的女子才算是好主母，即使后院女人们斗得死去活来恨不得分分钟抓一坨翔糊到狐狸精的大脸上，好让小妖精臭气熏天没法子勾引人，在丈夫面前也会尽力表现出自己善良的一面。
即使知道后宫女子不是什么天真之辈，四阿哥作为当事人，察觉自己亲妈当年把自己送到佟皇后那里以换取庇护和位分也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胤禛先前就有些预感，这种预感在回家后福晋跟他聊起大格格的时候，俨然要往他最不希望的地方狂奔而去了。
“……妾身想着，还是让宋氏看着些大格格吧。爷觉得呢？”
大格格对胤禛来说多少有些不同。他的第一个孩子，而且还活下来了。虽然身子娇弱换季就会生病，到底也长那么大了。胤禛不太喜欢这孩子畏畏缩缩的性子，但这不代表他不爱大女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胤禛算是个慈父，他每月有大半个月在后院施云布雨，此外还有十日歇在有子嗣抚养的妻妾院子里，比如福晋，比如沅筠，再比如宋格格。这让妻妾们意识到，看孩子看得好，也是会得宠的。不过现在的四阿哥后院，只有元寿一个独苗苗，他是侧福晋的儿子，一般情况下不可能被养在别的女人那里。还不如将大格格抢来，趁机邀宠，万一生下小阿哥，岂不美哉？
“后院的事情，只要不是什么大事，福晋按自己的想法做就是。”胤禛敷衍了一句，却无意识地把福晋、宋氏和大格格三个人带入角色——他驾轻就熟，每次他的兄弟们出了什么昏招他都会不自觉地自我代入一下。
这么一想，四阿哥突然冷汗涔涔。他突然发现，他没办法直视端庄的福晋以及后院千娇百媚的姬妾们了。
养着别人女儿的福晋，深受福晋青眼的宋格格，离开亲母长在养母膝下的大格格……四阿哥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对门外的世界充满求知欲，但又怕自己三观尽碎，只好在门口踟蹰，始终无法迈出第一步。
那么，他的侧福晋瓜尔佳氏呢？
是了，瓜尔佳氏与早年的孝诚仁皇后有些相似，却比那一位运气要好得多。她育有一子一女，在后院地位稳固，又颇得四阿哥欢心。倘若她就这样聪明下去，四阿哥也不介意一直宠爱于她。当然，四阿哥认为自己并不会像溺爱长子元寿，使他长成太子那种不关爱兄弟的狗样子。
四阿哥这样想着，决定晚上就去侧福晋那里看看元寿，把任何会带坏孩子的苗头都掐死在襁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