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乐瞪大眼睛望着莫名的某处,脑子好像停滞般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忽然,她狠狠推开凌傲,转身就朝屋里跑。凌傲大步追了上去,抓住她手腕,却被她以更大的力气推开,而就在她转身推他的瞬间,他看到她眼角有眼泪流了下来。一瞬间,他感觉心像被针扎似得疼,前所未有独一无二。
她重重关了门将自己反锁在里面。凌傲站在门外,清寒的夜风淡化了他的冲动,他平静下来——今晚自己太失控了。他走到窗边,隔着素白的窗纱隐隐能看到里面的摆设。
“这样也好,隔着门有些话更容易说出口。”
看到地上投射的人影,赵思乐紧紧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窗里窗外都静悄悄地,只有院子里的夏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短暂的几分钟,却仿佛跨了世纪般漫长,凌傲轻轻吐了一口气,将心底事缓缓道出:“我喜欢你。我承认最开始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想跟你玩玩,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天都想见到你,想看你笑,又想看你跟我生气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我简直跟着了魔似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会如此期待一个人。我不想只做你的游客,但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有一直跟着你让你慢慢熟悉我了解我,我不敢太快怕会吓到你...我一直以为我只是涂个新鲜,直到在北京看到你跟他吵架,看到他那么轻视你,我的愤怒焦躁嫉妒全部都出来了...那时候我才确信我真的喜欢你,我吃醋了我嫉妒了...有人可以拥有你,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你不是她们,我只需要给卡,她们就会做到我想要的一切,甚至如果让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恐怕都不会再跟我来往,至少不会向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对于女人我从没这么小心翼翼过,知道你受了伤我马上撇下生意从美国回来..明明困乏地很可在没见到你之前就是睡不着。赵思乐我真的喜欢你,比我想象地还要喜欢...喜欢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也喜欢我...”
凌傲看向屋内,柔软的目光被月色蒙上了一层哀伤,藏在眼里化不开也流不出,“能遇到你为你做这些事我从来都觉得是幸运,我为我先前的话道歉,对不起。但爱是对等的,如果一方看不到另一方的付出甚至觉得那样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那付出的人终究会在无止境的失望里消耗掉自己所有热情,我不希望你成为那样,就像我不喜欢看你因为学历而自卑丧气的模样一样,可他看不到...”凌傲停顿下来欲言又止,“明天一早我就回杭州,你就在这好好养伤,凌霜会陪着你。在你没想清楚前,我不会打搅你,我等你。晚安。”
投射在地上的人影在徘徊后缓缓消失,窗下又呈现出一片光亮。明明已经进入五月,她却跟在寒冬腊月里似得浑身冷得瑟瑟发抖。屋外的脚步声已然淡去,许久,她才放下手臂睁开眼睛,眼泪霎时间如溃堤般涌了出来。她捂住嘴巴,坐到了冰冷的地上。
为什么他要说出来?为什么他要拆开她的防备?他为什么那么霸道,难道她连选择相信和逃避的权利都没有吗,为什么要让她直面她最恐惧的事物——鹤翔真的不关心她,不在意她了吗?
不是的,一定不是那样的。鹤翔是因为太忙了,压力太大了才没法在她身上放太多精力,才不是凌傲说的那样。
赵思乐慌忙掏出手机,看到空荡荡的相册才想起这只手机是小妹的,她的拿去修了。她无力地垂下胳膊,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她好想看照片,看她跟鹤翔的合照;她要看信息,看她跟鹤翔的信息;一定有东西是可以证明他还喜欢她,他们只是被时空短暂隔离,将来一定能够回到以前。
回到以前...可他们真的回得去吗?
黑夜总能赐予人直面恐惧和阴影的力量,也总赐予人超凡的能力譬如记忆和联想。她的眼泪渐渐被风吹散,只剩下凝在脸颊的一道道泪痕。那些曾被她丢弃到记忆垃圾场的片段正以光速飞快回到大脑中枢,零碎杂乱却片片正中靶心。
鹤翔的冷漠与不耐烦,他们之间越来越少的话题,越来越深的鸿沟,这些她都察觉到了不是吗?却不愿意面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像以前那样闹别扭,只会让鹤翔觉得她不懂事,两人关系只会更僵,于现状没有半点帮助,所以她才选择不牵绊,给彼此空间,这是从一本书看到的——感情就像掌心的流沙你越试图抓紧它就流失地越快,可真的是这样吗?赵思乐迷茫了,她抓紧时沙会流走,她放开了沙却还是在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她落到这个境地?
赵思乐把头埋到膝盖里,试图阻挡那些源源不断传来的记忆零碎,忽然那一句温柔而紧张的“我喜欢你”将那些碎片通通阻挡,一阵强烈的心痛袭来,她来不及阻挡,眼泪霎时间填满了眼眶。
凌傲,凌傲,在日本地震时她唯一能依靠的名字,在北京因学历和工作无地自容时给她信心和温暖的名字,在凤凰受伤后唯一心疼她庇护她的名字...难道她真的没有察觉吗?不经意见到他时的欣喜和紧张,团里没有他时的失落和无趣,这些情绪都曾在脑中出现过却又被她飞快地丢弃掉,速度快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从没发生过。
人果然是最会说谎的生物,连自己都能骗。
仿佛推开逻辑之门般,那些死胡同通通被打通,贯穿成一条长长的通道,然而通道的尽头却不是光明,而是更加让人窒息痛苦的黑洞。
有多少女孩子能抗拒凌傲的攻势?她不知道,但她却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正在被上色,染上一种叫“凌傲”的颜色,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凤凰,我绝不对再来这里了。